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驟然下起了大雪,宋靳然看完手中的文件覺得有點冷,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開著窗戶。邊係睡袍走到窗邊,伸手抓起一點窗台上的積雪,忽然想起不久前想過未來的美好景象,等到第二天就可以堆雪人了。低下頭笑笑,拉上窗戶後從黑色睡袍口袋中拿出手機,短暫的停頓後按下,身體靠在窗口將手機貼到耳邊。


    夢初端著一杯奶茶送到覃意房間,放到床頭櫃就後悔了,滿腦子都是孕婦能喝奶茶嗎?還是喝牛奶比較好,突然寶貝起肚子裏尚未成形的孩子,莫名的羨慕,如果她也有個孩子該多好。覃意的手還沒碰到被子,夢初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拿走:“我給你換杯牛奶。”


    “我不忌口。”


    她搖搖頭沒答應,溜回廚房間,想起剛才冒出的奇怪念頭懊惱。用手拍了拍臉,喝了口奶茶:“清醒點。”口袋裏的手機響起,看了一眼臉微微泛紅,這算是你想念的人剛好也在想你?就快忘了前一晚還為了上官唇槍舌劍,深呼吸,“別上當,許夢初你要理智。”她冷靜了語氣,聲音一定酷斃了,“有事嗎?”


    宋靳然那邊有人敲門,蘇文茵熱了杯牛奶走到宋靳然書房門口:“靳然,你在忙嗎?”


    “沒有,”他先回應了一聲,抓緊時間對夢初說,“沒事,天很冷多穿點衣服,晚上不要踢被子,你那睡相得改改。你那沒有地暖,別穿著襪子就在地板上跑,女孩子要保暖。”


    夢初低頭看了眼,沒暖氣的南方人跑到北方,真心覺得從冰窖到了天堂:“哦!”一個字顯然不禮貌,她也不知道回什麽。


    “挺晚了,早點休息,我先掛了。”


    夢初看著手機,一臉莫名其妙:“又吃錯藥了。”她挺明白宋靳然那種心態,在妹妹結婚前穩住她,說不上一句情話就從暖男貼心下手,她許夢初是一個隨隨便便沉迷男色的人嗎?倒出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她無奈歎氣,從宋靳然這件事上看,她容易被男色擾了心智。


    聽到聲音,他拉上窗戶,蘇文茵已經走到裏麵。他把睡飽係好,喝了口牛奶:“住在家裏總要麻煩母親,過幾天靳知婚禮會很忙,你要注意身體。”


    “你難得回來住,我就熱杯牛奶什麽都不能為你做。靳知結婚還不都是你在忙前忙後,人家增秋膘,我看你都瘦了。工作上的事業別太拚,身體最重要。”蘇文茵翻著桌上的文件,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和許小姐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宋靳然喝完牛奶,將杯子放下,聽到蘇文茵這麽問不好意思地摸摸眉毛:“母親想問什麽?”他不明白蘇文茵為何無緣無故關心這件事。


    “許小姐挺好,但不適合成為你的妻子。”


    心裏突然不悅,礙於情麵還得壓著情緒問:“母親認為我該娶怎樣的女子?知書達理溫柔賢淑,還是對家族事業有幫助?夢初,我覺得挺好。”


    被離開的人會換一種方式回來,蘇文茵靜了靜,忽然意識到他最後一句的深意,隻怕勸阻將更艱難:“你真愛她?”


    宋靳然沒有正麵回答,從抽屜裏拿出煙盒點了一根:“有一晚我夢見她穿著婚紗,新郎卻不是我,我在夢裏嫉妒的發瘋。”他說謊了,那次空想明明還沒睡下,就在三山島露營,一閉上眼就想到的畫麵氣得他坐立難安,把肖漾支開後就把她拎到了自己那頂帳篷。


    “靳然,你覺得夢初和我長得像嗎?”蘇文茵低聲問道。


    抖落煙灰,笑了笑:“像啊,過敏也一樣,還有小姨也是。”他的手僵了僵,煙頭一別瞬間擰滅,麵色暗淡,“母親想說什麽。”


    蘇文茵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一個熟睡的小嬰孩,她把照片放在桌上,用指尖敲了敲:“你小時候在我書房玩翻到過這張照片,還問我這孩子是靳知嗎?”


    “不是靳知,你那次就否認了,我記得你當時的表情,因為這張照片差點揍了我一頓,那是我第一次見母親發火。”宋靳然拿起照片細細端詳,“沒有對焦,是拍的不好還是著急。”


    “你小姨這麽多年沒有孩子,你也知道吧。”


    很快有了猜想,不敢置信地問:“你想說夢初和小姨有關係?”宋靳然搖搖頭,“小姨這些年沒有孩子不是因為不想要,而是一直沒能懷孕不是嗎?”


    蘇文茵歎氣,似乎頗有感慨,臉上的溫和逐漸淡去,慢慢化為痛惜:“你十幾歲的時候和葉秋在一起,我反對的那麽厲害不是因為討厭她,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我討厭她做什麽,隻是你們年紀小讓我想起一段往事。照片上的孩子,是我親手遺棄的,後悔?從來沒有,想起的時候心中還會驚慌。你小姨生下她的時候才16歲,那孩子的父親早拋棄她不知所蹤,她借口出國學習一年,結果就躲在郊區的小平房,等到快生的時候一個人生活都成了問題才聯係我。我那時也還年輕,再次見到文清都慌了神,去的當天下午她就生了,就生在村裏的衛生診所。”蘇文茵抬起頭,看了眼宋靳然,“給我根煙。”


    宋靳然聽得震驚,恍惚著抽出一根煙,遞到一半收回:“您不會抽。”


    “小診所處理的不太好,後來出了點變故,我心裏害怕就告訴了靳知外公外婆,別說那個年代,就算現在,父母引以為傲的姑娘突然出了這種事得多生氣多心寒。拖到第二天,靳知外公才派人來接,怕被熟人撞見還不敢回青都直接去了臨市。你文清阿姨結婚後一直想要孩子,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有用,現在也放棄了,幸好韶昀這孩子很貼心,她也寬慰了許多,可是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看到別人的孩子,還會不由自主地後悔自己當年犯的錯。”


    “你到底想說什麽!”宋靳然的聲音空洞地漂浮,他把手插-進口袋,掩飾著握緊拳頭的那刻。


    “離村那天我們沒有帶走孩子。”


    “母親!”


    他的臉上緊繃著,一雙手重重的按在辦公桌上,泛白的手指略微顫抖。


    蘇文茵沒有看他,眼神凝視著窗外的飄雪,目光渙散:“也是這個季節,我良心上過意不去,又偷偷跑了一趟,把孩子抱了回來,本想第二天再送走。”她苦澀的笑著,“靳知外婆家你去過,父親喜歡園林,特意從蘇州請來的工藝匠人,耗時三年才完成的。我知道父母在臨市陪文清,以為家裏沒人才把孩子帶回去,沒想到還有木匠師傅在,他忙完最後一工要回蘇州過年,不巧就被撞見了。我心裏緊張,那個孩子留著,文清就完了,我就連夜把孩子……”蘇文茵抿緊嘴唇,過了許久才放鬆,“那麽冷的夜,想起來我都心有餘悸。”


    “你就確定那個孩子是……是夢初?”


    “我跟去了。”她的情緒激動,努力平複著。文清出院後,父母就親自去鄉下想找回孩子,畢竟是至親骨肉,抱著一絲僥幸,如果還活著就帶回來當成小女兒養著。蘇文茵沒敢坦白,所有人都認為孩子已經死了。蘇文清結婚頭幾年因為沒有懷孕,甚至恨透了當年犯的錯,恨透了害她不能再生養的孩子,“你姨夫也不知道文清生過一個孩子。”


    “這樣很荒唐,姨夫這把年紀還會在乎許多年前的事,他也有池韶昀這個孩子,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算扯平。”


    “性質不同。”


    是命運不仁,還是有人製造了你的不幸。宋靳然仰頭沉沉一口深呼吸,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心裏的劇痛無法隱藏在眼神之後:“母親,她是無辜的。”


    “她不該出現,我會盡力彌補,但絕不接受她回到這個家,無論以何種方式。”


    “我不同意呢?”宋靳然的眼神冷凝。


    “你小的時候就見過她?你不記得了嗎?”


    這一眼看得他渾身一顫,記憶深處,父親出差讓蘇文茵接他回家,深夜訓練結束他累得不行鑽進汽車後座就躺下了,突然被什麽東西磕著,他翻過身看到裏側的小籃子。


    蘇文茵從前座探過身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朋友家的小妹妹,她爸媽在火車站排隊買票讓我幫著照顧一會兒,現在我要送妹妹過去,你在後麵小心點,不要吵到她。”


    “她好小。”小宋靳然仔細看著,嘴角彎彎,“好可愛。”


    “嗯,把牛奶喝了。”


    宋靳然伸出手指摸著牛奶杯:“我後來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小妹妹已經走了。”如果那晚沒有再車裏睡著,她就不會被送走,心跳亂了節拍,命運真會捉弄人。


    蘇文茵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多餘的情緒,接到電話很突然,亂了方寸。從父親床邊拿了兩片安定,用力碾碎放進溫熱的牛奶中,訓練累壞的孩子正餓著,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個底朝天,喝完還摸了摸舌頭,“今天牛奶裏怎麽有渣子?”


    ——


    第二天清早許久不見得小奶狗同學出現在家門口,夢初揉著眼睛以為看錯了,奶狗已經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進了屋。有那麽一瞬間,夢初誤會奶狗已經知道覃意懷孕的事,搓眼屎的空蕩,楞把多嘴拋到了腦後,也幸好穩住了秘密。


    “覃意呢?”柏晁放下東西就四處看著。


    “還沒起床,”她看了眼牆頭的時間,“我天,才六點,你屬雞嗎醒那麽早。”


    柏晁翻了翻眼:“多年習慣。”


    難怪宋靳然也不睡懶覺,見他要去敲門,夢初從後麵拉住,打擾孕婦天理難容:“你想幹嗎?女孩子的房間也能隨便進,再說你看看時間,人家好不容易不拍戲睡個整覺,像你這麽缺心眼,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被她這麽一說,柏晁氣得叉腰怒對:“許夢初,你對我不能溫柔點,好歹我也是宋哥的人,咱兩服侍一個男人又不是情敵,你老懟我幹啥?去去去,蕭聿凡作死不珍惜人,我還不能來安撫安撫。”


    “我告訴你,我家覃姑娘起床氣特大,你有點腦子,這會兒被吵醒你會死的很慘。”說到這她才意識到懷孕的事柏晁似乎不知道,她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你今天來就為這事?”


    “難道來看你?”柏晁反問。


    她差點忘了,就算葉秋透露,白紙黑字寫的是她許夢初,這也提醒她趕緊把檢查單子處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你先坐著,別趁我不在就闖進去,要讓我知道信不信打死你。”


    柏晁坐在沙發上,抱著手臂搖頭:“覃意能打,我信,人家拍了那麽多打戲。你那細胳膊細腿三腳貓的功夫還是一邊待著去吧,怕你打到我堅硬的肌肉上就成了自殘,回頭鬧出碰瓷兒我可賠不起。”他的眼睛狐疑地眯了一下,“你要出去?這麽早?”


    夢初抓著頭發,然後伸了個懶腰:“謝謝你敲門,我差點忘了今天有事。”昨晚彩虹中心來電,有個班裏的阿姨家中有事請假,閑了那麽久,她剛好過去幫忙。洗漱完畢再次出來,奶狗倒在沙發上補覺,他對覃姑娘的真心都能感動蕭聿凡了,一想到蕭聿凡簡直心塞到不能呼吸。拿了條毯子幫奶狗蓋上,他睡得很淺,睜了下眼睛,夢初戳戳門的方向,“我走了,你老實點。”又看到桌上的袋子,“我能拿一盒嗎?”借花獻佛不太好,第一天見孩子們,她有點緊張。


    “拿吧,巧克力本來就是給你的。”


    先從袋裏拿了兩盒,看到牌子眉心緊縮,這麽好的鬆露巧克力她都沒嚐過。轉念一想以後還能買,彩虹中心的孩子想吃就難了,趁奶狗閉上眼睛,她把一整袋都拎走了。


    ——


    原先工作的地方孩子接走,她稍微整理一下教室就離開。彩虹中心的孩子都是被父母遺棄,第一天加入,夢初照顧孩子們睡去才離開,她心裏還挺不好意思的,去之前沒做好準備,其實第一晚就該留下。回到家裏已是深夜,摸鑰匙的時候碰到手機,她恍惚了一下,心頭淺淺的期盼,回頭看了眼樓梯,失望地推開門。


    覃意還在床上躺著,廚房垃圾桶裏的外賣盒證明她曾爬起來過,躡手躡腳推進進去,孕婦探出腦袋:“放心,我身殘誌堅,一定會生下健康的孩子。初丫頭,給本宮熱杯牛奶,本宮肚裏的孩子想喝。”


    夢初一臉黑線:“我記得電視裏的女明星就算懷孕都保持身材,生完一天那腰細的就跟沒生過一樣,你生完還打算當演員嗎?”


    “你個容嬤嬤,”覃意哼了一聲,“容嬤嬤對如懿皇後都是一片忠心,你還不許本宮吃飽。”她興致上來,從被窩裏鑽出來靠著枕頭,“我以前演過婆媳劇,那媳婦懷了孩子就吃好多好東西,多喝牛奶水果以後生出的孩子皮膚白。”


    “放心,你家孩子肯定白。”


    “還是不要太白,萬一是個兒子就跟他爹一樣是個小白臉。”她臉上一陣恨,頭發淩亂著撥了撥,也知道自己現在像個怨婦,覃意無所謂,“夢初,我的錢一時拿不回來,蕭聿凡拿出投資了一家科技公司,欠上官的學費你先緩緩。”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出國生孩子得花錢,今年不能接戲,下半年梓初也要交學費了,咱倆這日子怎麽過。”


    從沒見過覃意如此發愁,夢初有些緊張,聽說懷孕會影響情緒,走上前坐到旁邊握著她的手:“你好好安胎別多想,我還有一點存款,夠了。”


    “哪夠!我總不能一個人出國,你得陪我一起。不然,你問宋靳然借點,就說我要借,等我生完孩子拍了戲還他。哎,要不把餐廳盤出去,不行,讓媒體知道就瞞不下去,還不能讓我爸媽知道,好煩。”


    夢初摟住她:“會有辦法的,可能蕭聿凡……”


    “不可能,蕭太後巴不得我們分手,你知道那個女人後台多強,能巴結到以後蕭聿凡就能發展海外市場。”


    “別想了,我給你熱牛奶去。”


    夢初在廚房發呆,外頭傳來敲門聲,她被驚了一下,難道是宋靳然?發愣的時候外麵的人等急了開始邊敲邊喊她的名字。


    許珍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外,兩個手被凍得通紅:“姑姑你怎麽沒戴手套,青都冬天可不比蘇州,”比起沒有暖氣的南方,似乎青都的冬天好受些,“快進來,屋裏有暖氣。”她幫忙拖著行李,姑姑跟在身後沒有出聲,搓手吹著熱氣,“你不是住在酒店?”


    “我退了,你這離火車站近,我明天上午回蘇州,”許珍停了停,沒看夢初,“我托人在網上訂的票,幫你也訂了一張,明天你跟我一塊回去。”


    手裏拿著牛奶,正想給覃意送去,聽到這一句停在許珍身旁:“發生了什麽事?”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許珍以為那杯牛奶是給她的,接過去喝了一半,再講被子擱到桌上,她歎了歎氣:“你姑父老毛病犯又進了醫院,總要有人去照顧吧,他嘴上說沒事我真不放心,這次都尿血了。你上次回去他沒見著你還說了我一頓,趁現在有時間就跟我回去一趟。”


    “很嚴重嗎?”稍作遲疑地問了一句。


    許珍的白了一眼:“上官則煬和宋靳知的婚禮重要還是家人重要?我告訴你,今天走的時候則煬好婆跟我講,那天醫院見的小丫頭叫什麽影的在宋家呢,還和宋小姐說捧花一定要給她,接捧花不就是想結婚。那蘇董事長看她的眼神溫柔的不得了,還把傳家的玉觀音給她戴上了,嘖嘖嘖,這有錢人家不一樣,還有傳家寶。你別把心思放宋家,我們高攀不起的,則煬能娶到宋小姐可不單單是她腿不好,他一個大明星一年賺的錢嚇死人,你有啥?連舟舟念書的錢都拿不出,好婆講舟舟念書的錢是問則煬借的?”


    夢初心口發涼:“你怎麽知道?”


    “當然是則煬好婆講的,我難為情啊,這哪裏還好意思繼續死皮賴臉留著。蘇董不知道從哪裏曉得的,晚飯的時候問了一句,好婆一看則煬臉色不對就擔了下來,說是看你照顧弟弟辛苦,就問大外孫借了錢再轉借給你。夢初,我求求你離他們遠一點,上官則煬現在是明星是有錢人,我們跟他多講一句話都是巴結。宋小姐結婚,你也別去了,我看那蘇董不會給你好臉色。對了,還有那個擊劍的,好婆講他跟宋家也是親戚,好像是宋靳然小姨的兒子。”


    “池韶昀和宋靳然是表兄弟?”她被震驚到,合著這倆人為了一個宋靳然耍的她團團轉,“我不走!”


    許珍拉下臉,語調拉高:“到時你能進婚禮現場?”


    夢初頓了一頓,在許珍麵子她也要麵子:“我打個電話。”不敢給宋靳然打,撥給了柏晁,連播了幾通,“很晚了,睡著了吧。”給自己找的說辭,騙自己都覺得低級。


    沉默良久,柏晁回電。


    “找我什麽事?”


    張了張口,忽然問不出口,咬著指甲:“虞舒影和宋靳然是什麽關係?”


    柏晁垂下手看著身旁的兩個人,虞舒影朝他無奈的聳聳肩,宋靳然故意不看他回避著站到窗邊,他閉上眼上歎氣:“夢初……”


    他一直都連名帶姓喊她,眉頭舒展開來,深深地呼吸:“我知道了。”


    虞舒影走到宋靳然身旁,不敢打擾他的沉默:“你這樣總該有個理由,我沒有關係,剛好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隻是你,傷心的何止她一個。”宋靳然依舊沒反應,香煙剛拿出來就被舒影搶掉,“總之你這麽做很不厚道,我是她肯定不會原諒你。”


    宋靳然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戒指盒子:“將就戴上。”


    “大兄弟,尺寸不合適。”好歹尊重一下對戲的演員,“你小心點,我家男神要是沒反應,我就賴定你了。”


    ——


    第一天上班就請假她心裏糾結,更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落個逃跑嫌疑。許珍擠在她房裏嘮叨了一夜,她拗不過,半夜爬起來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第二天走之前夢初托覃意照顧梓初,她是演員,隨意找點說辭的本事總有。結果,忽略了雙休來臨,一開門小子就站在門外正打算插鑰匙。看到夢初先是一愣,不知怎的心慌一瞬鑰匙掉到地上。撿起後再抬頭看到後麵跟著的許珍,極不情願地喊了聲:“姑姑也在,這是要去酒店嗎?我們這房小人多住不下。”他說完看到了夢初的行李箱,沒開口被許珍拉住胳膊,他有些煩躁的甩開。


    許珍臉色難堪的慘淡,小孩子情緒沒遮掩,她隻能堆笑:“這就回了,和你姐一起回蘇州,你姑父病了。舟舟你要上課,就別跟著回去了。”


    梓初冷笑,將書包扔到椅子上:“嗬嗬,說的好像我要跟你走一樣,又要騙我姐錢。”


    “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衝,我什麽時候拿了你姐錢,”許珍明白他的意思,那幾年許夢初寄回家的學費,零零散散扣下不少,臉麵上過不去,扯著嗓子說,“我才是你親姑姑,小白眼狼你跟誰親。”她的語氣咯噔一下,覃意不知道從房裏出來從後麵掐了她一把。


    夢初還得當起和事老在那幫襯:“我過幾天就回來,你這幾天乖一點,有事找覃姐。”末了又補上一句,“好好上學。”


    原本怒火朝天的少年猛然想起書包裏藏著剛收到的快遞,他抿了抿嘴,僵著嗓子說:“那你路上小心點,你要走姐夫知道嗎?”


    “知道……”吧,她在心裏冷笑。


    夢初前腳剛走,覃意揪住許梓初耳朵:“你給我老實交待,是不是有事瞞著,你那三十分的演技也想瞞過我堂堂一老戲骨。”


    梓初掙紮一番,終於逃脫,捂著被揪紅的耳朵,從包裏拿出錄取通知扔到覃意手裏:“你要紅一點都能能金烏鴉,也好意思提演技,”指著單子,“我被錄取了。”


    “我去,你小子行啊。陰著臉幹嘛,還沒出道就這麽大牌,以後看見你覃姐還不得橫著走。”


    “我姐會同意嗎?還要去北京培訓三年。”


    覃意抬眉,恍然大悟:“難怪這幾天總有電話進來,我還以為八卦記者,原來是公司電話。”她的手指著錄取通知下方的號碼,當時填表,梓初不敢填親姐的隻能填了覃姐。她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況,也不敢說明年的學費都成了問題,他很有可能回到蘇州念書,“你真心想去?娛樂圈和你電視上看到的光鮮亮麗不同,別人看不到你的汗水,如果不討人喜歡還會遭受謾罵,網絡暴力,哪怕你是個老戲骨,他們總有辦法編纂新聞。你宋哥運動員就算轉行也會被人攻擊學曆文化,當演員不小心就成了戲子。”


    梓初認真地點點頭:“我想好了,這是我的夢想,大不了以後退出。”


    “還沒闖就想著退,我先陪你去簽約,咱先斬後奏,到時把鍋甩給宋靳然,你姐敢打宋靳然嗎?反正宋靳然也樂意讓她打,這要是知道是我幹的得絕交,”她摸了摸肚子,輕聲低語,“最近她會給我麵子。”


    “姐夫會抽死我們的,”他吐了吐舌頭,“上回就說下次瞞著姐,他先收拾我。”他忽然想到些什麽,不理解的表情,“上官哥結婚,我姐真的不去?宋哥還說要在親友麵前介紹姐姐的,那我要去嗎?”


    “你當花童?老了點。”


    ——


    發車時間在中午十一點五十分,姑姑記成了早上,手裏捏著火車票,再捂一會兒,墨跡都要淡了。從火車站出發坐地鐵到鼎星換乘一號線就可以,找不到暫時離開的借口,趁著許珍去洗手間,托旁邊的年輕旅客照看行李,趕緊出站找地鐵口。


    和四個月前並沒有任何區別,她依舊進不了鼎星大樓,妄想刷臉簡直天方夜譚。被前台一再拒絕後,她再糾纏保安就該上來驅趕,宋靳然不接電話,咬咬牙撥給柏晁。


    奶狗正在開車,聽到夢初講明所處位置,沉默了片刻:“我不在公司,”正在前往你家途中,“你把電話給前台,我跟她說。”


    前台美女掛斷電話露出職業微笑,比方才熱絡許多:“許小姐請跟我來,柏總吩咐您坐vip電梯,我把您按好了,直達宋先生辦公區。”


    她道了聲謝謝,電梯門關上後緊張的大口呼吸著。


    轉了好幾道歪才看見秘書室,突然出現的人影把秘書嚇了一跳,連忙站起:“您好,您是……”小劉立刻明白來者身份,誤以為經得宋靳然同意,“許小姐。”


    夢初驚訝,盡力沒表現在臉上,同樣禮貌地報以微笑,心裏挺意外還真能刷臉。


    “宋靳然在裏麵,請跟我來!”


    待到門口,夢初支開秘書,定了定神,推門而入。宋靳然埋頭專心批閱文件,聽到聲音並沒有抬頭,溫淡地說:“茶還沒涼,不用換,讓你安排的工作處理完了嗎?我明天開始要忙靳知的婚禮。”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疑惑地抬了下眼皮,將寶珠筆放到一邊,聲音變冷,“你怎麽來了?”


    “找你啊!”她不敢往前,遠遠地看著他,“你和池韶昀是表兄弟?”


    “是。”


    她收斂住僵硬的笑臉,快步走到他辦公桌前,身體向前傾了傾:“宋靳然,你誠實回答我,這麽久以來你有沒有真心愛過我?”她的眼眉低垂,看見他的無名指上多了枚白金色婚戒,她的手上也有一枚,然而這兩枚湊在一起卻不是完整的一對兒。


    宋靳然起身走到夢初身邊,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喜歡過,畢竟你年輕貌美,我沒有不心動的道理。需要我賠償你精神損失費?你姑姑已經拿走了一筆,再開一張也沒關係。”


    他說完就轉身從抽屜拿出錢包,抽出其中一張卡塞入她上衣口袋:“夠嗎?”反手按了內心電話,“送客。”


    他甚至不願意耗費一個虛偽、鄙夷或是同情的眼神作最後的告別,夢初全身發顫,不用手撐著都無法站立。


    秘書推門而入,看見宋靳然淩厲的眼神,膽怯地不敢向前:“下次再讓不相幹的人進入辦公室,你也別來上班了。”


    夢初甩開秘書的手,抬起臉笑著說:“怎麽辦,我懷孕了。”輕描淡寫的調皮,倒挺真誠。


    秘書左右為難,知道太多死得快,趁二人僵著偷偷溜走。


    宋靳然明顯頓了頓:“小姐,生理衛生課上過嗎?你我之間好像並不存在搞出人命的關係。”


    “你猜是上官則煬還是池韶昀的?”


    “許夢初!”宋靳然用力抓在她的肩膀上,看到她眼裏的淚光,胸口起伏,“滾。”


    ——


    當紅男星的婚禮自然是各大娛樂媒體的關注熱點,何況新娘還是宋靳然妹妹,越是處理低調在外界看來就成了故弄玄虛博人眼球。不允許任何媒體進入,對方就使用了無人機偷拍,打掉一台放四台。覃意躺在床上就看到了整場婚禮直播,比新郎新娘更吸人眼球的是宋靳然新女伴。偷拍的不夠清楚,不出半天內場就有人透露訊息,虞疏影的名字立即上了熱搜。


    在場賓客中關注八卦的當然想問,前些天宋老板在直播節目中承認的女朋友怎麽沒幾天就換了人,這換新頻率比網紅上新都猛。認識虞疏影父母的就淡定表示,這事早知道,兩年前就有傳言虞疏影是蘇文茵欽定的兒媳,不然虞疏影實習生的身份哪能混到明珠台,還作為記者代表跟隨運動代表隊去了一趟耶穌山。


    富太太們挨個誇讚新媳婦,蘇文茵笑著說:“一直都是小影。”


    虞疏影心一橫笑的比新娘都甜,心中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是被逼無奈,你可不能真讓我嫁給宋靳然。


    四周看了眼,不見宋靳然蹤影,她拉住路過的柏晁:“老宋去哪了?”忽然明白,“池韶昀也不見了。”


    柏晁拿起一杯紅酒,喝了一小口:“在打架。”


    “啊?”


    ——


    婚禮第二天柏晁上覃意那獻殷勤就碰了壁,要不是許梓初開門,他都誤以為裏頭沒人,看見梓初冷麵,他還得堆笑:“小帥哥你在啊,你覃姐姐呢?”


    “你是問我親姐還是覃姐?”


    對著一個小屁孩他的心慌泛著一把辛酸淚,宋靳然的事又不能說太多,事實上他都不知道其中的細節,隻是受了脅迫:“你姐還沒回來呀?我找你覃意姐姐。”


    覃意支開梓初,柏晁不理解冷麵幼稚鬼怎就聽女人話,在後頭鄙視的竄竄拳頭:“你還在休息啊?最近怎麽總躺著,經常躺著也不好。”


    “多管閑事!”覃意白了一眼,對宋靳然的不滿全然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舟舟,你出去玩一會。”


    “不行!”一瞪眼,他就老實了,畢竟去北京的機票還捏在覃姐姐手上,他癟了癟嘴,“那好吧,我覃姐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你別惹她。”


    柏晁看著覃意,一臉焦急:“你不舒服?”他又自言自語道,“難怪這些天沒見你出門,哪裏不舒服,要去醫院嗎?”


    “去你妹!”等著許梓初一出門,覃意伸手一把揪過他耳朵,“你他媽給我解釋一下,宋靳然什麽意思,從哪又冒出一個女人,他身邊究竟藏著多少女人,我們家夢初算什麽。”


    他歪著頭求饒:“姐,我又不是他,你問我有什麽用?覃姐,你電話響了,快去接電話。”總算撿回了一隻耳朵。


    ——


    夢初趕回青都是接到了柏晁的求救電話,緊張的時候脫口一句:“她身體沒事吧?”


    “沒事吧,”柏晁疑惑著皺眉,想不透覃意瞞著什麽事情,“我問她也不說,那天接了電話就出去,估計是姓蕭那兔崽子的事,我……”他支吾了一會,“我有事去趟北京,你趕緊回來。”覃意紅著眼求他陪許梓初去簽約,他不敢說,“我看過你弟弟跳舞,他很有天分。”


    夢初噗嗤笑了出來,苦澀中帶著無奈:“你說話跟選秀節目裏的評委一樣。”她咬了咬唇,沒問一句宋靳然。


    等到了青都她直接去了覃意發來的地址:醫院。


    覃意臉色很差,她的心慌了一下,扔了行李跑過去抱住她:“孩子怎麽啦?”


    “不是我,是我爸,我想把店盤出去被他發現,我跟他吵了一架,這些年我都不知道他血壓那麽高。雖然脫離了危險,可是醫生說不可能恢複到以前,走路都有問題,夢初怎麽辦,我手頭甚至連送我爸去好一點療養院的錢都不夠,蕭聿凡根本不接電話。”覃意說了幾句眼淚拋下來,麵色慘白的站不穩就要蹲下。


    “你別著急,注意身體。”


    “夢初,今天早上我見紅了,難道這個孩子我真不該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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