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睡午覺很準時,午飯後練半個小時字便上床睡覺,一個小時後準時起床,然後便到嶽秀秀跟前檢查功課,嶽秀秀這裏通過了,便可以玩了。


    楚明秋並不喜歡與楚誠誌那幫小屁孩玩,他最喜歡的跟著六爺玩。將六爺逗高興了,聽六爺說他那些陳年往事,要不然就與六爺一塊去車間庫房巡查,一塊辨認那些藥材,聽他講這些藥材的用途。


    可今天還在床上便聽到客廳裏傳來一陣嘈雜的話聲,直覺告訴他外麵人不少,老媽今天沒空,楚明秋又躺下了,小聲哼起了神曲,這曲子大概是他唯一敢哼出來的。


    為什麽?因為誰也不懂,要不怎麽是神曲呢。


    “少爺,起來了。”


    可惜了好夢,楚明秋哼哼著從被窩裏爬出來,站在床上,讓穗兒替他穿衣,然後就要往下跳,穗兒連忙攔著:“少爺別往下跳。”


    楚明秋嘴一撇,大驚小怪作什麽,這麽點高,就能摔了。掀開門簾,廳堂裏麵坐了不少人,留在燕京的楚家人全來了。


    “爸,不能答應,這老鋪是我們楚家幾百年的基業,不能這樣給人。”


    “爺爺,這老鋪要給了別人,將來可怎麽辦?”


    “爺爺,公私合營是黨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改造,吃祖宗飯,可恥,自己憑本事吃飯,這有什麽不好。”


    楚明秋楞了下便站住了,楚家的產業要給別人,給誰?這可不行,絕對不行,老子的富二代大計要落空!


    六爺拿著長長的煙杆默默無語的聽著,楚家藥房前些年也有了些變化,由原來的掌櫃賬房改為很有現代味道的董事長股東,六爺自然是董事長,楚家的成員自然是股東,至於股份,由各房頭自己報,當年六爺的爺爺對股份的分配是大房四股二房三房各三股,益字輩公字輩寬字輩的股權分配便在各房頭股份上攤薄。


    公私合營不是今天才提的,政策宣傳已經大半年了,市政府也分行業召開座談會,街麵上的一些小飯店剃頭鋪率先實現合營,可是大的工廠主和商店卻都沒有動,這畢竟是關係子孫後代的大事。


    “爺爺,政策已經說明白了,合營了,資本更大,車間的規模會更大,產量更高,效益會更好,我們也有股息可拿,有什麽不好。”楚寬元已經說得口幹舌燥,可六爺始終沒鬆口,董事會裏除了嶽秀秀態度模糊外,其餘全部旗幟鮮明反對。


    “寬元,你別在那空白話,祖宗規矩,楚家藥房不能有外股,”三房的楚公翎立刻站起來反對,抬出了楚家的族規。


    這是枚殺傷力極強的武器,楚家早在幾代以前便定下規矩,楚家藥房不能有外股,幾百年裏,楚家幾度興衰,楚家藥房也曾經一度被外人占據,但最後也被楚家人全部收回,所以楚家藥房從來沒有外人持股。


    現在公私合營,別說外股了,整個藥房將來就是別人的了,股東再也無法管理藥房車間,隻能拿股息,而且隻能拿八年,八年之後,藥房就是國家的了。


    誰都知道,這是在挖楚家的根,上次獻寶,給工人漲工資,三反五反查賬,雖然有人反對,可反對的聲音沒這麽大,也沒這麽洪亮整齊。


    “九叔,現在是新社會了,這幾百年的老規矩早就該廢除了,不能抱著這種陳腐的舊思想不變。”沒人幫楚寬元說話,他隻能自己親自動口,看看周圍的叔伯兄弟,楚寬元感到有點孤掌難鳴。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大房的楚公和便開口了,陰陽怪氣的說道:“寬元,就你們gcd事多,合營?這是合營嗎?這是搶!”


    “二叔,會上不是說得很明白嗎,是自願,黨的原則是自願,……。”


    “那我要不自願呢?”


    “是呀,誰傻呀,自己的東西幹嘛給別人。”


    楚寬元很是無奈,家裏人整天就待在府內,從不願睜眼看看外麵的世界,解放都五年了,腦筋還是這樣舊,看不清形勢。


    “爺爺,道理我都講明白了,公私合營是大勢所趨。”楚寬元說完站起來:“爺爺,我還有事,您再想想。”


    楚寬元一走,客廳裏的氣氛一下活躍起來,楚明秋沒有說話,上午在莊靜怡麵前碰了一鼻子灰,讓他明白自己的分量,他最大的致命傷是年齡,以他現在的年齡,說破大天也沒人把他當回事。


    靠在老媽身邊聽了半天,楚明秋也不明白,甚至都糊塗了,這麽明白的事,有什麽好討論的,拿八年股息,八年後,公司給別人,把聚寶盆換成現金,這不腦殘嗎。


    老爸,你可要hold住了,我這富二代還指望你呢。


    藥房保住了,一切照舊,眾人高高興興的走了,等人走光了。六爺依舊吧噠吧噠的抽煙,沒有理會。嶽秀秀將楚明秋拉到一邊,開始問起功課來,楚明秋背起昨天的功課。


    “山川之精英,每泄為至寶;乾坤之瑞氣,恒結為奇珍。故玉足以庇嘉穀,珠可以禦火災。魚目豈可混珠,碔砆焉能亂玉。黃金生於麗水,白銀出自朱提。曰孔方、家兄,俱為錢號;曰青蚨、曰鵝眼,亦是錢名。……。”


    一篇珍寶堪堪背完,嶽秀秀見一字不差心裏很是高興:“好兒子,背得好,背得真好。行了,玩去吧。”


    “來,兒子,給爸點袋煙。”六爺將煙杆伸出來,楚明秋正想給他打打氣,乖巧的跑過去劃根火柴把煙點上,可沒等他開口,六爺便問:“兒子,知道剛才背的書是什麽意思嗎?”


    楚明秋想了下搖頭說:“老師沒教,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不敢知道。


    “這篇書叫珍寶,講的是奇珍異寶,黃金銀錢的來曆,奇珍異寶是怎麽來的呢?是名山大川的精華,天地的祥瑞靈氣,所以才喜歡它,可是有的人便忘記了,這些珍寶不過是死物,無法與真正的珍寶相比,真正的珍寶是什麽呢?是人。


    有才華的人,薑太公,藺相如,這樣的人才是國家的珍寶,所以作人要作有才幹的人,不要作那種貪財的廢人。”


    老祖宗是聰明的,二十一世紀什麽最貴,人才!黎叔也不過是盜用老祖宗的話。


    六爺諄諄教導,卻絲毫引不起這貨的興趣,這貨依舊堅定不移的準備走向廢柴富二代。作為二十一世紀五好青年,他堅信寧作一頭簡單快樂的豬,也不作痛苦的蘇格拉底。


    “更進一步說錢,錢這東西可以通神,不管是皇帝還是高官,沒有錢都會感到顏麵無光,所以說錢是人的顏麵,是人的膽。可這錢怎麽來呢?要取之有道。”


    楚明秋望著六爺心裏在琢磨,這老爸是怎麽想的呢?剛才他也沒說話,無論是寬元的開導,還是公和他們反對,都任由他們鬧。


    “我明白了老爸,嗯,老爸,啥是公私合營呀?”楚明秋小心翼翼的邁出一步,還故意作出天真樣。


    “你小孩子管這些幹嘛,”還沒等六爺開口,嶽秀秀便過來了:“兒子,你現在還小,問這些作啥,好了,去練幾篇字吧,練完了就去玩吧。”


    楚明秋嘟囔起嘴帶點撒嬌:“老媽,剛才他們說了這麽多,我都聽不明白,究竟什麽事。”


    “你呀,等你大了就明白了。”


    “哼,”楚明秋眼珠一轉想起一句台詞:“你們大人就拿這個來蒙事,好像啥事隻有你們才懂似的。”


    “嗬嗬,口氣不小,”六爺露出淡淡的笑意故意逗道:“那你說說,你都懂什麽?”


    “聽他們說起來,好像有人要偷咱們家的藥房。”楚明秋不敢把話說透:“老爸,你可得小心點,別讓人騙了。”


    “讓人騙了,嗬嗬,傻兒子,我還真想讓人騙一次,這世上能騙你老爸的人還真沒遇上。”


    不但六爺樂了,連嶽秀秀也樂出聲來,可嶽秀秀的笑聲與六爺不完全一樣。


    楚六爺在燕京城赫赫有名,除了他高明的醫術和楚家藥房的名聲,另外多半都是因為糊塗,一生掙錢無數,花錢無邊。買的假畫假古董不少,別人蒙了他的錢,也從來不往回要,頂破天也就將那人嘲諷一頓。


    嶽秀秀最初也以為六爺是糊塗,可跟他時間久了後才知道,那是六爺不在乎,懶得搭理這些小事,那天晚上,她躺在六爺懷裏,聽著六爺一個一個給她講家裏的外麵的,這些朋友那些有那些才華,他們的缺點是什麽,後來日子中她再一一對照,不得不歎服,六爺的眼光真毒,竟一個沒看錯。


    “別走。”


    楚明秋剛走到門口便被六爺叫回來,楚明秋滿心高興的跑回來,正準備作出兒子依戀父親的姿態,六爺煙杆輕輕一擺:“回你房間去,待會我給你請的老師要來。”


    啊,楚明秋有點傻了,老師?什麽老師?敢情這貨已經將早晨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六爺隻看了一眼便知道怎麽回事了,不過他沒放在心上,小孩子沒定性,自然而然的。


    楚明秋不知有多膩味,自己的遠大抱負就想做個不勞而獲的廢柴富二代,學這麽多幹嘛。


    不輸在起跑線上,中國兒童的惡夢,兩世為人都沒躲過!


    天呀!上帝!如來!玉皇大帝!孫悟空!多拉a夢!


    拯救中國的父母吧!


    楚明秋在心裏拚命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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