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漸將顧宛送回清宛山莊,一路送到了床上,親自給她蓋好被子,打算起身走掉,袖子卻被一隻纖細的柔荑抓住。


    蕭琅漸低頭去看,卻隻看到顧宛眼中笑意點點,那裏還有半分睡意?


    “你裝睡?”蕭琅漸有些無奈,突然覺得自己將蕭清越一個人丟在那裏就離開有些不好意思了。


    點點床上人兒隻露在外麵的光潔的額頭,蕭琅漸忍不住笑道,“到底想說什麽?”


    顧宛將手縮回被子裏麵,隻伸出一個腦袋在外麵,瞧著蕭琅漸的眼睛道,“我怕你難過,所以想跟你多說會話兒。”


    蕭琅漸聽了這話頓時甜到了心裏,心都快要化成水了,半晌才壓下激動,看著顧宛滿臉的無辜道,“你生來就是克我的,可滿意了?”


    顧宛窩在被子裏,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蕭琅漸,裏麵清明的光芒讓蕭琅漸避無可避,似是能撫平他心中所有的傷痛和戾氣一般,輕而易舉讓他原本憤懣不已的心平靜下來。


    “今天傍晚我收到父王的信,說母後被給了一品夫人的身份卻還是哭個不停,說是覺得自己虧欠了我的。”蕭琅漸不知不覺開始像顧宛訴說著自己的心事,“我從11歲離開母後,一直到如今都沒能回去見她一麵,卻隻累得她哭了幾場。我是不是很不孝?”


    顧宛有些心疼地看著蕭琅漸似笑非笑的表情,隻有此刻他才顯露出受傷,不由得起身,依附在蕭琅漸懷裏,柔聲道,“這不是你的錯。你要知道,這些都是懼你畏你之人的窮兵黷武之計罷了。你若是鬱結於心,豈不是中了人家的下懷?”


    蕭琅漸何嚐不知道顧宛話中的意思,隻是知道是一回事,心裏的憤懣卻是另外一回事。


    “多少次在戰場上驚醒,多少次看著身邊的將士死去,多少次身受重傷艱難挨過去,我一直都覺得這些是值得的。”蕭琅漸輕聲道,“可是如今,我卻不確定了。真的是值得的嗎?”


    “琅哥哥,你從戰場上回來,路上可有路過陽城?”


    “自然,那是西戎與大齊的邊境。”


    “陽城常年處於兵荒馬亂,可如今,我聽說那裏已經是欣欣向榮了,還成為了商人互市的中心。”顧宛伸手牽住蕭琅漸的手,溫暖的熱度劃入大掌中,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琅哥哥是在為大齊百姓二戰,不是為那皇帝老兒一個人而戰,如此想,是不是就沒那麽委屈了?”


    蕭琅漸噗嗤笑開,“你這小嘴沒個遮攔的,皇帝老兒什麽的,可是能隨便說的?”


    顧宛直起上半身,叉腰瞪著蕭琅漸,義正言辭道,“他現在不過仗著老封建,等社會進步了,到時候人人平等,他就算是領導也該是為人民服務的!幾千年後大家誰能高得過誰去?!”


    蕭琅漸朗然笑出聲,一掃之前的不甘於鬱悶,豪放清亮的笑聲讓外麵守著的暗衛都忍不住抽抽嘴角:這未來的世子妃真是什麽都敢說啊!


    “宛宛,你可知道這話若是讓那人知道了,該是怎樣的驚世駭俗?”蕭琅漸笑意方停,抿著嘴角道。


    “我才不管別人,我隻心疼我的未婚夫。”顧宛笑意淺淺,轉而道,“不過六皇子畢竟是皇帝的兒子,你為何如此相信他?今日的很多話若是被上麵知道了,樁樁都是大逆不道的。”


    蕭琅漸笑著將顧宛攬進懷裏,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解釋道,“這事與你說也沒什麽妨礙。世上誰都可能將我傷五皇子和不滿的情緒報上去,唯有他不會。不但不會,而且一定會為我打掩護。”


    顧宛不由奇道,“你就如此篤定?”


    蕭琅漸低頭看了顧宛亮晶晶的眉眼一眼,轉頭看向窗外,目光變得深沉而悠遠,輕聲道,“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寧妃的殯禮上,一個瘦弱不堪、穿的連最普通的太監都不如,皇上見他如此,不想想他受的苦,卻隻以為他如此參加葬禮是來羞辱自己的,所以大為震怒。”


    “皇帝將他罰了?”


    蕭琅漸輕笑,“皇宮裏可不是賞罰擺在明麵上的,有的時候賞也是罰,甚至是捧殺。清越的外表光鮮了,內裏卻更加千瘡百孔,我這麽說,你可明白?”


    顧宛點點頭,皇宮裏麵爾虞我詐那麽多,既要保護一個人就該從一而終,偶施恩惠隻會讓人心生不滿,變本加厲地欺負蕭清越罷了。


    “那個時候我方才6歲,父王在朝堂上頗受尊敬,那個時候的皇上對付不了我父王,所以主要忌憚的人還是柳丞相,還沒有調準槍頭對準我父王。恰逢那個時候東夷國來人,我趁那個時機向皇上建議將蕭清越送到東夷國去曆練。”


    顧宛張了張嘴,東夷國她知道,是大齊一個條件無比落後、刁民橫生的屬國,一個堂堂的皇子被發配到那裏,無疑相當於被打入冷宮,“那他豈不是要恨你?”


    蕭琅漸笑道,“我原本也以為會的。父王也說不值得,這樣徒徒給自己惹上麻煩。可是如今你瞧,他不是安然從東夷國回來了?東夷國看似還是衰敗,實際上卻有著大齊也無法掌握的最大的暗線係統。這麽多年,我也算接受他不少幫助。”


    顧宛咂咂舌,抿唇笑道,“這叫投桃報李。對於一個皇子來說,恐怕寧願戰死在沙場,也不願窩囊地活在深宮中的。”


    蕭琅漸轉頭凝視著顧宛,認真道,“我與他,對彼此都是深信不疑的。這件事情,除了你,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可願意相信我?”


    這是在向自己征詢意見了。


    將來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蕭清越要爭奪那個位置,蕭琅漸恐怕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蕭琅漸的目光看似堅定,實則緊張,一瞬不瞬地看著顧宛,像是要將人吸進自己的眼中一般,靜靜地等待著顧宛的回答。


    “人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是你的未婚妻,自然會相信你。”顧宛目光坦誠,直視著蕭琅漸的目光道,“你從未要我割舍我的家人,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割舍你的朋友。”


    蕭琅漸目光一震,將顧宛再度摟進懷裏,“我蕭琅漸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


    顧宛展顏而笑,人與人之間的給予是相互的,她不覺得自己是在冒險。


    兩人緊緊相擁,夜漸漸深了,盡管蕭琅漸有些舍不得,還是放開顧宛,替她蓋好被子,輕聲道,“你先好好休息,今日忙活了一天,你也受驚不小,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不遲。”


    顧宛確實有些乏了,勉強睜著眼睛道,“那你也要記得,我是願意與你同甘共苦的,不要擅自做決定。”


    蕭琅漸見小人兒眼睛都快睜不起了,還在安撫自己,心下一暖,點頭微笑,“我懂,你快些睡吧!”


    顧宛這才閉上眼睛,跟隨著席卷而來的睡意墮入夢境。


    蕭琅漸見顧宛睡了,才轉身悄無聲息離去。


    謝易守在門口,恭送蕭琅漸離開。


    “照顧好你家主子,最近恐怕不會太安生。”蕭琅漸的聲音不同於與顧宛想處時的輕聲細語,帶著些泠然自成的命令口氣。


    謝易跟蕭琅漸的時間不算短,自然明白蕭琅漸的意思,略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蕭琅漸這才大踏步離開。


    梁上一直蹲著的新暗衛首領從上麵一躍而下,跟了上去,臨去前匆匆掃了謝易一眼,卻未曾多說些什麽。


    謝易在門口立了一會兒,跳上遠離顧宛房間的一處房頂上落下,有暗影悄無聲息接近,不久後分散到清宛山莊各處,隱了身跡。


    *


    “廢物!這麽多人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山莊都進不去,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一品香的二樓雅間內,一個男子的怒聲傳來,正是五皇子蕭清朗。


    一個被踹到一旁的手下滿身是傷,卻不敢言語半分。


    旁邊立著的一個白衣男子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道,“那蕭琅漸派人將清宛山莊守得滴水不漏也是有的,這事情急不得,你拿他撒氣也不解決問題不是?”


    氣氛突地一凝,蕭清朗嘴角微勾,一把將說話的男子拉到自己懷中坐下,抬起懷中男子的下巴,語氣冰涼,“井然,你這是在質疑本皇子的話?”


    井然臉上染上一層紅暈,下巴被製住,說不出話來,因有些吃痛的緣故,眸中已經泛起了水光。


    蕭清朗看了半晌,隻覺得下半身燥熱難耐,一掃桌上的杯杯盞盞,就將井然欺身壓在桌上。


    井然慌了手腳,一張原本就漲得通紅的臉更加紅潤,手足無措道,“五皇子,別……”


    “別什麽?嗯?”蕭清朗抱著井然的身體將人抬高放在桌子上,笑的一臉邪魅與嗜血。


    “井然再不敢多話,還望五皇子見諒。”


    “本皇子不見諒又如何?”蕭清朗存心要羞辱井然,也想讓他知道知道,得罪自己的人是沒有半點好處的。


    井然看見蕭清朗眼中的瘋狂和**,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閉了閉眼睛,手仍抵在蕭清朗胸口,帶著絕望的口吻道,“至少……讓他們出去……”


    話語剛落,一行清淚已經劃下臉頰,映襯著一張不亞於女子美貌的清塵絕世的臉龐,顯得尤為楚楚可憐。


    蕭清朗眉心輕皺,一甩袖子,對著其他人冷哼道,“都給本皇子滾出去!”


    其他人麵露驚慌之色,都飛快地退下了,生怕走的晚了會跟井然一個下場。


    蕭清朗轉過頭,這才欺身靠近,狠厲的氣勢直逼井然的眉宇,“你給本皇子記住,本皇子就算再不成氣候,也輪不得到你來指責本皇子,說到底,你也不過是西戎派來的傀儡罷了。若不是我,你覺得你還能有命在嗎?”


    井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可避免地顫抖,用了天大的力氣才吐出一句,“井然明白。”


    “你當真明白?”蕭清朗冰冷一笑,扭過井然的頭靠近自己,眼中的譏笑和諷刺躍然眼底,清晰可見,“你但凡有點本事,也不會輪到如今的地步。這都是你自己自找的,你可知道?”


    井然咬緊嘴唇,閉上眼,迎接即將來的一場根本由不得他的狂風暴雨。


    ……


    曖昧的氣息退去,蕭清朗抽身起來,坐回窗前,仿佛之前那個瘋狂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一般。


    井然忍著身體的不適,收拾打點好自己,腳步不穩地往外走,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失去了生氣的傀儡一般。


    “你想去哪裏?”蕭清朗不帶半分感情的聲音傳來。


    井然不回頭,苦澀的聲音緩緩道,“井然回去收拾一下,免得……髒了五皇子的眼。”


    這句話取悅了蕭清朗,蕭清朗嗤笑出聲,“不必了!你這副樣子出去,讓別人看去了我心裏不爽,就在這裏整理吧!”


    井然卻站住不動作,蕭清朗沒了耐性,打開門朝外麵候著的人吼道,“立刻去準備熱水,本皇子要沐浴!”


    隨從忙應著去了,蕭清朗轉過身,回到窗前坐著,打開窗戶,笑的妖媚,口中的話語對於井然來說卻如同魔鬼的呢喃,“下次我們開著窗戶做怎麽樣?”


    井然身體狠狠一震,又氣又急,嘴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隻差沒有暈過去了,蕭清朗見他如此,忍不住嗤笑一聲,已經接著道,“你放心,我也舍不得你被別人看了去。”


    語露譏笑,不帶半分感**彩,井然卻還是忍不住心神一震。


    被道貌岸然的所謂父皇送來大齊的時候,與侍從換了身份打算逃走被蕭清朗發現要挾自己成為禁臠的時候,在第一次被迫承受屈辱的時候,自己不是就該想清楚了?


    夏侯井然的眼睛垂下,凜然殺意浮於一雙清麗的桃花眼的眼底: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是惡魔,是畜生!早晚有一天,他要讓他承受自己承受過的百般痛苦,將他踩在腳底肆意蹂躪。


    不讓曾經欺淩過自己的人付出代價,他夏侯井然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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