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看著母親的照片,照片裏母親嫵媚的大眼睛正看著她,她有意將母親的照片掛在這裏,為的便是,每天早晨一睜眼便能看見母親,知道她在天上看著自己,心裏便很踏實。


    黑白色的強烈對比,照片中的女人美麗,眼睛裏透著天真的溫婉,長大後的楚眉曾經無數次問過她,為什麽會選擇父親這樣的男人,可這雙美麗眼睛卻無法回答,隻是默默含笑望著她,似乎在告訴她,這個問題,已經不用再去追問了。


    “眉子!在嗎?”


    門外傳來楚明秋的叫聲,楚眉擦幹眼角的淚痕,爬起來打開房門,楚明秋進來告訴她六爺讓她過去。


    楚明秋眼多尖,立刻看出她的眼睛有點紅,肯定躲在屋裏哭,略微想想便明白了,他歎口氣:“眉子,別傷心,老爸就是怕你胡思亂想,才叫你過去,眉子,這裏是你的家,永遠都是。”


    “嗯。”楚眉胡亂點著頭,像個小丫頭似的,任由楚明秋拉著她的手出來。


    到了六爺的那裏,果然,六爺在擔心她,這讓她安慰之餘,又很是感動,眼淚再也壓不住了,狂湧而出,撲在嶽秀秀懷裏大哭不止。


    1958年的春節是楚明秋到這時代來的最冷清的一個春節,院子外麵時不時傳來鞭炮聲,楚家大院再沒有人潮聲,常欣嵐隨楚寬元搬到澱海去了,那天,楚寬光和楚寬元大吵一架,楚寬元氣得差點動手揍他,最後常欣嵐做主,將她現在住的這房子歸楚寬光,又拿出幾件古董才勉強讓楚寬光滿意。


    楚寬光將房子拿到手後,一轉身便連房子帶古董全賣給了楚明秋,拿著幾千塊錢高高興興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狗子本來是要回家過節的,可吳鋒不同意,認為他正在打基礎的時候,這個時候不能中斷,最好等基礎再牢實點再回去。


    狗子的父母爺爺在春節前來過一趟,給家來帶來些野味,無非是什麽野兔山蘑木耳幹黃花之類的,老爺子卻很高興,殷勤挽留他們住了幾天,他們也看到狗子在這裏的生活。


    不過,六爺的情況卻讓楚明秋有些擔心,楚明書死後,六爺的精神頭又落下來了,以前那毛病好像又要犯了,嚇得他心肝撲通撲通跳,也顧不得學校是不是換了班主任,整天和小趙總管陪著六爺。


    到了期末去考試,他才知道,趙貞珍依舊是他的班主任,這讓他鬆了口氣,考試依舊很輕鬆,他半個小時交卷,也不等虎子狗子就急忙回家。


    鑒於他的“學習”太好,吳鋒強行將幫助虎子狗子學習的事情交給了他,非常無理的規定,他們倆人要不及格,楚明秋要陪斬,逼得楚明秋不得不花大量時間給倆人補習。


    這學期虎子的成績上來了,狗子卻比較狗血,幾門課門門三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考的,讓楚明秋很無語。


    楚明書過世不久,嶽秀秀也下工廠勞動了,或許是楚明書的意外,政協沒有組織他們下鄉支農,而是讓他們分散到各家工廠勞動,嶽秀秀就被分到中藥廠,也就是楚家藥房,在包裝車間幹活。


    或許是楚明書的死震動了楚家的族人們,今年的祖祭燕京城裏的楚家族人到得是曆年最整齊的,楚明篁楚明乾都到了,楚明篁是二十多年裏首次回家參加祖祭,曾經熟悉的程序一道道重新回到他的腦海,讓他很有幾分感觸。


    楚子衿卻是首次參加,這次能參加祖祭就表明,楚家已經接納了她,她很清楚,這個隱痛一直橫亙在丈夫楚明篁心中,現在他終於可以放下在心中壓了二十年的壘塊。


    她對這一切都非常感興趣,在整個過程中,好奇感壓倒了莊嚴感,她好奇的看著楚家的族人們,依照輩分站成行,在族長六爺的帶領下,宣讀楚家的祖訓,依次給祖先牌位上香。


    “不肖子孫楚益和,率楚家益字輩明字輩寬字輩誠字輩眾子孫,敬告列祖列宗,祖先訓導,楚家子弟從未忘卻,不肖子孫以祖先訓導立德立身,不敢稍有鬆懈,”


    煙火縈繞中,六爺舉香高頌,眾族人神情肅穆,楚子衿被氣氛感染,連忙集中注意力,學著常欣嵐的樣子,將香舉在胸前,雙眼平視前方。


    整個祖祭儀式持續時間並不長,六爺宣讀了祭文後,再由楚益先向列祖列宗報告楚家最近一年發生的重大事件,最後便是依次給祖先靈位上香,上香過後,整個祖祭便結束了。


    祭祖是每年的大事,也是這個春節唯一熱鬧的事情,這天過後,楚家便冷清下來,再沒人登門。


    吳鋒的訓練越來越變態了,每天給楚明秋規定的訓練量都讓他累得半死,在知道他和左晉北的衝突後,吳鋒暗地裏開始給他講解人體結構。


    “殺人最簡單的方式便是子彈,幾百米外,一粒子彈鑽進去隻有這麽彈孔這麽大個洞,從身體鑽出來就有碗大個洞,幾乎一槍便能要了目標的命。”


    “用手,用刀,則是暗殺手段,暗殺則需要一擊致命,在目標倒下的同時,還不驚動旁人,所以世界所有特工教程中都有暗殺手法課程。”


    “之所以教你這些,並不是為了讓你殺人,而是讓你明白,怎麽才能用既擊敗對手,又不會導致他死亡。”


    這就不是吳鋒的家傳武功,而是他在軍統受訓的特工課程。


    楚明秋很是興奮,那躍躍欲試的神情,讓吳鋒都感到納悶,禁不住懷疑,是不是該教他這些東西。


    “人體實際是很脆弱的,很多地方隻要受到重擊便會致命,頭部,心髒,肝部,下陰,頸部動脈,這些地方都是非常致命的地方,隻要受到打擊便會致命。”


    吳鋒在人體模型上指點著他說道的每個部位:“明白這些部位後,在拚鬥中便要避開這些部位,以避免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明白嗎?”


    最後這一問,吳鋒的口氣非常嚴厲,楚明秋點點頭,吳鋒再次厲聲追問:“明白沒有?”


    “明白了!老師。”楚明秋連忙答道,隨後又抱怨道:“好像我就是殺人狂似的,就喜歡殺人,老師,我可連隻雞都沒殺過。”


    “明白就好。”吳鋒冷冷的看著他,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將來若我知道你濫殺無辜,我一定親手取你的性命。”


    這種手段是非常危險的,一旦掌握的人心術不正,對社會的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楚明秋禁不住打個寒顫,連忙整整衣襟鄭重保證:“老師,我明白,絕不濫殺無辜。”


    吳鋒這才點頭接著說:“第二,這些招式,殺傷力極大,年齡太小很難控製,所以,你不能傳給虎子和狗子,明白嗎?”


    楚明秋又鄭重點頭,他知道自己暗中教虎子和狗子的事,吳鋒心裏門清,今天挑明了,就是擔心他把這些也教給他們,而他們不知輕重,胡亂使出來,這可是輕則傷人,重則致命,後果不堪設想。


    吳鋒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就教他這些,對他是有害還是有利,遲疑半響,吳鋒才開口道:“眼睛是人體要害,對眼睛進行打擊,可以導致失明,進而失去戰鬥力;”


    說著吳鋒並指猛插模型眼睛,就聽見一聲輕微的聲響,兩指深深插入其中,吳鋒眼角瞟了下楚明秋,見這家夥絲毫沒有害怕,相反更加興奮,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絲毫沒有想到他露了這手的目的,不由有些喪氣。


    “上唇,此處是鼻軟骨與硬骨的連接處,神經接近皮層。猛擊此處,能使人昏迷。


    喉結,喉結處有氣管,頸動脈還有迷走神經。輕則疼痛難忍,重則昏迷或死亡。


    腋窩,擊打這個部位,可使人劇痛或短暫的局部癱瘓。


    襠部,也就是下陰,是人體神經末梢最豐富,敏感的地方。猛力擊打這個部位可使人死亡。


    ”


    吳鋒將每個部位一一給楚明秋講述,讓他明白後,再開始一一演練,如何從正麵攻擊,如何從側麵攻擊,如何從後麵攻擊。


    楚明秋邊看邊用心記,吳鋒演示一遍後,讓楚明秋自己練習,過了幾天,吳鋒悄悄消失了兩天,隨後拿回來一具皮質的,與真人大小相差無幾的人體模型,讓楚明秋每天對著這模型練習。


    楚明秋收拾了左晉北後,左晉北沉靜了一段時間,寒假時,他又開始活躍起來,他不知道在那學了幾手,將西院向他挑戰的鄭扒皮給收拾了,重新回到老大的位置上。


    鄭扒皮是個瘦高瘦高的男生,平時他一調皮搗蛋,他父親便威脅老子扒了你的皮,久而久之,院裏小孩幹脆叫他鄭扒皮。


    楚明秋自己忙著呢,沒空管這些小屁孩誰上位,狗子在那嘮叨,楚明秋飛起一腳將他“踢進”書房,摁在桌子後麵,讓虎子監督他念書,自己溜到一邊去了。


    吳鋒教的這些不是什麽問題,最主要的是力量把握,可現在他都不敢使勁,上次收拾左晉北,他也就用了兩分力氣,真要使上勁,一手便能將左晉北肋骨打斷。


    真正困擾楚明秋的是內勁,內勁好像停滯不前了,進入冬季以來,內勁的增長便及其緩慢,最近感覺好像沒有一點增加,每天循環過後,丹田沒有絲毫增加的反應。


    這種狀況連六爺也沒遇到過,隻好讓他先練著,他再想想,看看是什麽狀況。


    這個回答讓楚明秋瞠目結舌,這玩意還是我第一個遇上,這東西有準沒有,別弄出什麽毛病來。


    楚明秋繼續練著,問題依舊存在,他增加了練習時間,晚上他要比狗子足足晚睡兩小時,可依舊沒有效果,以致於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藥水失效了,跑去找六爺,六爺很不耐煩的將他趕出來了。


    思來想去,楚明秋想起這內勁是怎麽出來的了,於是晚上便悄悄爬上屋頂,在寒冷的冬風下開始練,結果倒好,練出感冒來了,第二天噴嚏連連,倒在床上起不來。


    好在體質很好,幾天下來,感冒沒了,他也不敢再隨便亂動了。


    “苦!!!啊!!!”楚明秋京劇唱腔似的拉長聲叫到,對此,虎子很是鄙視,他和狗子很默契的同時豎起根手指。


    虎子和狗子的活比他多多了,特別是虎子,每天還要幫家裏做事,湘嬸和段五雖然有工資,可工資不高,家裏人口多,現在翠兒也上學了,再過兩年,小來子也要念書,再加上段爺爺和奶奶,壓力山大。


    “汪汪!汪汪!汪!”吉吉也配合的衝著楚明秋叫道,楚明秋氣惱的衝著它揮揮拳頭威脅道:“你再嚎,就把你宰了,燉湯!靠,你要搞清楚,是我在養你,不是狗子那家夥!”


    “汪汪!汪汪!汪汪!”吉吉衝著他咧開大嘴,似乎在嘲笑他的無病呻呤。楚明秋舉起拳頭衝它揚了揚,吉吉不屑的抬起前抓撓撓耳根,一副你能把哥咋樣,虎子狗子忍不住笑倒。


    楚明秋對這家夥很是無奈,現在要收拾他可難了,這家夥成功贏得後院全院人的喜歡,熊掌每兩三天便要從市場上尋摸回兩根光骨頭,六爺每天看不見它便好像丟什麽東西似的到處找,嶽秀秀穗兒一回家,這家夥肯定在門口搖頭晃腦討好。


    也不知楚明秋什麽時候惹到它,現在成了它的“仇人”,每天都要法調戲他,氣氣他,才得意的溜出去。


    看著吉吉得意洋洋的出門,楚明秋氣惱的衝狗子叫道:“狗子,你都教了什麽玩意!”


    狗子學著楚明秋的樣子嘴巴一撇,毫不理會,埋頭寫作業,根本不理會他。虎子看著楚明秋,眼裏隱隱有些擔憂,最近楚明秋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幾年了,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楚明秋當然沒注意,嚎了陣後,提筆開始臨摹石濤的《秋山圖》,可那渾厚凝重的山勢,意境深遠的怪石林木,無法讓他集中注意力。


    春節期間,他照例給幾個老師拜年,趙老依舊那樣平靜,不過明顯衰老,現在他基本不動筆,精神也差了許多,多說一會話便開始打盹,楚明秋暗罵自己粗心,以前怎麽就沒發現。


    說來趙老已經八十多了,能收下他這個弟子,主要是看在戲癡的份上,這些年也就收下這麽一個關門弟子。


    做人要感恩,楚明秋一直很感恩,重生到這個世界後,他獲得了太多的愛,有時候想想便讓人暈眩,以致有些愛他根本無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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