沈妙言的袖口中滑出一柄短匕,穩穩落在她的掌心。


    雖然她如今失去了大魏血統,可從前練習過的招數卻還記得一清二楚。


    若是拚死一搏,趁機跑到人多的地方,興許能有一線生機。


    或者……


    她的視線掃過四周的花燈牆,若是推到花牆引起大火,必然能極快地吸引來其他人,如此一來,這些侍衛定然不敢再動手。


    逃生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如何在事後當眾戳穿鳳瓊枝是幕後主使。


    她正思考著,不防一陣夜風送來了冷甜的龍涎香。


    這香味兒……


    沈妙言猛然轉身朝順風處看去,果然看見遠處,隱約有個男人立在花燈牆頭,似乎正麵無表情地盯向這邊。


    她如蒙大赦,忙跳起來衝他揮手:“快來救我!”


    儼然一副熟人口吻。


    君天瀾嘴角微抽。


    因為隔得有些遠,那些侍衛並不能認出君天瀾,隻當是會些拳腳功夫的閑雜人等,因此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足尖點地極快襲向沈妙言!


    遠處,君天瀾迫不得已,隻得出手!


    他腰間掛著一柄佩劍。


    他向來極少用劍,可今夜舞起劍來,宛如遊龍走鳳,迅敏絲毫不亞於君舒影。


    花燈的光影折射在劍身上,又投落在他的暗紅雙眸中。


    鋒利的劍刃挽著點點寒光,擦過那群侍衛的脖頸,竟沒沾上半點兒血珠。


    不過須臾之間,一群企圖襲擊沈妙言的侍衛,就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沈妙言拍了拍胸口,望向地麵的死屍,感慨道:“幸虧有你……”


    “怎麽發現朕在這兒的?”君天瀾收劍入鞘,望向她。


    小姑娘站在花燈光影中,笑得甜潤,抬手指了指虛空,“風。”


    “風?”


    “風裏麵,有龍涎香的味道。”


    她說完,兩人俱是一怔。


    他們彼此實在是太過熟悉,熟悉到僅憑一陣風,就知道那個人在這裏。


    曾經丟失的愛情若是一場覆水難收,那麽此時此刻那不同尋常的心跳,似乎又昭示著曆經滄海桑田後也仍舊不變的心。


    沈妙言抬手捂住跳得過快的心髒。


    這裏突然很疼……


    她並不知道她曾服食過蓮心蠱,這種蠱毒無比霸道,凡飲用過後的兩人,若是對其他人動情,那融進血液裏的小小蠱蟲就會發瘋般啃咬心髒,阻止她的動情。


    沈妙言隻當是自己仍舊排斥這個男人,於是沉默半晌後,規規矩矩地朝君天瀾福身行了一禮:“臣女多謝皇上搭救。”


    君天瀾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剛剛她明明是很歡喜的樣子,怎麽突然又變得這般疏遠?


    他不是刨根問底的人,因此沒有多問,隻帶著她朝迷宮外而去。


    迷宮外,鳳櫻櫻早已被夜凜搭救,此時正焦急等待沈妙言出來。


    她終於看見沈妙言的身影,忙不迭撲上去,“姐姐!”


    沈妙言牽住她的手,笑道:“我無事,你可有受傷?”


    鳳櫻櫻搖搖頭,目光落在她身後的君天瀾身上。


    她的記憶力還不錯,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是當年去過靈安寺的皇上。


    她正要屈膝行禮,餘光卻掃到了沈妙言的臉。


    似是想到什麽,她驚訝地張開嘴,伸手指了指君天瀾,又指了指沈妙言,咿咿呀呀了半晌,才陡然道:“你你你,你是沈姐——”


    還有個“姐”字尚未說出來,沈妙言已經及時捂住她的嘴巴。


    “噓!”小姑娘很是緊張,用餘光悄悄瞄向君天瀾,卻見他微蹙眉尖,正在聽夜凜說話。


    見他沒注意到自己這邊,她稍稍鬆了口氣,拿起揣在懷中的海棠糕塞了鳳櫻櫻滿嘴,“別亂說話!”


    鳳櫻櫻腮幫子鼓鼓,立即點頭如搗蒜,烏黑漂亮的水眸中寫滿了“我很忠誠”四個大字。


    那邊聽夜凜交代事情的君天瀾,早已把這兩人的交談盡收耳底。


    男人半張臉隱在花影中,唇角淡漠勾起。


    很快,他上前道:“鳳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妙言知曉夜凜會守在這裏保護鳳櫻櫻,於是點點頭同他一道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兩人走了約莫半刻鍾,來到了花燈迷宮另一處出口。


    這裏正對著一座八角鏤花亭,亭角掛著八盞造型別致的琉璃花燈,垂下的瓔珞流蘇在光影中搖曳開長長的虛影。


    亭外視野開闊,能清晰看見遠處濤聲陣陣的河流。


    春夜獨有的花香悠然彌漫,甚是好聞。


    君天瀾帶著沈妙言走到涼亭裏,才低聲道:“夜凜剛剛查明,動手劫持你和鳳櫻櫻的侍衛出自馮家。”


    沈妙言自個兒也料到了,扯了扯大袖,漫不經心道:“這事兒皇上就不必插手了,臣女自有決斷。”


    君天瀾默了默,正要說話,幾道倩影說說笑笑得由遠而近,正是鳳瓊枝三姐妹。


    沈妙言情急,忙躲到君天瀾背後,“咱們快走吧,莫要被她們發現了!”


    君天瀾瞥了她一眼,忽然抱住她的腰,帶著她徑直躍上八角涼亭的橫梁。


    男人坐在橫梁上,把她抱在懷中,寬大的墨金衣襟幾乎把她整個攏住。


    小姑娘的眼睛睜得很圓,正要皺眉爭吵,男人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唇前,“噓,莫要被她們發現了。”


    男人指間薄涼。


    沈妙言皺眉,立即推開他的手。


    君天瀾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放在女孩兒腰間的手掌,不自覺地慢慢收緊。


    而鳳瓊枝三人踏進涼亭,鳳百靈嘰嘰喳喳道:“大姐姐,你說鳳妃夕那個小賤人怎麽樣了?她是不是已經被表哥家的侍衛侵犯了?”


    說著,大咧咧在圓桌旁坐了,揮手示意丫鬟去買些吃食。


    鳳瓊枝搖著團扇,優雅地端坐下來,溫聲道:“表哥最擅長做這種事,必然是已經成了。待會兒咱們隻管去南大街看熱鬧,然後回府稟報爹爹就是。”


    鳳百香又笑道:“失了清譽的女子是無法進宮的,如此一來,大姐姐就等同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哦也不是,她那樣的容貌,估計進了宮皇上也看不上。隻是鳳櫻櫻……”


    鳳瓊枝垂眸,搖扇的手也微微頓住。


    她把鳳櫻櫻弄回府,原是想利用這小丫頭分散鳳妃夕的注意力,以此降低她的戒備心,可鳳櫻櫻的容貌,著實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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