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麵色如土,仍強自道,“大人說的可是下官夫人生前捐出去賣糧的那些銀子?那是……”


    顧宛輕笑,“曹大人不會是想說那是尊夫人自己的錢吧?”


    “這有什麽奇怪?”曹德道,“下官先夫人是都城林家的女兒,有錢些也是正常,得了下官丈人的允許,特地為了齊焉的百姓獻出一份力,來支持下官救治百姓。由此就更加可見下官為了百姓嘔心瀝血的心思,下官可沒有貪一分一毫的銀子。有什麽可質疑的?”


    顧宛搖頭笑笑,“若是尊夫人此刻站在本官麵前對本官說這麽一番,本官還能信個一二,隻可惜……”


    曹德臉色微變,“下官的夫人前日已經為賤婢所害,由著她母家領回去了。”


    “對,所以本官才說遺憾啊!”顧宛勾勾嘴唇道,“你說世間哪裏來的那麽巧的事情?尊夫人剛剛捐了這麽一筆善款就暴斃了,也真是上天不公。而且,她若是如今好好地在這公堂之上,一定會為了曹大人而據理力爭,萬不能讓曹大人被冤枉了去。”


    “哼!”曹德冷哼一聲,“清者自清,就算沒有人證明,沒有做的事就是沒有做,大人今日就算是屈打成招也是沒有用的!”


    “屈打成招?”顧宛搖頭,認真道,“我怎麽會那麽對待曹大人呢!我隻是想要幫助曹大人而已。”


    “幫我?”


    “幫你與尊夫人見見麵啊!曹大人將尊夫人說得這麽深明大義,不僅我想見,想必眾位百姓也都是想見一見尊夫人的吧?”


    此語一出,村民們如同炸開了鍋一般。


    畢竟曹德對曹夫人林氏的死處理得著實低調了些,但是畢竟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就算不知道,方才曹德也已經在公堂之上說明了,如今顧宛卻說要將林氏請出來,怎麽聽怎麽都有點驚悚啊!


    曹德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下官的夫人已經去了,死者為大,大人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得嗎?!竟然要拿一個死去了的人做文章?!”


    “是我在做文章,還是有人心中有鬼,做賊心虛,將尊夫人清出來便知分曉。徐虎,去後堂將碧雲同曹夫人林氏一同請出來。”


    曹德冷笑著看著顧宛,“怎麽可能……你們不可能會請得出來,我從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


    顧宛不語,隻朝門口得方向抬了抬下巴,曹德隻聽得身後片吸氣聲,忙不迭回頭看去,在看到被人扶著走進堂來的林氏的一瞬間,像見鬼一般,生生被嚇退了半米,“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可能!”


    林氏見到曹德,眼中立刻迸發出蝕骨的恨意,恨不得將曹德碎屍萬段。


    碧雲扶著林氏小聲道,“夫人略息怒,自有我家大人替你做主,夫人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還沒有好全呢!”


    林氏這才壓著怒火在堂前跪了,“請大人為我做主,嚴懲這等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小人!”


    顧宛微微訝異,笑著看向曹徳,意味深長道,“狼心狗肺,豬狗不如,你與曹大人不是夫妻嗎?怎麽會如此說曹大人?”


    “大人有所不知。”林氏恨恨道,“要殺我的就是曹德這個惡卑鄙小人!是他用想要用椅子將我打死,不過我命大,沒死,他還弄出個什麽莫須有的理由燒死了一個丫鬟!”


    “你說的可屬實?”


    “回大人,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可是這曹大人好端端的為何要殺你?”


    “就是因為我當時用他的名義捐了那筆義款,他說我敗了曹家,就想打死我?”


    顧宛挑眉,接著問道,“因為這麽一點理由,就要將你打死,曹大人怎麽會這麽狠心?”


    林氏冷哼一聲,看向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指著自己說不出話來的曹德道,“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在外麵養了個外室,兒子都好大了,想要將我打死了好讓那個賤女人當正室!哼!要不是姑奶奶命大,差點遂了他的願!”


    “你是怎麽知道他有外室的?!”


    林氏目眥欲裂,“他什麽事情我不知道!要不是我,他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他還……”


    “林氏!你住口!你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那廂曹德也反應過來,當日林氏並沒有死,怕是被吳嬤嬤帶走之後又救起了,立刻立起身吼道。


    林氏也不是那傻的,自然知道曹德是在警告自己謹言慎行,可是她經曆過一番生死之後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又本就是潑辣的性子,衝到曹德麵前就一腳將曹德踹翻在地,將曹德按在地上死命地廝打起來。


    守在一旁的官兵請示般地看看顧宛,顧宛轉過臉,隻當沒看見,他們隻好守在一旁也當沒看見,直到看到曹德被打得快沒氣了,才上前去將林氏拉開。


    林氏喘著粗氣,理理自己的衣服,麵向顧宛道,“大人,民婦自請與曹德和離,還望大人批準。”


    顧宛心下笑笑:這個時候申請和離,林氏是想要與曹德斷絕關係,以免受到牽連了!


    雖然林氏也不一定幹淨,不過抓魚就是該抓大放小,漏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蝦米,也無所謂,到時候自有西戎皇帝去頭疼,她沒必要跟著受累。


    這麽想著,顧宛一甩袖子,“準!”


    林氏當即跪下道,“草民作為證人,要揭露曹德以及與曹德有關的大小官員貪汙受賄之事。”


    曹德氣急敗壞,躺在地上指著林氏半個字都說不出。


    林氏顧自道,“曹德自當上齊焉刺史以來,貪汙的款項除了草民之前捐的五千兩,前前後後數目總共有十幾萬兩有餘。”


    一語既出,像一顆炸彈投入了水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濤。


    外麵的村民們的情緒壓都壓不住,都想要衝進來將曹德碎屍萬段一般。


    而躺在地上的曹德在聽到五千兩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被顧宛給騙了,不過林氏已經將全部事情都說了,一切都回天乏術了,計較這些也再沒有什麽意思。他現在隻恨自己當時沒有更用些氣力,將林氏打得死透才好。


    顧宛也略有些驚愕,詢問般地看一看蕭琅漸,蕭琅漸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顧宛遲疑著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不過一定要由證據才可以。你……可有證據?”


    林氏跪直身體,不卑不亢道,“有。草民之前還是曹德的妻子的時候,為了防止他在外麵偷腥,一直管著賬本。其中也包括曹德與大小官員的金錢來往記錄。雖然他在以為草民死後一定會去找出那些賬本,不過草民還有一份是留在吳嬤嬤處的。就算他找到了,找到的也是謄抄的一份而已。”


    顧宛著實被林氏的手段給震驚了,娶了這麽一個老婆在家,曹德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別的方麵不聰明,卻唯獨在防丈夫偷腥這方麵如此上心,嚴格說來,曹德今日不是栽在她手裏,而是栽在他自己的枕邊人手裏。


    換句話說,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不偷那一口腥,不生那一份歹心,如今隻怕自己的差使也不會如此容易了。


    “朱雀,去找吳嬤嬤取來賬本。”顧宛吩咐道。


    朱雀頷首,很快消失在公堂,不過須臾,已經攜了幾大本賬本回來,呈到顧宛麵前。


    顧宛隨意翻開一本,看到裏麵的內容時,就完全驚呆了,裏麵不僅有錢的數目,細致到時間、地點、交易人,都一筆一筆記錄地清清楚楚。


    顧宛不由得歎息,“曹德,這賬本若是呈上去,你這輩子是別想豎著從牢房裏麵出來了。你如今,可還有要辯駁的?”


    曹德躺在公堂之上,眼中盡如死灰,大勢已去,多說無用,他隻恨自己沒有早日看清這個笑麵虎一樣的特使大人的真麵目,沒有早日將林氏那個蠢貨殺掉!


    “既你沒有更多要說的,那本官就來說了。”顧宛笑道,“朱雀大人,還望你記錄一下。”


    朱雀稍愣,很快反應過來,從案上取了紙筆,聲音有些僵硬,“大人,我不識字。”


    顧宛略微驚訝,蕭琅漸已經從善如流地接過朱雀手中的紙筆,不緊不慢道,“大人盡管說,下官來記錄即可。”


    顧宛這才緩緩道,“茲有齊焉刺史曹德,貪汙受賄近達十萬兩,更有意圖殺害妻子未遂,以死刑處死無辜丫鬟,雇凶行刺朝廷命官等多名罪責。其罪之大,天誅地滅,壓入大牢,秋後問斬!所有相關人員,譬如林師爺之流,一並壓入大牢,量刑處理。”


    末了顧宛看了一眼蕭琅漸,用眼神詢問“可好?”,蕭琅漸笑眯眯道,“不錯,已經夠了。”


    顧宛不由得鬆了口氣,她第一次真的審案子,還是有些忐忑的,見蕭琅漸不說什麽,也就安心了。


    蕭琅漸將寫好的狀子遞給朱雀道,“還有勞朱雀大人交給你們西戎皇帝了。”


    朱雀接過供紙,往上麵掃過一眼,眼中神色一動,接著不動聲色地收入懷中,“這是朱雀的職責。”


    官兵上前來要拖走曹德,顧宛一時感慨,走到曹德身邊,看著如同行屍走肉的曹德,歎了口氣道,“其實若是你不要那麽趕盡殺絕的話,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我雖沒有求證也知道,那些你買來的殺手,本來是想要趁亂殺死那對老夫婦的吧?”


    曹德眼睛突然睜大,嘴角動了動,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是那時才確定原來你的夫人真的是你殺的。說來巧的很,你的夫人的命是我救的,緣來緣去,都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你那一日對那個小丫鬟有一絲絲憐憫之心,沒有活生生地將人燒死;亦或是收斂一下你的貪念,也許,今日不會是這個下場。比起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這條命,一文不值。”


    曹德雙目浸染著恨意,最後還是被官兵們脫了下去,前往他人生的終結點。


    林氏跪在一旁,並未起身,“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對不起黎民百姓,能不能有請大人一件事情?”


    顧宛如今倒是越發對這個看起來蠢笨無腦的林氏刮目相看了,“你說。”


    “草民不求別的,隻求大人將事情報上去的時候,不要報草民的身份,草民對不起林家,隻求將全部身家上交給朝廷,隻求能在佛門找處清淨地,落發出家。求大人恩準。”


    顧宛皺了皺眉:這不是她能夠管的。因為就算她不仔細看那受賄賬本也知道,林氏不可能完全幹淨,就算她有心放人,也不可能越俎代庖。


    “朱雀?”


    朱雀抬頭,看了顧宛一眼,搖搖頭道,“大人,不可。”


    顧宛無奈,隻好轉過頭看著林氏道,“你如今先回去,這件事情怎麽解決,到時候自有勝斷,我幫不了你。”


    林氏眼色一暗,還是跪下磕了頭,然後起身,被跟上來地吳嬤嬤扶著,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府衙。


    人群也逐漸散去。


    顧宛看著林氏的背影,“若是這世界對男女公平一些,她也不必走到如今的地步。”


    “在西戎這個比大齊還要男尊女卑的國家,她已經算是幸運的了。”蕭琅漸忍不住笑道,“這麽一個人,怎麽就勾起了你的感慨了?”


    “隻有情傷,才會讓人成長清醒地如此迅速。”顧宛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傷春悲秋了,笑笑道,“說實話,聽到那個十幾萬兩,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


    “哪裏來的十幾萬兩?”蕭琅漸點點顧宛的額頭,“明明隻有八萬兩!”


    顧宛一愣,“不對啊!方才林氏分明說……”


    蕭琅漸將供紙往顧宛麵前一攤,“喏,你自己看。”


    顧宛一看就立刻明白了,眼中有些不可思議:因為那供紙上白紙黑字地寫著共計八萬兩,“那繳上來的銀子到底有多少?”


    蕭琅漸之前出去兩天就是找到了曹德藏私銀的地點,也是繳了銀子方才回來的。


    “十一萬兩。”


    “那……”顧宛看著蕭琅漸頗有意味的笑容,無語地張了張口:


    連抄家來的銀子你也好意思拿?也未免太大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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