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生殿裏麵出來,蕭琅漸牽著顧宛的手,走得閑適而順暢,仿佛是來宮廷裏麵賞景的一般,一派安定自在。


    顧宛看著,不由得好笑地搡了他一把,“不過是個四品官,就把你高興成這般了?”


    蕭琅漸眯了眼睛笑,“我那裏是為著這個高興,我是為了……算了,不說也罷!”


    蕭琅漸越不開口,顧宛就越發想知道了,兩隻眼睛緊緊盯著蕭琅漸的臉,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蕭琅漸摸著自己的臉,倒是一點都不怕被看,還故意朝顧宛拋了個媚眼。


    顧宛無語了,“我怎麽覺得你如今的心智連小孩子都不如了?”


    蕭琅漸動了動嘴角,顧宛沒聽清楚,湊近了去聽,被蕭琅漸一口親在臉頰,不由得又羞又惱,一邊擦自己的臉一邊去打他,被蕭琅漸捉住手,笑得更大聲,“我不如小孩子,你不疼我還打我,這是何道理?!”


    “沒皮沒臉!”顧宛半怒半嗔地白了蕭琅漸一眼,氣的兩頰一鼓一鼓的,可愛得緊,讓蕭琅漸忍不住又湊上來親了幾口。


    “顧姐姐!”一聲清脆的童聲卻打斷了兩人的膩歪。


    二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大一小兩個人正站在遠處看著兩人,一個是萬年冷漠臉的慕容無風,另一個,自然是大病初愈的耶律蘭。


    耶律蘭小孩子心性,飛奔地像隻小炮彈一樣紮進顧宛懷裏,顧宛被撞個趔趄,待身子穩住之後,頗為狐疑地看著自己懷裏的女孩子,“公主……?”


    什麽時候對自己這麽親近了?!


    耶律蘭眉眼彎彎,笑意盈盈道,“國師大人告訴我說,是顧姐姐救了我,我應該感謝你。”


    顧宛看向耶律蘭身後的慕容無風,慕容無風一臉淡漠,將臉生硬的轉開。


    顧宛笑著點點耶律蘭的臉頰笑道,“看來你很聽這位國師的話?”


    “皇兄說了,我可以聽他的話。”耶律蘭快言快語道,“皇兄還說,國師大人雖然人冷點,狂妄點,讓人又愛又恨一點,但是還是有一點可取之處的,就是不會騙小孩子!”


    又愛又恨一點嗎?


    顧宛抿了抿唇,忍不住“撲哧”笑開,也不去看慕容無風黑如鍋底的臉色,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公主不用謝我,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嗎?對朋友來說,做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哦!”


    耶律蘭眼睛眨了眨,頭點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我知道了!那……我以後能去找你玩嗎?”


    顧宛點點頭,“當然可以,前提是如果公主能夠出得了皇宮的話。”


    耶律蘭一雙眼睛裏麵滿是可憐巴巴,“皇兄不許我出宮,顧姐姐不能進宮來玩兒嗎?”


    “進宮不是我能決定的啊!”顧宛笑道,思忖般遲疑一下又接著道,“不過如果公主願意的話,我可以讓人給公主從宮外帶些好玩的來,怎麽樣?”


    耶律蘭眼睛亮了亮,頭點的像是撥浪鼓一般,“好!如果皇兄讓我出去,我一定去找你玩兒!”


    慕容無風看了看兩人一眼,這才出聲喚道,“公主該回宮了,免得讓陛下擔心。”


    耶律蘭這才依依不舍地從顧宛懷裏出來,一步三回頭地由著宮女帶回去了。


    顧宛立起身,看著耶律蘭走遠,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到慕容無風身形一動,竟是抬起淩厲的一掌朝向蕭琅漸的方向,心下一咯噔,不及細想就已經閃到了蕭琅漸身前。


    慕容無風掌風卻是半分不減,因為他知道蕭琅漸是不會讓顧宛替他擋著這一掌的。


    果不其然,蕭琅漸的速度比顧宛更快,長袖一攬將顧宛納入自己懐間,然後抬起另一隻手生生擋住了慕容無風的淩厲的一掌。


    慕容無風昨日白白被蕭琅漸打了一場,雖然後來是說演戲,可是蕭琅漸當時卻是半分沒有留情的。


    任誰受這麽一場無妄之災,都會覺得心裏堵得慌,更何況是從來不曾吃過這般啞巴虧的慕容無風了。


    所以,慕容無風是用了全力。


    不過因著昨日傷了元氣的關係,所以蕭琅漸還是用一隻手擋下了,對峙片刻,兩人卻誰都不肯先撤開掌風。


    顧宛在旁邊看得皺眉,“國師為何無緣無故就要出手傷人?”


    慕容無風身形一晃,胸口一股鬱氣早就不吐不快了,此時終於忍不住冷笑開口,“清平鄉君心疼的人就是人,其他人就都入不了眼不成?!”


    顧宛愣了會神,還是沒懂慕容無風在說些什麽。


    其實這也怪不得她,昨日雖是做戲,她卻沒有見到那場麵,也不知道蕭琅漸重傷了慕容無風的事情的。


    皺了皺眉,無端受了這般冷嘲熱諷,顧宛自是不樂意的,“是你先出手在先的,怎麽還先發起脾氣來?再說了,你說的話也是實在好笑,自然是入了我眼的人我才會在乎,誰會在乎陌生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顧宛不知情的一句話卻讓慕容無風瞬間狠了眸色:


    陌生人?!他於她竟連朋友都算不得,而隻是一個陌生人嗎?!


    “宛宛,昨日我不慎傷了他。”蕭琅漸突然用另一隻手拉住顧宛,輕聲開口道。


    顧宛稍怔,略微反應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臉色不由得黑了黑,回身瞪了蕭琅漸一眼,“當真是不慎?!”


    蕭琅漸瞳仁黑而亮,看著顧宛認真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心安理得地開口道,“下手後才想明白過來你給的暗示,所以之前是下手重了點……”


    顧宛隻覺得心中一口老血溢上來,看麵前慕容無風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也知道下手不可能隻是狠了一點點好嗎?!


    蕭琅漸這時候卻突然撤回掌風,慕容無風始料未及,一掌直直地打在蕭琅漸的肩膀上。


    加上自己掌風的反噬,蕭琅漸足足後退了好幾步,猝不及防一口鮮血吐出來,染濕了身前的玄衣。


    “之前不過是怕你傷了宛宛,這一掌,就當我還你。”蕭琅漸無所謂地舔舔嘴角的血,看著慕容無風回道,“這樣也好,以免總是讓我混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敵人就是敵人,不要總是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情。”


    慕容無風稍愣之後,不由得冷冷一笑,“昨日你給了我那麽多掌,如今卻想一掌就還清嗎?你也未免想的太容易了些。”


    蕭琅漸捂著胸口,抿唇不語。


    而一旁的顧宛呆愣地看著蕭琅漸胸前的鮮血,沒來由地心有些慌。


    她從未見過蕭琅漸受傷的樣子,換句話說,以前蕭琅漸真正受傷都未曾讓她發現過,隻有小傷才會讓她知道。


    來不及思索,顧宛已經再度擋在了蕭琅漸麵前,眉心微凝,明明身形單薄,卻那麽義無反顧、淡定從容,“他給了你幾掌,不過是因為我的緣故,你若是實在恨,就將這賬記著,以後我還你就是。”


    慕容無風看著顧宛單薄卻堅毅的表情,突然覺得無比淒涼,好笑道,“還?!你怎麽還?!”


    顧宛咬咬唇,道,“該怎麽還怎麽還,大不了你給我幾掌就是!”


    慕容無風一愣,突然像受到刺激般大笑起來。


    顧宛下意識皺了皺眉,慕容無風已經開口,“這般心狠,是誰教你的?你是當真不知道,還是故意捉弄我?”


    顧宛愣了愣,“什麽?”


    “就算不知道我喜歡你,也該知道我待你不薄,那麽多細微末節的差別對待,比不上他受這麽一點小傷?”


    顧宛瞬間失語,嘴角微動,一些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記憶湧上腦海,顧宛突然覺得有些恍然,“是……這樣嗎?”


    “不然?!我還當真喜歡一個男人不成?”慕容無風冷哼道,“也隻有你才會將我喜歡蕭琅漸的鬼話當真吧?!”


    顧宛遲疑了。


    慕容無風一瞬不瞬地看著顧宛,他也想要賭一賭,看一看到底自己有沒有在顧宛心裏留下哪怕一點地方,但凡有一點,他也會將那片位置擴大,直到將蕭琅漸擠出去。


    蕭琅漸也正看著顧宛,看著顧宛的背影,臉上表情淡淡,扶著胸口的手微動,袖子裏的手卻被抓緊了。


    “你為什麽沒有直接跟我說過?”顧宛好不容易開口,卻讓兩個人都忍不住愣住了。


    慕容無風皺皺眉道,“你說什麽?!”


    顧宛轉身回到蕭琅漸身邊,才轉過頭來看著慕容無風道,“我最不耐煩的就是跟人躲貓貓,猜人心思。若是同最親近的人相處還需要動那麽多心思去猜,人生豈不是太累了?”


    慕容無風眼睛暗了暗,“你怎知道他沒有欺騙過你?!若是我比他更早遇見你……”


    “唔。”顧宛皺了皺眉,打斷了慕容無風的話,想了想道,“其實這不是信任的問題,也不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若是你喜歡一個人,就算他騙你,是你的敵人,你也會喜歡他。”


    慕容無風牽牽嘴角,苦笑著後退一步,“你想說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喜歡他的嗎?”


    顧宛不語,牽住了蕭琅漸袖中緊握的手,緩緩走近慕容無風,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才輕輕開口道,“我隻能說抱歉,琅哥哥說得對,我們以後還是當敵人比較好。”


    慕容無風渾身一僵,隻聽到顧宛的聲音飄散在耳邊,“若是你想要報昨日的仇,就趁現在,我決不還手。”


    慕容無風身體一動未動,直到身後的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見,他依舊站在原地,未曾移動半分。


    中午時分的日頭懶洋洋的,耶律越批完奏折從長生殿回去,才看到躺在殿前不知道躺了多久的慕容無風。


    耶律越臉色黑了黑,他早聽人說慕容無風站在大殿門口一動不動,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不及細想,耶律越趕忙安排人監管慕容無風抬回殿中,叫人請來了太醫,所幸慕容無風隻是以為內急火攻心,昨日又受過傷,一番下來,才會突然暈倒,太醫開了藥就下去了。


    耶律越這才開始打量一直跟他不對盤的國師大人。


    耶律於思將皇位留給耶律越的聖旨交到耶律越手上的時候,耶律越自己整個人都是不清醒的,他想不通父皇為何會將皇位傳給他,就算別人不知道,耶律於思卻是知道的,誰都可以當皇帝,唯獨耶律越擋不了這個皇帝。


    可是耶律於思卻偏偏將這個皇帝交給耶律越當了。


    到底父皇是怎麽想的呢?


    耶律越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而讓他更加想不通的是,父皇給他安排的輔政大臣竟是一直把持朝政的慕容無風!


    慕容無風的野心,說出去連西戎街上的三歲小孩都有所耳聞。


    壟斷西戎所有商業,買官賣官,還私自有軍隊和火藥,這哪裏是一個國師該做的?!


    偏偏父皇拿他沒辦法,自己也拿他沒辦法,還要每天像祖宗一樣供著!


    他一開始是非常討厭這個目無全法的國師的,耶律越一直覺得有朝一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可是事情在什麽時候發生變化的呢?!


    大概是他無意間聽到慕容無風讓人將蘭兒房裏的幾個奴大欺主的奴才打發掉的時候,大概是他在買官賣官的時候似無意將一個達官貴族的紈絝子弟貶了的時候,大概是聽到他淡淡說自己對皇位沒有興趣的時候。


    他開始感到好奇,到底這個人是個怎麽樣的人?


    一個人為什麽會有著截然相反的兩麵?


    最後,就變成會因為他的不屑而忍不住大發雷霆,因為他的一句不長進而每日批改奏章到深夜,因為他的每一個不平凡的舉動而疑神疑鬼。


    耶律越就那麽在榻前看著慕容無風,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呆了,反應過來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突然覺得心跳如擂。


    微微俯下身,耶律越看著榻上那張堪稱絕色的臉,突然有種自慚形穢的自卑感,就那麽頓在半空中,被自己的行動下了一大跳,自己想要做什麽?!麵前的人不是自己最恨的人嗎?!


    麵前一雙冷漠如水的眸子突然睜開,“你在做什麽?”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貴女有忠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關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關耳並收藏農門貴女有忠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