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箐摟著常欣嵐大笑不已,常欣嵐也忍不住搖頭,楚明秋現在四下裏收破爛,有幾次收到澱海來了,楚箐和常欣嵐都在街上遇見過,楚箐覺著好玩,還跟著吆喝。


    不過,這收破爛畢竟是賤業,讓人瞧不起。


    楚寬元還想說什麽,院子裏傳來停車的聲音,門開了,夏燕風風火火的從外麵進來,進門看見他們還坐在那,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麽還都坐著,不餓啊。”


    常欣嵐腦袋一擰,偏向一邊,楚箐連忙笑道:“媽,爸說咱們出去吃,下館子呢。”


    “下什麽館子,不節不年的,媽給你們作!”夏燕的興致很高,卷起袖子便朝廚房去,邊走還念叨:“今兒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小誌,你去食堂買兩個肉”


    楚寬元和幾個孩子麵麵相窺,這幾天夏燕的情緒很壞,在家不是說這個就罵那個,幾乎每天都要和常欣嵐吵兩句,家裏人現在都躲著她。今兒這是怎麽啦,換天氣了。


    “還楞著幹嘛,再晚點,食堂可關門了。”夏燕從廚房探個頭出來,衝楚誠誌叫道,楚誠誌跳起來趕緊去拿了兩個碗,就要出去,楚寬元把他叫住,讓楚箐去,讓楚誠誌在他麵前坐下繼續問他學校的事。


    “你們在學校反黨委,工作組呢?他們是什麽態度?”


    “工作組,工作組就是一幫資產階級分子,壓製群眾,壓製運動。”楚誠誌聲音洪亮:“我們給工作組提了好些意見,我們反對工作組。”


    “工作組可是黨派來的,你們敢反工作組。”楚寬元驚得差點跳起來,這幫小子怎麽什麽都敢幹,反工作組,五七年的事立馬浮現在腦海中,再看看楚誠誌那張稚嫩的臉,他頓時緊張起來。


    “工作組有什麽,”楚誠誌卻無所謂,激情昂揚的宣稱:“不管是誰,隻要反對**,反對**的革命路線!我們都要打倒他們!將他們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


    楚寬元倒吸口涼氣,這幫小子究竟要做什麽,他的神情嚴肅起來,沒成想楚誠誌已經看出來了,他嘿嘿一笑:“爸,瞧你那點膽量,我們紅衛兵全是幹部子弟,你這官算小的,咱們學校隻有十三級以上幹部子弟才能參加紅衛兵,人家崔建國他爸還是少將,張進軍的爸爸是廳長。”


    這崔建國和張進軍是八一學校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也是八一學校紅衛兵的頭,最近楚寬元經常從他嘴裏聽到這兩個名字。


    “說什麽呢?楚誠誌,在學校不準胡鬧!”夏燕拿了把大白菜出來,聽見楚誠誌的話,忍不住開口責備起來。


    “媽,您還是黨委書記呢,怎麽這麽落後!”


    楚寬元心一動:“夏燕,你們學校的情況呢?”


    “也一樣,這紅衛兵也不知道是在那出來的,各校全成立了這樣的組織,全是幹部子弟,大字報全是針對我們校黨委的,說我們走資產階級道路,蠻橫無禮,跟他講道理吧,他們根本不聽。”


    “工作組呢?工作組是什麽態度?”楚寬元心裏暗暗後悔,這段時間他腦子裏全是燕京市委大換血,沒有留意這些事,沒想到才幾天功夫,變化居然這麽大,他幾乎完全不認識了。


    “工作組還是支持我們的,”夏燕想是鬆了口氣,這幾天學校的大字報是越來越多,昨天工作組進校,今天她和工作組的同誌談了半天,向工作組全麵匯報了這些年的工作,工作組明確表示支持校黨委,認為紅衛兵否定校黨委的意見是錯誤,這個表態讓她心裏的石頭落下來了。


    隨即她又熟悉的味道,那是五七年的味道,她開始留意學生老師中的動靜,不過這次,老師都很老實,出來反對校黨委的都是學生,而且都是高級幹部的子弟,這讓她又有些投鼠忌器。


    作為校黨委書記,她知道這些**能量頗大,好些她還不知道的文件,他們便知道,比如這次甄書記的事,她首次聽說不是從楚寬元這,更不是上級領導傳達的文件,而是從一個學生那,當時,她批評了那學生,可那學生絲毫不驚慌,半個多月後,這消息證實了,讓她極為震驚,這可是非同一般的消息,這些學生居然這樣早就知道了。


    雖然還不知道怎麽處理那些反對校黨委的學生,不過有了工作組的支持,夏燕心裏有底了,再不像前幾天那樣慌亂,可聽到楚誠誌也在學校鬧,她禁不住生氣起來。


    “楚誠誌,你給我聽好了,在學校不許瞎鬧,不許攻擊校黨委,不許張貼反對校黨委的大字報,要擁護工作組,擁護黨的領導,聽清楚了嗎!”


    “媽!你這是老保!是右派!”楚誠誌大聲叫道:“我們革命小將決..”


    “啪!”夏燕毫不猶豫一耳光扇在楚誠誌臉上,楚誠誌楞住了,呆了似的看著夏燕,不但他愣住了,楚寬元和常欣嵐也都楞住了,夏燕和楚寬元打過,和常欣嵐鬧過,可對幾個孩子還不錯,批評過罵過,可從來沒打過,楚寬元有時候收拾楚誠誌,她還在邊上攔著,可今天卻動手打了楚誠誌。


    楚誠誌扭頭便跑上樓去,到了樓梯口才轉身過來衝著夏燕叫道:“我們革命小將絕不怕打擊!不怕流血犧牲!任何阻擋我們革命小將的人,都會被曆史的車輪碾得粉碎!”


    三個大人完全楞住了,直到楚誠誌在樓梯口消失也沒再反應過來,好一會,常欣嵐才喃喃說:“這孩子,到那學的,還一套一套的。”


    “行了,行了,你也別生氣了,”楚寬元安慰夏燕道,可他自己卻重重歎口氣:“這場運動,新生事物可真多,隨他去吧。”


    “隨他去!能隨他去嗎?”夏燕氣惱的瞪了楚寬元眼:“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五七年的事,你忘了!”


    楚寬元頓時緊張起來,他使勁想了想,區委沒有接到反右那樣的指示。他皺眉問道:“上級有這樣的指示?”


    “這還需要指示嗎?”夏燕反問道:“那次運動不是這樣,先放再收,前麵跳得歡的,後麵全是典型,這才幾年,你就忘了。”


    楚寬元倒吸口涼氣,當年他坐視嶽秀秀和楚明書當了右派,難道再過一段時間再坐視自己的兒子也當右派?他才十六歲。


    “我和他談談。”楚寬元說,夏燕冷笑道:“談什麽談,學校不是停課了嗎,從明天開始,不準出門,不轉變態度,不許出門!”


    說著她看了常欣嵐一眼:“媽,你得把他看緊了,不許他出門!我不是在開玩笑。”


    常欣嵐這次沒和夏燕吵,沉默的點點頭。


    楚寬元上樓,推開楚誠誌房間的門,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背對著他,聽到門響,他連動都沒動下。楚寬元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兒子,起來,咱們聊聊。”


    楚誠誌沒動,楚寬元歎口氣,點上支煙,也不管楚誠誌徑自開口說,就好像在自言自語樣:“你別怪你媽媽,兒子,我們經曆的事情多,從建國以來,已經有多次運動了,鎮反,三反五反,知識分子改造,肅反補課,反胡風,反右反右傾,大躍進大煉鋼鐵除四害,整風整社,四清四不清,有些運動,你參加了,有些沒有,不過,你參加的也不過是擦邊,並不了解什麽是政治運動。


    兒子,這文化大革命是**發動的,你們組織紅衛兵,我覺著也沒多大錯誤,”楚寬元說到這裏時,楚誠誌翻身坐起來,象要開口,楚寬元卻搶在前麵:“不過,兒子,我問你,我們在運動中要不要黨的領導?”


    楚誠誌點點頭,楚寬元又問:“那學校黨委是不是一級黨組織?”


    楚誠誌有些困惑的,他那是楚寬元的對手,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楚寬元又說:“既然要黨的領導,誰來領導呢?是不是要黨委來領導?”


    這次楚誠誌沒有點頭,堅定的看著楚寬元:“爸,您錯了,這不是簡單的等價關係,**說過,要從資產階級手中奪回文化教育戰線的領導權,資產階級把顛覆紅色江山的希望放在我們第二代第三代上,我們就是要用這個行動告訴他們,這是做夢!”


    楚寬元看著他,心裏再度歎息,這些孩子是怎麽啦?膽子怎麽這麽大,他沉默下,正要開口,楚誠誌卻從他這一絲沉默受到鼓舞。


    “爸,這是一次觸及靈魂的運動,是革命生死攸關的事情。”楚誠誌從床上坐起來:“爸,你的立場要站穩!”


    楚寬元有些頭大,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被兒子教訓了,他禁不住有些惱火,猛吸兩口煙,壓壓心裏的火氣,將窗戶打開,天邊晚霞染出層層魚鱗。


    “爸,爸,叔爺來了,叔爺來了。”楚箐從下麵跑上來,小臉染的紅撲撲的,額頭上有一層細汗,有些興奮,又有些失望的對楚寬元說。


    楚寬元楞了下,楚明秋以前也來過,不過很少進屋,每次都是將楚誠誌叫到外麵收拾了再進來。楚誠誌一驚,連忙問妹妹:“他怎麽來了?你給叔爺打電話了?”


    “哥,你別大驚小怪的,這次不是來找你的,是找爸爸的。”楚箐擦了下汗氣喘籲籲的說。


    “找我的?”楚寬元一驚,立刻想到是不是嶽秀秀出事了,能讓楚明秋低頭到他家來,除了嶽秀秀的事外,絕不會有其他。


    “爸,您快點吧,叔爺說了,他隻等十分鍾。”


    “爸,你快去吧,叔爺肯定有急事。”楚誠誌聽說楚明秋隻是來找楚寬元的,頓時鬆了一大口氣,連忙推楚寬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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