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不錯,不過可以落實才是最重要的。”顧宛有心要試試劉陶的能力,於是道,“這件事情,你若是有想法,著手準備起來就是。至於糧食的問題,我會盡量讓這裏的百姓熬過這個冬天。”


    劉陶一聽,不由得大喜,“小人一定盡心盡力,定不負特使大人所托。”


    “嗯。”顧宛淡淡應了一聲就朝一個方向走去,那裏一個小女孩正在守著一個婦人哭,聲音不大,但是頗為戳人心,“小姑娘,你哭什麽?”


    “娘睡著一直不肯起,馬上就要吃飯了,可是娘一動也不動,也不理我。”


    顧宛臉色一變,讓人將婦人身體平放,劉陶很有眼色地哄著小女孩去了另一邊,顧宛把了把婦人的脈,麵色越來越凝重。


    “特使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對?”劉陶見顧宛這麽久,顧宛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寵辱不驚的,難得有這麽凝重的表情,不由得重視起來。


    顧宛立起身,沉聲吩咐身邊的人道,“將人送到府衙裏去。”又轉向劉陶,“你也隨我來。”


    劉陶片刻不敢耽擱,交代好中午施粥的事情就匆匆跟隨顧宛到了府衙。


    “可是有什麽不對?!”一進門,劉陶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那婦人得的什麽病?”


    顧宛道,“時疫。”


    “什麽?!時疫?”劉陶不由得大驚,“這不可能。這次的水患隻持續了不到半月就解決了,期間我從未讓難民們飲用或碰過那些水,怎麽好端端地就發了時疫?!”


    顧宛眸色加深,搖搖頭道,“我也不知,不過既然是時疫,除了那婦人以外,應該還會有別人有這個病,包括那個小女孩也有可能。你去在難民堆裏搜尋一下,若是碰到那發熱無力、口唇泛白、氣息微弱之人,一律另外安置下來,切不可讓他們繼續待在難民堆裏。”


    劉陶麵色凝重道,“小人明白,這時疫凶險,是要提防。”


    顧宛點點頭,“你在百姓們的心中地位比我這個特使大人要高得多,務必要讓他們明白這裏麵的利害,全權聽從你的安排,切忌發生……類似暴亂的事情。”


    劉陶亦點點頭,“小人明白,定然認真仔細地對待此事。”


    “你去吧!這名婦人就留在我這裏,由我先看看她。將人篩選出來後你先尋著那有經驗的大夫照看一下他們,過幾日我自會派人去幫忙。不過你千萬得記住,這時疫的事情泄露不得,以免造成恐慌,到時候人們四處逃竄,會更加造成時疫的流傳。”


    時疫的事情緩不得,劉陶忙應著,轉身火急火燎地去了。


    顧宛待劉陶走了,當即寫書一封,寄往了撫遠,自己就一頭紮入了那婦人隔壁的房間,開始搗鼓那些藥罐和方子,誰也不見。


    現在顧宛頗為慶幸蕭琅漸為了查曹德的老底出去了兩天,不然蕭琅漸一定會阻止她這麽做,如今倒省心不少。


    又過了一日,劉陶再度找上門來,麵色急迫,一進門來不及行禮就急匆匆道,“大人,不好了,時疫的事情傳出去了!那些百姓不知道在哪裏聽說了什麽流言,找上了一個農戶,硬說是他們家的人帶來了這個時疫,如今全部集合起來要找那戶人家算賬!小人攔也攔不住,還請大人幫忙想想辦法才好啊!”


    顧宛方才從藥房出來,對於時疫的事情已經有了一些把握,心情正輕鬆,聽聞這個,不由得臉色一變,“那戶人家在何處?”


    “在東邊的壩下村。”


    顧宛稍加思忖,當即道,“朱雀!”


    朱雀立時出現在二人麵前,顧宛看著朱雀道,“你隨劉陶先去,務必要將那戶人家救下來,穩住情況,我稍稍做好準備就過去。”


    朱雀點頭,一把將劉陶抓起,轉眼消失在屋內。


    顧宛轉身到了安置那婦人的房間,一推開門,碧雲正好從裏麵出來,一臉欣喜之色,“小姐,那婦人吃了小姐的藥如今果然醒了,奴婢正想要去告訴小姐呢!”


    顧宛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喜色,越過碧雲走進去。


    若是有人在這裏,定會覺得奇怪,因為那屋中卻是有兩個床位的。


    一個被用屏風隔著,可見到上麵躺著一個年紀不大、瘦骨嶙峋的婦人;一個在屏風之外,卻是躺著一個滿身是傷的婦人,旁邊還守著一個嬤嬤樣的老婦人。


    見顧宛進去,那老婦人朝顧宛恭敬地點了點頭,顧宛朝她略回了回點頭,就朝屏風後麵走去,果然見到自己先前帶回來的婦人已經醒了,倚在床邊,雖然明顯可見精神不濟,倒確實是醒著的。


    見顧宛進來,先是一愣,緊接著要掙紮著起身,“姑娘是……”


    顧宛忙攔了對方要起的動作,“你身體還很虛弱,不必起來。我是在粥棚附近看到你昏迷,就將你帶了回來的人。”


    那婦人麵上一喜,硬是掙紮著起來了,就要跪顧宛,“姑娘就是我的恩人罷!我聽碧雲姑娘說了,你是我的恩人啊!活菩薩!……”


    顧宛有些尷尬,厚著臉皮好容易將人的情緒安撫下來,才問道,“你現在可能想起來,在你出現不適的前一天或前幾天,有沒有什麽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


    那婦人愣了愣,“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


    “有沒有接觸過什麽人,碰到過什麽事,或者是吃過什麽東西?”


    那婦人眼中一亮,“你如今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不過我不知道算不算什麽打緊的事情。我頭疼病的前一天,碰上張老頭抱著一個罐子回來,一時好奇上前問了幾句,結果他說是他家姑娘的骨灰,無緣無故死了,那主人家也沒有說明,就讓他將骨灰領回去,可憐張老頭臨死前連自己姑娘的最後一麵都未曾見到……”


    顧宛略皺了皺眉,“那張老頭的家在哪裏?”


    “他那日是從城裏回去,路過我們壩上村那裏,小人記得他家好像是在壩下村的。”


    顧宛腦中閃過些什麽,眸色暗了暗,點點頭,“可還有別的不同以往的事情?”


    “沒有了。”那婦人有些不好意思,且神情也已經倦怠不堪,還是硬撐著道,“不過民婦有一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問,民婦有一個六歲左右的女兒……”


    顧宛笑了笑,“你盡管放心,她現在很好,等你病好了,我就將她領過來。”


    那婦人又千恩萬謝地謝了,終於精神不濟再度睡了過去。


    顧宛起身,離了這裏,準備好了一些東西,就往壩下村的方向趕去。


    趕到的時候,朱雀正帶著虎營的精英並府衙裏麵的官兵守在一戶破落的房屋門口,身後是一對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老夫妻,攤在地上一麵哭,一麵接受著來自四方的謾罵。


    朱雀的已經明顯很不耐煩了,手裏的劍被抓得緊緊的。


    畢竟他們能擋住這些百姓們的鋤頭和武器,卻擋不住那些怨氣。鄉野之人,什麽話都是罵的出口的,他沉默寡言,但是耳朵卻不聾,早就受不了了。


    此時見到顧宛總算是來了,露在麵具之外的下巴都鬆了鬆,“大人!”


    人群自覺讓出一條路來,都頗為好奇地看向顧宛,這麽幾天,他們都知道是這個特使大人來了之後他們才吃得上一口飯,原本以為該是怎樣一個人物兒,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一個嬌弱的女子,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戶人家?”顧宛疑問般地看向朱雀,朱雀立刻會意,“這戶人家姓張,是少數房屋沒有被毀掉的村民,故而一直沒有同大家一起吃住,隻是時常去粥棚領糧食,這件事情劉先生的簿子上應該有記載。”


    劉陶立刻點頭道,“是這樣沒錯。可是這些村民卻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風聲說,這次的疫情就是從張伯伯這裏穿出去的,才有了現在這一場。大人,您看這要怎麽……?”


    顧宛想要走近那對老夫婦,被朱雀快速攔住,“主子……他們畢竟有可能染上了時疫,還是……”


    顧宛道,“不妨事,我小心些就是了。不驗一驗怎麽知道是不是時疫呢?”


    在夫婦二人身前蹲下,顧宛看著瑟瑟發抖的兩個近百的老人,軟了語調道,“大爺大娘,我給你們把把脈,看看怎麽樣?”


    那老婦人有些懼,搖頭道,“我沒病!沒病!”


    顧宛好脾氣地耐心勸道,“時疫並非沒有治的辦法,我已經配好了藥,就算你是時疫,也是可以治的。但是如果不查看一下地話,延誤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那老婦人這才點點頭,率先伸出手來,顧宛搭了一方帕子上去,然後開始診脈,素指微撚,已經診斷完畢,又去診那老人的脈,一邊搭脈一邊道,“大爺可是姓張?”


    那老人點點頭,“祖上是姓張,我這姓……有什麽不妥嗎?”


    顧宛搖搖頭,忙道,“沒什麽,就是前幾日聽說有家姓張的剛剛走了一個女兒……”


    那老人麵色徒然變得悲傷,“說的就是我家那苦命的女兒鴛鴦,在刺史府中做丫環,前日卻突然通知我去領鴛鴦的骨灰,說是鴛鴦心懷不軌,殺了人,處置了,我家鴛鴦心地最是善良,不可能做這些……”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股騷亂,有人憤憤不平地開口,“我們才不管這時疫從哪裏來的,也不管他家可不可憐!這時疫動輒就是要死人的,我們可不想死!要麽將他們趕走,要麽特使大人自己想個法子來,反正我們是不管別的,我們隻想活命!”


    “對!我們不想死!”


    “把他們趕出齊焉去!”


    “對……!”


    顧宛眸色微變,低聲對旁邊的朱雀說了句什麽,朱雀已經飛速掠進人群中將最先說話的幾人丟到了前麵來。


    “劉陶,這幾個人你可熟悉?”


    劉陶聞聲上前來,聽從顧宛的話仔細看了看,在看到其中一個的時候不由得有些驚訝,“林師爺,怎麽是你?!”


    顧宛聞聲看過去,果然見其中一個拚了命地往後縮,心虛地將眼睛轉過來,分明就是那日她初來齊焉時罷免的那個眼神不好的師爺,不由得冷笑道,“林師爺的眼神當真不太好,回家養了這麽些日竟絲毫不減好轉。可是稀裏糊塗地就跑到難民堆裏麵去了?”


    林師爺不由得訕笑了笑,“小人現在隻是平民百姓,不是什麽師爺,特使大人說笑了。”


    “說笑不說笑,我們另說!你身為齊焉曾經的官員,卻如此蠱惑民心,於本官麵前故意挑起民憤,可是覺得本官太好欺負?覺得本官手上的虎營精英是用來放著觀賞用的?”


    林師爺是個慣會偷奸耍滑的,不相信顧宛會當著這麽多的百姓的麵對他怎麽樣,於是也不怕,譏笑道,“特使大人這是在拿虎營來嚇唬我嗎?隻可惜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了百姓們的公道,難不成特使大人要仗著手裏的勢力來公然欺負百姓不成?!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大家說對不對?!”


    “對!特使大人也不能這麽欺負我們老百姓們啊!”


    “是,沒錯!”


    就連朱雀都看不下去了,百姓都是最容易被不軌之人牽著鼻子走的,顧宛這麽多天忙的那些,朱雀這麽多年,還沒有在任何一個官員身上看到過。


    可是百姓們並不管那些,他們隻知道誰看起來像是對他們好。


    “叔叔嬸嬸,大伯二伯們,你們聽我說一句啊!”劉陶見勢不好,急忙上前道,“這些天我們吃的糧食都是特使大人來之後才解決的,那些分發下去的棉衣也是特使大人自己掏銀子趕做的,還派了那麽多幫手幫我們修複我們被水患淹了的房子,特使大人有仁慈之心,我們得要相信她啊!大家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可以理解,可是特使大人也說了,這時疫,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是可以醫治的,先聽特使大人說什麽再作決斷如何?”


    眾人眼中出現了動容之色,漸漸安靜下來。


    林師爺見勢不好,急忙道,“大家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劉陶早就是特使大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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