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滿堂和柳長林默默的看著楚明秋的背影,良久柳長林才提起汽水瓶到店裏退了,柳長林拿著退回來的押金,幾個鋼鏰在手裏一跳一跳的,楊滿堂忍不住又朝楚明秋走的方向看了眼,低聲罵了句。


    倆人騎車向北海去,今天天氣不錯,倆人本就約好,不管是不是找到工作,都要上北海來劃船。


    “你去嗎?”


    “收破爛還是投機倒把?”


    “不管那麽多了,我想都幹,”楊滿堂說:“先找個廢品站,掛上號,然後再去找姓楚的,這小子說的也不知管用不,這法子要真行,算我欠他一個情。”


    走了一段,楊滿堂忽然自言自語的罵起來:“媽的!老子算明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你看那楚小子,要不是仗著家裏有錢,敢這樣瀟灑,四眼,將來,老子一定要掙很多錢,很多很多錢,老子要買下工程局,平了這丫挺的!”


    “你丫作白日夢吧,怎麽,想顛覆紅色江山?”柳長林有氣無力的恥笑道。


    楊滿堂沒理會他自顧自的說:“收破爛,投機倒把,這楚小子有點意思,將來恐怕是個人物。”


    “我看還是再想想,這真要去收破爛,還不給人笑死,我倒寧肯去投機倒把。”


    “我看沒什麽,你不能兩頭都要要,要不,你去北大荒,你爸不是從北大荒回來的嗎,你去接班去。”


    柳長林的父親是六二年從北大荒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震驚整個大院,整個人瘦得跟骷髏似的,走路搖搖晃晃的,養了半年多才恢複過來,柳父從未提過北大荒的經曆,可聽說柳長林被動員去北大荒後,他從工廠趕回來,父子倆關上門悄悄說了半天,柳長林臉色發白精神恍惚的過了三天才回過神來,最後,他憋不住,悄悄告訴了楊滿堂,倆人都被嚇住了,說什麽也不敢上北大荒,和其他任何邊疆。


    倆人第二天便找了個廢品收購站,要求擔任收購站的外勤,這還是廢品收購站第一次主動有人來要擔任外勤,站長告訴他們,收購站可以發給他們外勤證明,但他們每月需要交管理費三塊錢,其他便是自負盈虧,隨後找了個老職工對他們進行入職培訓,這個並不複雜,一個上午就夠了。


    拿到證書後,倆人便去找楚寬遠,他們在楚寬遠的家門口蹲了整整一天,楚寬遠才和小霞回來,倆人連忙過去。


    楚寬遠有些疑惑,他一眼便看出這倆人是大院的,心裏在琢磨是不是有人最近和大院的衝突起來,手臂輕輕向後擺,將小霞向後攔了下,小霞悄悄退了半步。


    現在的楚寬遠可不是兩年前的楚寬遠了,倒買倒賣的生意越做越大,從廟會回來後,顧三陽回來後考慮了幾天,最後拿出個主意,他們不再在大集上買了,直接到老鄉家去談,和老鄉定下合同,而且三個人分成三個小組,每天分別走三個方向,而後,顧三陽又聯係了二十多個食堂飯店,每天給他們送菜送肉,現在他們每人每月的收入都上百了,再加上佛爺的敬獻,他和石頭每月的收入都到了三百多。


    和小霞的關係也進展順利,倆人很快便陷入熱戀中,很輕易的便突破了禁區,假期時,小霞便毫不忌諱的住進了楚家。


    柳長林和楊滿堂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楚寬遠有些不耐煩了,冷聲道:“找我什麽事?”


    “我.,我們.。。”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我走了。”楚寬遠不耐煩了一拉小霞便要進家。


    “遠,”柳長林急忙開口:“遠哥,我們想跟你幹。”


    楚寬遠站住了,回頭看著他們,露出奇怪的神情,上下打量他們好一會,幹巴巴的笑了兩聲:“嗬嗬,你們這些大院的公子哥,怎麽想起跟我們這些苦哈哈混了,別駕,這可丟份。”


    “遠哥,你這可是打我們的臉了,”柳長林很誠懇:“你不知道我們,我們知道你,我們都挺佩服你的,我們想跟著你幹。”


    “跟著我幹?”楚寬遠冷冷的反問:“我現在幹得好好的,憑什麽要你們跟著。”


    “嗯,是,是,”柳長林猶豫了,他不知道那楚明秋說的有用沒有,楚寬遠鄙夷的掃了他們一眼,轉身推開門,半隻腳跨進了門,柳長林急忙叫道:“是楚明秋叫我們來的?”


    楚寬遠的身體停下了,楊滿堂早被楚寬遠氣壞了,這要換個環境,他早就揮拳相向,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上來拉上柳長林便走:“咱們不求他,我就不信了,活人還能叫尿憋死,他們能幹,我們自己也能幹,走,咱們回去。”


    “回來!”


    柳長林連忙回頭,楚寬遠嘲諷的看著他們:“就你們,知道大集在那嗎?恐怕還沒摸到大集的門便折進去了,還自己幹。”


    楊滿堂不由自主的站住了,倆人轉過身,楚寬遠再度打量他們:“進來吧。”


    說完轉身便進去,楊滿堂和柳長林猶豫下還是跟進去了,小院裏擺著幾張椅子,小霞正親熱的陪著金蘭說話。


    看到他們進來,金蘭問道:“遠子,是你朋友?”


    “小叔介紹來的。”


    楊滿堂和柳長林聞言有些驚訝,金蘭連忙起身:“快請坐,請坐,小霞,去把那蘋果端出來,還有那糖,就是上次遠子帶回來的,巧克力的。”


    小霞輕快的進屋了,金蘭又熱情的招呼:“待會便別走了,吃過飯再回去。”


    “媽,你別忙活了,我們說會話。”楚寬遠現在有點一家之主的氣象了,趕著金蘭走,金蘭也不在意轉身進屋了。


    “說說吧,你們怎麽認識我小叔的?”楚寬遠冷冷的看著他們:“如果有一個字是假的,今天,你們就出不這道門。”


    “楚明秋是你小叔?”柳長林問道,楚寬遠微微皺眉:“少廢話,說吧。”


    柳長林於是將他們如何遇見楚明秋,他們在一塊說了什麽,楚明秋怎麽給他們出主意,如何讓他們來找楚寬遠,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楚寬遠。


    “他要去收破爛?”


    金蘭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正站在後麵聽呢,聽到楚明秋要去收破爛,忍不住叫起來了。楚寬遠扭頭看了她一眼:“這事,小叔做得出來,你忘了,五七年那會,他把府裏的百草開出來種糧食,結果呢,全燕京挨餓,就他那糧食多,每月還給我們送糧食。”


    他沉凝會看著倆人:“你們是小叔介紹來的,有些情況我還不了解,媽,小霞,我們去找石頭,晚上,我就不回來吃飯了。”


    “怎麽剛回來又要走,吃過飯再去吧。”金蘭連忙招呼,楚寬遠說:“你們吃吧。”


    金蘭看著楚寬遠帶著倆人出門了,低聲自言自語:“這小兔崽子,越來越象他爸了,”扭頭看見小霞衝她直樂,忍不住嗬斥道:“你呀,你得管著他點。”


    “姨,您都管不了,我可不敢。”小霞笑道。


    “哼,楚家的男人啊,風流著呢。”金蘭說道,小霞心一顫低下頭,金蘭見狀便笑道:“放心,還有我呢,他不敢怎麽你。”


    小霞聞言高興的抱住金蘭,討好的拉著她坐下,端來泡好的茶,又將菜拿過來,坐在院子裏摘。


    “姨,您給我說說楚家吧,他小叔是啥人啊,怎麽會想起收破爛,他真要掙錢,和遠哥一塊幹不就行了,幹嘛要去收破爛,這多丟人啊。”


    金蘭輕輕歎口氣,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對楚明秋佩服得五體投地,楚明秋說什麽都會聽,要幹什麽都會跟著,不過,話說回來,楚明秋對他們母子還真好,不說困難時期送糧食了,就說這生意,完全是楚明秋整出來,山裏的生產基地,是他花錢建起來的,楚寬遠幾乎是撿便宜。


    楚寬遠聽說楚明秋不上學後,曾經起過念頭,讓楚明秋進來,讓他帶著大家幹,可後來想了想還是沒提,他認為如果楚明秋想來的話,一定不會客氣,一定會主動來找他們。


    金蘭和小霞在家裏嘮嗑說著楚家,楚寬遠帶著楊滿堂和柳長林找到石頭,石頭和顧三陽正在一塊喝酒,顧三陽覺著在大院裏越來越不舒服,看什麽都不順眼,經常跑到胡同裏來,現在胡同裏的小子們也認同他。


    楚寬遠將事情給他們說了,顧三陽抬眼打量下楊滿堂和柳長林:“和我們一塊幹,你們有那個膽量嗎?折了,得自己扛,遇上拚命的事,得衝在前頭。”


    石頭則什麽話也沒說,摸出腰裏的刀扔在楊滿堂和柳長林腳前:“會玩嗎?”


    楊滿堂冷冷的看著石頭,石頭的眼裏帶著絲嘲弄,還有點輕蔑:“你是小叔介紹來的,小叔的麵子我們不敢駁,但,有一點你們要清楚,咱們這行,是.。遠子,小叔是怎麽說的?”


    “黑暗中覓食。”楚寬遠說。


    “對,黑暗中覓食,刀頭舔血,上,要防雷子,下,要防小腳偵緝隊,中間要和添亂的兔崽子,”


    石頭正說著,楊滿堂已經撿起刀,試試刀刃,在胳膊上劃了道深深的口子,血順著胳膊往下淌,石頭一下便住口了,目光轉向柳長林,柳長林心裏有些發怵,勉強笑了下:“這還要投名狀?”


    沒有人開口,柳長林隻好撿起刀,刀刃貼著皮膚上,手直哆嗦,閉上眼在胳膊上劃了道口子,顧三陽笑了下,撩起衣服從上麵撕下塊布,將倆人的手包紮好。


    “行了,以後咱們就一塊幹。”楚寬遠拍拍楊滿堂的肩,拉他坐下,顧三陽衝柳長林招招手,讓他坐下,給他們倒上酒。


    “其實,也沒這麽危險,”顧三陽說:“以前咱們就知道零敲碎打,現在咱們已經鳥槍換炮了,對了,你們有三輪車嗎?”


    倆人都搖搖頭,顧三陽說:“咱們現在有七輛三輪車,你們倆也得有三輪車,遠子,再買兩輛三輪車吧,咱們該擴大了。”


    楚寬遠卻搖搖頭:“三輪車暫時不買,先讓他們跟著跑一段時間,熟悉下情況,還有咱們的運作流程,也讓弟兄們熟悉他們,以免出現誤會。”


    現在的競爭對手少,但不是沒有,城北區街麵上的弟兄將這門生意看著是楚寬遠兄弟的,誰要搶這生意,必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某個邀功的頑主****一刀,也說不是定。


    “遠子,咱們得起個名號吧,”石頭說:“我看咱們就叫兄弟幫,你們看怎樣?”


    “兄弟幫?”楚寬遠喃喃自語,顧三陽搖頭說:“江湖味太濃,太象黑社會了。”


    “你們看兄弟公司呢?”柳長林低聲說,顧三陽還是搖搖頭:“我看還是不要,遠子,小叔不是說了,要低調嗎,不管是幫還是公司,都太高調了,還是就這樣,悶聲發財吧。”


    楚寬遠點點頭歎口氣:“將來,要是允許咱們開公司辦工廠,我們就叫兄弟集團,這是我們大家夥的,是大家冒著殺頭的風險幹出來的。”


    “對!”顧三陽叫道,石頭隻是笑了下,說實話,最初他並不看好這個行當,隻是楚寬遠想幹,他就陪著他玩玩,沒成想,居然越幹越大,特別是今年,突飛猛進的發展,照這個趨勢下去,要不了三年,他們每天的收入便能上百。


    “遠子,我聽說,小叔他們的皮箱店關門了,都進廠了,幹脆咱們把那皮箱弄來,咱們也試試。”顧三陽說,楚寬遠微微皺眉,這個建議已經提了幾次,楚寬遠不敢在沒有得到楚明秋同意的情況下偷師,他去問了楚明秋,楚明秋堅決反對,明確告訴他們,這是田嬸的生意,他們不要插手,顧三陽很是惋惜,可也沒敢越軌,現在他又提出來了,顯然他還惦記著。


    “你怎麽還沒忘啊。”石頭衝他直搖頭:“小叔不是說了嗎,那是別人的活。”


    “此一時彼一時,”顧三陽搖頭說:“以前是田嬸的活,可現在不是了,遠子,你再去問問,他要同意,咱們就找個地,自己動手。”


    “幹嘛非要他同意?”楊滿堂聽了半天,越聽越驚訝,那小屁孩居然有這樣高的威望,一句話便讓這三個城北區有名的漢子服服帖帖,此刻,聽到他們提起,忍不住插話。


    石頭眼一翻瞪著他,楚寬遠沒有開口,不過神情有點不好看,顧三陽搖搖頭,看著他說:“你要和我們一塊幹,沒有問題,不過有幾個規矩必須清楚,咱們這夥兄弟,遠子是頭,他說的,我們必須聽,他不同意的事,就不能幹,這叫服從命令聽指揮,不過,在遠子之外,楚明秋,就是遠子的小叔,他的話在遠子之上,聽明白了嗎?”


    楊滿堂和柳長林大吃一驚,原以為楚明秋不過憑著是楚寬遠的小叔介紹他們過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夥人中有這樣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實,楚明秋自己也沒想到。


    “有些事你還不明白,過段時間,你就明白了,”顧三陽拍拍楊滿堂的肩:“你們能認識小叔,並且能得到他的好感,是你們的福分,小叔可不是一般人。”


    說了會話,柳長林的拘謹漸漸散去,話也開始多起來,他們聊起了考大學,石頭對倆人嗤之以鼻,十七中是城北區的區重點,可那比得上楚寬遠,那可是燕師大附一中的學生,市重點中學,高考進了前三的。


    楚寬遠早就清楚,他對上大學不抱任何希望,他和顧三陽今年都沒去考,他心裏琢磨著怎麽皮箱的事,想想覺著顧三陽說的是,現在皮箱不是田嬸的生意了,是國家的,那他們憑什麽不能幹,幹完了再讓小弟們去賣。


    顧三陽對楊滿堂和柳長林要熱情得多,給倆人講了些作生意的敲門,怎麽探路,怎麽打遊擊,怎麽應付雷子盤查,怎麽對付小腳偵緝隊,幾個人邊說邊喝,一瓶酒漸漸的便見底了。


    “遠子,我昨天好像見著那女的了。”石頭忽然說,楚寬遠沒聽明白,石頭又解釋道:“就是那個,那個,和我們一塊打架的那女的。”


    楚寬遠還是不明白,和他們一塊打架的多了,小霞便和他一塊去打過,石頭比劃著:“就是,就是,書生的同學,在澱海的那.。。”


    “你說的是黃詩詩吧?”顧三陽問道。


    石頭連忙點頭:“對,對,就是她,我見她和一男的在一塊,倆人說得挺熱鬧。”


    “黃詩詩?不會吧?”楚寬遠有些懷疑:“她不是去廣州找工作嗎?她姑媽在廣州。”


    “遠子,你呀,你呀!”顧三陽衝著楚寬遠直搖頭,很是惋惜,楚寬遠不明就裏,石頭推了顧三陽下:“究竟怎麽回事?快說,少賣關子。”


    “你們倆啊,黃詩詩說她姑媽給她找工作,你們就真信了,”顧三陽歎口氣:“原來我就在懷疑,她去廣州不過是借口,在燕京都沒工作,何談廣州,她的戶口在燕京,糧食關係在燕京,而且,廣州靠近香港,管得比我們這還嚴,以她的身份,在廣州工作,無疑白日做夢。”


    “話別說這樣絕對,要這是假的,那她上廣州做什麽?”楚寬遠搖頭說,顧三陽輕輕歎口氣搖搖頭,他也在迷惑,這黃詩詩跑廣州去幹什麽。


    天色漸漸黑了,楚寬遠起身說散了吧,讓顧三陽先帶楊滿堂和柳長林一段時間,他覺著他們三人中顧三陽是最機靈的,他和石頭都有點一根筋,自己可能做得不錯,可不太會教人。


    顧三陽臨走時又催促他去楚明秋那問問,看看他願不願過來和他們一塊幹,楚寬遠明白,他還惦記著那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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