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無風的身體比顧宛想象的還要糟糕,正常人是一個時辰服一次,而慕容無風卻需要大半個時辰一次,緩的也比普通人慢。


    顧宛冷眼瞧著,隻慢慢地減少藥量,慕容無風當然察覺出來了,好笑道,“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死。”


    顧宛有些不耐煩,“你別招我,如果想活的話就幹脆將我放了,我將毒一次性給你解了,這麽下去,不等服完解藥,你的命就先被拖沒了。”


    慕容無風笑的雲淡風輕,“你放心,我沒那麽容易死。都活著從一萬人的軍隊中衝出來了,還有什麽能奈何得了我的?”


    顧宛眉心一挑,“你這一身傷是在戰場上弄得?”


    “一人之困於萬人之中,若非風追到的及時,我這條命怕是就沒了。”


    顧宛抿抿唇道,“戰場上本就是無情的,你不殺了別人,就會被別人取下頭顱,這個道理梟王應該知道。你犯不著追殺至中原來吧?”


    慕容無風掃顧宛一眼道,“我說過了,我不是來殺蕭琅漸的,而且我被困與他無關,皆是國門不幸而已。”


    看來裏麵還有故事,顧宛沒了聽的興致,指指桌上風追收拾上來的一堆烤肉時蔬道,“時蔬略略吃點沒問題,烤肉你就別動了,現在你要忌口,我去收拾點東西給你吃。”


    慕容無風略微訝異,顧宛已經轉身去了小廚房,試驗了好幾次,終於成功端出來一碗看得過去的小米粥,上麵還撒了幾片好看的青菜葉子。


    顧宛擦擦額頭的汗,指指桌上的小米粥笑道,“你可算有口福了,我可不輕易做東西給人吃,你吃了到時候也要記著繞我一命才好。”


    慕容無風眸子微動,掃向桌上的小米粥,沒動。


    顧宛不樂意了,“雖然我目的不純,想讓你放了我不假,可是不至於這麽不給麵子吧?”


    慕容無風催動輪椅上前,拿起碗中的湯匙,舀了一小勺,喂進嘴裏,顧宛這才笑了,自己在桌前坐下,看著桌上的烤肉臉上直放光,“涼了這麽大一會兒,應該不燙了吧!”


    懶得拿筷子,顧宛伸出手就從碗裏撈出一隻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腿來,吃的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笑道,“真香,是不是軍營裏的人對於處理這些野味都有一手?”


    正說著,風追從外麵走進來,看著顧宛大搖大擺地吃自己千辛萬苦做出來的東西,不滿道,“那是我給主子準備的,你吃什麽吃?!”


    顧宛不讚同看他一眼,“你家主子如今的身體還吃這樣的東西,是消受不了的,我這可是為你家主子好,替他解決。”


    風追冷哼一聲,瞪她一眼,見慕容無風拿著個小勺慢悠悠地吃著一碗粥,大驚失色道,“主子,我沒有做粥給你啊!”


    顧宛摳摳耳朵,不耐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大驚小怪,是我大發慈悲給他做的,怎麽樣?!”


    風追一聽,更著急了,衝到慕容無風麵前道,“主子,你快吐出來,快吐出來,她不知道往裏麵放了些什麽呢!要是到時候吃壞了身體可就麻煩了!”


    顧宛一臉黑線,“他擱這吃了大半天了,有事嗎?再說了,有事到時候還是我擔著,要給他治,我何苦來的?!”


    風追不服氣,要上期取走顧宛麵前的碗,顧宛緊緊護在懷裏,“我吃你烤的東西是看的起你,你以為我什麽都吃啊?”


    風追當著慕容無風的麵,又不好動手,隻冷笑道,“你知道那是什麽動物的肉嗎?”


    顧宛下意識停住嘴裏的動作,“什麽動物?”


    “黃鼠狼,腸子啊,肺啊,都懶得弄,直接烤的,烤完了才逃出來的,毛也沒退幹淨,你看那肉上麵是不是還有一些?”


    顧宛胃裏翻江倒海,看著手裏的肉看了一會兒,就在風追得意地傾傾嘴角的時候,顧宛若無其事地又咬了一口,“原來你每次給你家主子準備東西都是這麽準備的,你家主子吃了這麽久黃鼠狼的肉竟然都不曉得?我倒是喜歡吃,下次你把腸子收拾了,別扔掉,那個烤起來更好吃。”


    風追一愣,想起腸子裏麵的東西,還有烤出來的味道,不由得反胃,差點在慕容無風麵前吐出來,連忙捂著嘴出去了。


    顧宛繼續吃,慕容無風看她一眼,“你倒是心大,被綁架了還能吃吃喝喝。”


    “別人綁架我證明我有價值,我不是更得惜命了?”顧宛抽空喝了口水,一雙油膩膩的手看的慕容無風直皺眉,“該吃吃,該喝喝,世界毀滅了,嘴裏至少要安穩。”


    慕容無風嗤笑一聲,“謬論。”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我都不是神仙,能不餓嗎?”


    慕容無風不語,約莫喝了大半碗小米粥就停了,顧宛望過去,“飽了嗎?”


    慕容無風點點頭,顧宛拿起手邊的帕子擦擦嘴,拍拍自己的肚子,吊兒郎當地走到離慕容無風遠遠的榻上躺下,困意倒慢慢上來了。


    “你一個女子,為何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顧宛眼睛也不睜,“我現在什麽形象?”


    “不成體統。”


    “一些外表成體統的人做著的卻是不成體統的事情,你更傾向於哪個?”顧宛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再說了,你不是討厭女子嗎?正好,在你麵前我也不用擔心那麽多?”


    慕容無風看著榻上躺著的女子不由得一愣,神色一沉,“你怎麽知道我討厭女子?”


    “我離你隻要超過一米的範圍你就會皺眉,難道我還會當成你喜歡我嗎?一般這種人……算了,不說了。”


    慕容無風眉心緊皺,“你說,我要聽。”


    顧宛偷偷睜眼打量慕容無風一眼,“我說了你可不準殺我?”


    慕容無風輕笑一聲,“我若真有心殺你,還會等到現在?”


    “一般這種人,”顧宛仔細觀察著慕容無風的表情,“不是在女人身上受過很大的創傷,就是那方麵有問題。”


    慕容無風挑挑眉,“你一個女孩子說話倒是葷素不忌,你覺得我是哪種?”


    顧宛遲疑了下,“依照你的身體狀況,我倒真說不好。”


    慕容無風嗤笑道,“我勸你還是別問了,不會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顧宛天生有反骨,別人越不說的事情她就越想知道,別人若真是想要告訴她了,她反而要拿著喬不一定願意聽。


    顧宛從榻上翻起來,看著慕容無風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是不是我想知道的?”


    慕容無風目光緊緊盯著顧宛,突然冷笑開,“若我告訴你,我討厭女子是從四年前在戰場上初遇蕭琅漸開始,是從他無數次斬斷我進攻的節奏開始,是從他斬了我這根手指開始,你可能知道答案?這可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顧宛驚得下巴都快落下來了,怔怔望著慕容無風反應不過來。


    外間功力過人的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風追的臉上的神色又白又紅,“主子總算是承認了。”


    一旁一直負責慕容無風身體的軍醫也歎口氣道,“難怪戰爭明明結束了,大齊與西戎已經簽了休戰條約,主子還是執意要來,我就說沒那麽簡單。”


    風追有些失神地看著窗戶上的剪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裏麵顧宛好容易將自己的下巴撿回來,吃驚道,“所以說,你確實是為了蕭琅漸而來,卻不是我以為的為了蕭琅漸而來?”


    慕容無風將臉扭開,冷冷道,“所以你該慶幸,我留著你的命全是看在蕭琅漸的麵子上,你也最好祈禱自己在蕭琅漸心中有一席之地,你要是真的於他一點價值都沒有,我隨時會要了你的命。”


    顧宛怔愣著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所以自己能安安穩穩地活到現在都是因為麵前的人是自己的情敵?


    被這麽一道驚雷累得外焦裏嫩,顧宛內心是奔潰的,等反應過來得時候慕容無風已經消失在房內了。


    顧宛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反應過來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心情有些異樣地走出竹屋,外麵燃起了篝火,慕容無風淡淡地坐在火堆麵前仿佛之前對顧宛說那些驚駭世俗的話的人不是他一般。


    甩開雜念,顧宛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走到慕容無風麵前,離著一米遠,伸出手將瓷瓶遞過去,“你還是自己把解藥放在身邊吧!若是覺得難受了就服一些,不瞞你說這最後的解藥我並未帶在身上,不過就這麽一天兩天,你的命不會有什麽大礙,我總不能老跟著你。”


    “你將解藥給我不怕我對付你?”


    顧宛苦著臉道,“你還是以一個正常的對待情敵的做法對我比較好,你就算這樣,我也不會退步,我還能顯得有骨氣些。”


    慕容無風將臉轉開,去看那跳躍的火苗,“你不是說自己不明白自己對蕭琅漸的感情?”


    “我是那麽說了。”顧宛笑著道,“可是我的身體比我更誠實,我隻能告訴你,不管你怎麽想,就算我愛他沒有他愛我多,我也要將他留下來。”


    “女人果然自私!”慕容無風冷笑一聲,“還自私得這麽光明正大。”


    顧宛笑道,“這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是我們兩個的事情,與你無關。”


    慕容無風猛地回頭看向顧宛,“你在故意激怒我?為什麽?”


    顧宛臉上的笑容斂了斂,一字一句回答,“因為我現在決定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蕭琅漸離開我,我會愛護他如同他愛護我,即使你如今發怒要殺了我,也一樣。”


    慕容無風麵上如風雨襲來,身形一掠,已經將顧宛的脖子捏在手裏,“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將你殺了,這世上蕭琅漸最在乎的人就沒了……”


    “然後呢?”顧宛難得冷靜,一雙眸子看著慕容無風,平靜無波。


    慕容無風將顧宛像片柳葉一樣丟出去,砸在地上,冷聲道,“將她給我關起來!”


    身邊幾個人皆是一愣,畢竟這兩日慕容無風對顧宛的態度一直都沒有這麽強硬,換句話說,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連身為屬下的都看不下去,覺得自己像多供了一個主子,如今突然變臉,都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宛擦擦嘴角的血,冷哼一聲,“這才是像情敵的模樣,以後見到我,都該是這個態度。”


    “滾!”


    風追將顧宛提起來丟進了小柴房裏麵,看著顧宛的表情複雜,“你之前不是挺會做人的?連主子都熄了殺你的心思,又自己往死路上闖,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顧宛舔舔嘴角的血,笑的無辜,“在情敵麵前若是落了下風,那我也未免太遜了,貪生怕死也不是這麽個貪生怕死法兒。”


    風追像看瘋子一樣看顧宛一眼,冷聲道,“你別看主子表麵上沒什麽脾氣,實際上心思沒有幾個人能猜得準,你自求多福吧!”


    報複來得很快,小柴房裏麵雖然擠點髒點,在夏天裏倒也不冷,就是這肚子餓,怎麽忽略也忽略不了。


    顧宛不由得苦笑:自己當真是作死的性子,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了,自以為是地放蕭琅漸走,自以為是地尋上山來,現在又將自己招進了被關的下場,倒成了真正的人質了。


    然而顧宛的心卻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寧靜,因為她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感情的事情沒有誰能說的準,也不一定能清楚了解自己的內心,但是對於她來說,當她決定自己一個人來尋蕭琅漸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了蕭琅漸在她的心裏的地位不容忽視。


    一個人心裏能裝得下多少人呢?


    家人,朋友,愛人,都不是輕易能舍下的,誰能輕易從裏麵分出個高低來?


    為了蕭琅漸將家人牽連進去,她做不到;但是將自己一個人豁出去,她卻是可以做到的。


    若是蕭琅漸要進京,她也會跟著去,隻不過不是以顧家女的身份,是以她自己一個人的身份。


    就算現在她還做不到,假以時日,也總有機會站到蕭琅漸身邊,堂堂正正的,沒有後顧之憂的。


    到時候,沒有人能借著由頭傷害她的家人,也沒有人能夠傷自己。


    她隻需要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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