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要在九點半開始,方怡獨自站在旁邊的樹蔭下,看著展覽館門前的人群,今天是她第二次來了,這幾年她拉下的功課太多,長期那鋤頭鐮刀的手,現在改拿畫筆了,畫技生疏了不少,經過一個學期苦練才重新撿起來。


    “方怡,怎麽一個人躲在這?”


    方怡扭頭看卻是年悲秋,她連忙轉身說:“年教授好。”


    “來看看是好的,這次畫展是最近幾年國內規模最大的畫展,國內各地名家,這都可以看到。”年悲秋看著方怡和她肩上的畫板,人群總有不少背著畫板的學生,他們都是到現場來臨摹的。


    “嗯,我拉下太多,當年您教的都忘了。”方怡有些慚愧不安,緊了緊肩上的畫板。


    “你的天資很好。”年悲秋歎口氣,方怡他們這一屆有好幾個有天分又勤奮的學生,特別是國風,年悲秋非常的賞識的一個學生,可惜,。。到現在還沒消息。


    “方怡同學,勤奮可以彌補一切。”年悲秋說:“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展覽館門開了,在門外等候已久的人們向裏麵湧去,方怡沒有去擠,年悲秋也同樣沒去擠,美院同來的幾個同事已經先進去了,待人進去得差不多了,他才和方怡一塊才進去。


    “我看過你交的幾幅作業,畫技沒有想象落得那麽多,我建議你臨摹下齊白石和李可染的畫,暫時不要去碰傅抱石的,他的畫注重氣勢,這點你現在還學不到。”


    “我記住了,教授。”方怡點頭說。


    正說著,聽見兩聲長長的自行車鈴聲,倆人都沒在意繼續朝裏麵走,這時後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叫你丫慢點,慢點,這下好了吧!”


    “你還說我,比我還快!叫你早點,早點,你倒好,沿途不急,到現在急了。”


    “我看你呀,有幾個錢燒得慌,家裏的畫已經不少了,還買什麽。”


    “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教燒冷灶,那些年青的,現在還不出名的,價格才十幾二十幾,咱們買上一批,過上二三十年,值老多錢了。”


    聽到這燕京城內獨一份的奸商口吻,方怡噗嗤笑出聲來,她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了,年悲秋哭笑不得,這小師弟有天縱之資,可卻從不珍惜,誰也拿他沒辦法。


    年悲秋停下腳步,要不是小八拉了一把,楚明秋差點便撞他身上了。楚明秋抬頭一看也連忙問好:“師兄,您也來了。”


    “嗯,你呀!你呀!”年悲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楚明秋知道剛才的話被他聽見了,又連忙堆出個笑容:“師兄,我不過是想收藏些畫,那不過是說著玩的。”


    “好些話我已經說過多次,老師也說過多次,作畫首要立心正意,唉,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你好生琢磨琢磨吧。”年悲秋很是失望的搖頭,轉身進去了。


    方怡衝楚明秋一笑,楚明秋衝著她作個鬼臉,小八捂著肚子作出大笑的樣子,楚明秋瞧了瞧年悲秋的背影,用眼看著方怡,方怡拍拍肩上的畫夾。


    “我聽說軍姐回去了,是嗎?”


    楚明秋點點頭,向她介紹了下鄧軍回學校的情況。鄧軍是在六月底返回學校的,經過半年的調養,鄧軍的身體勉強算是康複了,不過,楚明秋認為她的身體受損太重,沒有幾年功夫調養不過來,從中醫的角度來說,她的表算是好了,可本還沒恢複,今後再不能超負荷勞動,而且六爺認為後患還不止這些。


    但從外表看,鄧軍是康複了,身上的各種指標全都合格,她擔心耽誤學業,一定要在放假前回校接上關係,辦妥插班手續,下學期便可以跟上學業。


    方怡這段時間也忙,沒有回楚府去看看,倒是莊靜怡經常回去,楚明秋給她買了房子後,依舊象以前那樣每周上她那上課,可莊靜怡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上了楚府,經常回去看看六爺和嶽秀秀。


    方怡聽後輕輕歎口氣,要換她,也得這樣,完成學業和摘帽是她們最重要的事。想到摘帽,方怡又看看左右,將楚明秋拉到一邊,低聲告訴領導讓她寫申請平反的事。


    “我拿不準,原來是說得好好的,可領導都出麵,這要是真的,那我不就可以摘帽了嗎。”


    楚明秋歎口氣,幾乎所有右派都想摘帽,莊靜怡也遇上同樣問題,她們學校的領導也同樣找她,還提出要以她為典型,要不是他撞上莊靜怡正寫申請,說服了她,不然她的申請已經交上去了。


    “當年不也一樣說得好好的,可結果呢,”楚明秋歎口氣:“方姐,咱們吃一塹長一智,是不是要大規模平反,誰也不知道,中央並沒有相關文件下來,方姐,我建議你再等兩年,帽子帶上便帶上了,摘帽再等等,不用著急。”


    方怡有些失望,楚明秋歎口氣:“方姐,我知道帶帽壓力很大,可壓力再大也就這樣,可要再來次,。。,那就比現在還差。”


    最後這幾個字,楚明秋壓低了聲音,幾乎是湊到方怡耳邊在說,連小八都沒聽見,方怡歎口氣點點頭,隨後勉強笑笑:“那就這樣吧,唉,是呀,還能怎樣。”


    楚明秋鬆口氣,他對方怡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可.,於心不忍,若看著她掉進火坑,楚明秋覺著自己將來良心不安。


    展覽廳很大,按照不同畫派分開在五個不同的大廳,國畫山水,國畫人物鳥獸,西方現代,西方抽象,靜態人物。


    展廳裏已經有不少美院學生架起畫夾開始臨摹,方怡也選了幅齊白石的花鳥圖臨摹,楚明秋和小八則邊走邊看。


    小八幾乎完全不懂畫,他今天純屬被楚明秋拉來的。小八這幾年也存了千多塊錢,楚明秋覺著這些錢拿來做些投資也挺好,現在最有價值的投資便是藝術品,具體的說便是這些畫。


    楚明秋邊走邊看,心裏是越來越高興,不為別的,太便宜了。


    今天是展覽的最後一天,所有的畫都標上了價格,而且還特便宜。齊白石的,不過兩三百塊錢;張大千的,**百塊錢,比他從鳳霞那買的要便宜幾倍;徐悲鴻的也就一千二三,這要擱前世,恐怕這價格後麵通加一個萬字。


    除了這些,還有幾個楚明秋看好的不怎麽出名的畫家,比如,他非常看好的青年畫家邱田,他的畫也就四五十塊錢,另外還有兩個上海的,畫作也不過二三十塊。


    “小八,你買幅張大千的,再買兩幅李可染的,剩下的買兩幅潛力股。”


    楚明秋替小八盤算著,小八覺著無所謂,他倒不在意這些,買什麽就什麽,那點存款其實也就是楚家給他的,算是天上落下來的,楚明秋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就圖個樂。


    “你到底買不買?要買就快點。”小八對楚明秋在那指指點點有些不耐煩,語氣有些不善。


    楚明秋拍了拍書包,一副豪氣幹雲的**絲樣,小八忍不住又搖搖頭,這楚明秋的少爺脾氣又犯了,這家夥取了一萬塊錢,也不怕被人劫了,就這樣隨隨便便塞在書包裏,一點不擔心,可他悄悄在包裏塞了把三棱刺刀。


    楚明秋還是沒著急,徐悲鴻齊白石張大千的畫,他就收了上百幅,全給六爺收走了,其他的,象李可染,李苦禪、劉海栗、潘天壽、傅抱石這些名家,他同樣收了不少,至於那才冒出頭的潛力股,楚明秋收得就更多,這些年,他在這上麵的投資就有十來萬。


    “小叔。”


    楚明秋扭頭一看,楚寬遠和舒曼正站在麵前。看到他們倆人,楚寬遠不由一愣隨即展開笑容:“你們也來看畫展,這是我朋友,叫小八。小八,這是舒曼。”


    “楚明秋,你還真來了,遠子說起,我還不信。”舒曼好像有些驚訝,楚明秋慚愧的說:“學了點,算是半瓶子醋吧,我說舒曼,你怎麽把他叫來了?叫他來,也錯也不錯。”


    “說的什麽呢,啥叫也錯也沒錯了?”舒曼有些不滿也有些不解。


    “這家夥對畫一竅不通,叫他看畫展,這不是對牛彈琴嗎,所以,這是錯;不錯呢,”楚明秋扭頭看著有些窘迫的楚寬遠,露出絲笑意:“我早就讓他買點好東西收起來,這小子表麵上答應了,卻一直陽奉陰違,底下小動作不斷,到現在也沒見行動,今天可是個好機會。”


    聽著楚明秋數落楚寬遠,舒曼禁不住有些擔心,可沒想到自尊心一向很強的楚寬遠臉色通紅,有些窘迫,還有點害羞,卻沒有生氣,這讓她稍稍舒心。


    “你就是楚寬遠的小叔?”


    楚明秋抬頭看卻是從旁邊出來個男生,剛才他也注意到這男生,不過沒有認為是和舒曼楚寬遠一塊的。楚明秋覺著這男生的眼神有些好奇,還有那麽點不屑。


    “我聽說你收藏不少了畫,什麽時候讓我們瞧瞧?”


    楚明秋淡淡一笑:“別聽別人瞎吹,我那懂畫,家裏倒是有幾幅偉大領袖肖像,這畫新華書店到處有賣,你要喜歡買一幅回去便行,犯不著上我那去。”


    “我就說嗎,各家都有,這口氣也忒大了。”高槐得意的瞟了眼楚寬遠,楚寬遠麵無表情,舒曼怕楚寬遠生氣,連忙說道:“小秋,咱們先看看吧,幫遠子出點主意,看看買什麽。說實話,我都想買幾幅了。”


    “行啊,那咱們就先看看吧。”楚明秋含笑道,高槐占了上風,更加滿足得意,邊走邊向三個女生炫耀,評說著畫的優劣。


    “你們看這幅,光線運用非常好,這個畫家叫卓正傑,擅長油畫,師從杭州美院的敬秀雲教授,你們看這幅畫很有西方抽象派的風格,。。”


    楚明秋聽著忍不住皺眉,這家夥在這炫啥,這裏多少教授名家,這裏的展品都是當代名家和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這屁大點的東西,居然在這振振有詞,他還真把自個當人物了。


    楚明秋朝左右看看,見已經有人朝這邊看了,連忙多走兩步與他劃清界線,舒曼也緊走了兩步跟在他身邊。


    “你別往心裏去,高槐他就是有點傲氣。”舒曼低聲向楚明秋解釋。


    “犯得著生氣嗎,我隻是奇怪,這班門弄斧四個字怎麽解釋。”


    舒曼四下看看,又看看正高談闊論的高槐,眼裏露出一絲笑意。楚明秋扭頭看看小八和楚寬遠:“這人呀,就這樣,得意就容易露,殊不知在別人眼裏,簡直可笑。”


    “你是不是挺得意,又有一傻冒掉你坑裏了。”小八對他的教誨嗤之以鼻,他已經了解楚明秋的套路了,這傻冒剛一開口便知道肯定要被打臉,待會有得樂子瞧。


    “我說公公,你是不是快點,該掃就掃,我還要上圖書館呢。”小八見楚明秋還在慢慢看,忍不住催促起來。


    “你瞧你,著什麽急,咱們是文化人,不能那樣急赤白臉的。”


    “你是文化人,我可不是。”


    “切,咱們黨和政府教育你這麽多年,你都學那去了。脖子上還掛著紅領巾呢,哎,你怎麽也得給我這後進少年作個榜樣吧。”


    小八歎口氣:“我算是上了鬼子的當了。”


    舒曼憋著笑,楚寬遠納悶的問他,小八解釋說:“你這小叔昨天拉我來,我說要去圖書館,他說來得及,到這直接掃貨,掃完便上圖書館,我信了他,便隨他來了,可現在你看,這都幾點了。。”


    “得了,得了,我說小八,你那樣子就跟深宮怨婦似的,積極點,積極點,圖書館就在那,沒腿,走不了。”楚明秋的口氣晃悠悠的。


    小八無奈的衝他豎起中指,楚家大院的這些小家夥已經被楚明秋給調教出來了,說話都帶上了那麽點楚明秋風格,這讓初次接觸這種風格的舒曼感到可樂又有趣。


    楚寬遠倒沒覺著什麽,他已經見怪不怪了,楚明秋說著話,目光卻絲毫沒停,依舊緊盯著著牆上的畫。由於展品很多,主辦者便在展廳中間用木板作了幾個隔斷,看上去便象在圖書館一樣。


    觀眾中很少大聲說話,小八嘀咕了幾句後也不再開口,幾個人安安靜靜的在邊走邊看,舒曼很快注意到了,楚明秋不時在本子上記一下。


    “你記什麽呢?”舒曼有些好奇的問,楚明秋將本子遞給她,舒曼一看全是作品號,已經記了幾頁了。她忍不住問:“你還真要買呀,還這麽多。”


    小八在旁邊直翻白眼,這土豪盯著那些畫眼珠子都直了,恨不得立刻裝兜裏去,可惜就是兜小了點,買那麽多畫,到時候怎麽弄回去。


    糟糕,難怪這家夥今天說什麽也要讓自己陪著來,原來拉自己當苦力了。小八想著狠狠的瞪了楚明秋一眼,楚明秋卻沒瞧見,貪婪的盯著牆上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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