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一聲溫溫軟軟帶著撒嬌意味的話出口,屋內的人集體起了雞皮疙瘩。


    添了幾分淩厲之色的眸子在顧宛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一掃,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柳逝率先清咳了咳,“事情世子最熟悉,就讓世子告訴你吧,我想起來那些受了傷的下人們還沒有安置,我先去安置一下……”


    碧雲也急急地福身,“那個,小姐,奴婢想起來爐子上還溫著魚湯,我去給世子端過來。紅袖,過來幫我搭把手。”然後就拉著一臉懵懂的紅袖往外走。


    隻有冷繁聲還立在房內左看看右看看,對於這些人的行為嗤之以鼻,“這一個個跟貓見了老鼠一樣,你有這麽可怕嗎?”


    長眉一挑,立著的人不慌不忙開口,“方才我讓人在先生房裏放了一株斷腸草,聽說有千年的光景了……”


    略帶慵懶的話音剛落,冷繁聲的人影已經消失在房內。


    顧宛有些好笑地看著蕭琅漸,“你將這人一個個都遣出去要做什麽?”


    某男眼神瞬間變得委屈不已,幽怨地望向顧宛,“他們天天都能看著你,我卻是難得見你一麵的,還不能跟他們爭一爭嘛!”


    顧宛想到許久沒見,也沒再說什麽,退後看了看他,小聲嘟囔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又長高了?”


    蕭琅漸笑眯眯靠近,“隻有高了嗎?”


    顧宛細細瞧了瞧,少年的眉眼已經長得更開了些,鼻梁挺立、眉若刀刻、眸深如淵亮的驚人,隻那一圈霸占下巴和側臉的胡子讓顧宛敬謝不敏,不由得點點頭,“嗯……還變醜了。”


    蕭琅漸眉眼微凝,眼神繾倦,“還變臭了,你要不要聞聞?”聲音溫柔如呢喃,話語間已經離顧宛很近,近到顧宛能清晰地看見他微微上翹的睫毛的弧度,感覺到呼到臉上的微熱的氣息,忍不住漸漸熱了臉。


    “你先去洗洗,吃點東西,咱們再說話吧!”顧宛往後退一步,將臉轉開,心裏暗罵自己定力不夠,臉上卻仍舊嫌棄不已,“確實有臭味,還有這滿臉的胡子也去處理一下罷!”


    蕭琅漸一臉受傷地退開,“當真有這麽臭嗎?可這是我一路趕過來都沒來得及梳洗的緣故,宛宛這是嫌棄我了?”


    顧宛見他眼下有烏青之色,明顯路上沒少受苦,心裏已經先軟了半分,“不是嫌棄你,隻是你現在這樣也不好受,你先去洗漱一番,等會好好吃個早飯我們再好好聊怎麽樣?”


    難得見顧宛這麽有耐心地哄人,蕭琅漸得寸進尺,“那我要在這裏梳洗……”


    顧宛立刻黑了臉,“不行……”


    蕭琅漸臉一垮,“我在路上騎死了六匹馬才趕了來,路上都舍不得歇一歇,晚上都沒合過眼,你當真忍心這樣對我?再說你就立個屏風,我在這裏邊洗邊跟你說話,也省的驚動了伯父他們,你……”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碧雲!”顧宛被蕭琅漸吵得頭疼,隻好起身喚道。


    碧雲早早將東西準備好了,因為蕭琅漸身份特殊,並不敢讓別人知道,先使了眼色讓蕭琅漸藏起來,才讓粗使婆子將浴桶和熱水抬了進去。


    蕭琅漸還算配合,隻是在東西置好之後才不情不願地從裏間繞出來,“我來這裏,怎麽每次非要這麽偷偷摸摸的……”


    顧宛白他一眼,用手將屏風拉過去捂嚴實了,“你自己是個逃兵的身份,難道還要大肆宣揚?”


    冷不防下一刻手被拉住,蕭琅漸眼睛亮亮地看著她,“不是因為怕壞了你的名聲?”


    顧宛將自己手扯出來,白了他一眼,隨口道,“你不就是奔著壞我名聲的目的來的嘛!”


    蕭琅漸眼睛亮了亮,灼熱地看著顧宛,像是看不夠一般,顧宛沒發現自己隨口說的話對蕭琅漸的影響,隻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把將人推到了屏風之後,“你自己非要到這裏來,如今可沒有丫鬟伺候你,你自己解決罷!”


    蕭琅漸哭笑不得地被推進去,因為累得緊了,加上也不忍再逗她,自己解了衣服腰帶踏進浴桶裏,當真自己解決去了。


    顧宛當然不會當真留在這裏跟他說什麽話,顧自在外間拿了本書看,無意識地翻著書,耳朵卻不由自主地去聽裏麵的水聲,心裏起起伏伏,腦袋也是暈乎乎的:明明最開始是明朗的關係,怎麽如今卻越發曖昧了?


    從一開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是在自己焦頭爛額的時候出手相助,全然支持;對別人神色淡淡,與自己相處時卻又總是死皮賴臉有如狗皮膏藥。


    這份不同就算一開始她不放在心上,卻不知不覺間滲透著,讓她越來越在意,心裏萌動的感覺也漸漸明朗。


    顧宛想到這裏,不禁老臉一紅,重活一世,前世的她也不是沒經曆過單純懵懂的初戀,如今卻總覺得自己有點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正發著神,一隻手伸出來搡了顧宛一把,“小姐,裏麵怎麽沒動靜了?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吧?”


    顧宛這才發現裏麵好像半天沒有動靜了,皺皺眉道,“應該不會吧,隻是洗個澡,哪有那麽多事?”


    碧雲笑道,“奴婢倒不是怕別的事情,就是這世子萬一在裏麵睡著了,水涼了豈不是要生病?”


    顧宛翻了一頁書,淡淡道,“隨他去吧!”


    碧雲忍不住拿著手帕捂嘴笑道,“小姐當真忍心?”


    顧宛拿書敲了碧雲的腦袋一下,碧雲還齜著牙笑,“奴婢看小姐怕是不忍心,不然奴婢幫小姐去叫一聲?”碧雲說著作勢往裏間走。


    “等下!”顧宛脫口而出,見碧雲打趣的眼神,稍稍不好意思了些,不過因著性子裏的恣意又很快釋懷,“你先去再準備些熱水,萬一真的是水涼了一會肯定用得上。”


    碧雲笑的意味深長地出去了。


    顧宛見她走了,才從榻上起身,走進內室,隔著屏風聽裏麵的動靜,安靜無聲。


    “蕭琅漸?”


    沒有回應。


    “你睡著了嗎?”


    仍舊沒有回應,連呼吸聲都沒有。


    顧宛心下一跳,已經繞過屏風,往裏看去,浴桶很大,水麵上卻空無一人,隻漂著一條毛巾。


    顧宛將毛巾拿起,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水麵下,蕭琅漸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安詳地仿若睡著,卻是沒有呼吸波動的,水光瀲灩幹淨,讓人心驚。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顧宛一把將人從水底揪起,眼淚將落未落的時刻,正對上蕭琅漸震驚錯愕的樣子,心下不由惱怒,一把將蕭琅漸推開坐回水裏麵,“你故意嚇人很有意思嗎?!混蛋!”


    顧宛心中氣憤,扭頭就走,卻被蕭琅漸拉住,一雙手動彈不得,惱怒地瞪著趴在浴桶邊緊緊拉住自己不放的人,“你到底要幹嘛?作弄我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


    蕭琅漸就那麽微微仰頭看著顧宛,一雙眼睛裏似喜似有所得,半晌才輕啟薄唇,仿佛怕嚇著顧宛一般,聲音平靜而帶著誘哄之意,“我沒有故意捉弄你,我舍不得。”


    寥寥幾個字,像是一汪溫溫的泉水,仿佛將顧宛滿腔的怒火溫柔地湮滅,顧宛不說話,倔強地盯著兩人緊握住的手,眉間的緊皺的眉頭卻微微鬆開。


    良久,感覺倒蕭琅漸暴露在空氣中帶水的手浸上涼意,顧宛才緩緩開口,“你先將我放開。”


    蕭琅漸定定看住顧宛的眸子,“我說真的,我沒有故意捉弄你,我隻是在休息,不留神睡著了。”


    顧宛撇開臉,“我知道了,你先快點洗完將衣服穿上,水都涼了。”


    蕭琅漸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水裏,時間久了,水果真已經涼了,不舍地將人放開,臉上有了一絲不自然,囁嚅道,“那你先出去。”


    顧宛清咳兩聲,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屏風。


    蕭琅漸很快穿好衣服出來,見顧宛靠在榻上心無旁騖地看書,倒有股生人勿進的氣勢,朝碧雲做了個詢問的眼色,碧雲挑眉表示不知,顧自收了屏風後的東西出了外間掩上了門簾,守在了門外。


    “咳咳,這衣服真合身呢!”蕭琅漸沒話找話說道。


    顧宛眼皮子都沒抬,“雲輕哥哥的。”


    蕭琅漸臉黑了黑,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塌前,挨近顧宛,小聲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剛剛隻是稍稍打了個盹兒。”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


    蕭琅漸一愣,麵上表情一瞬不瞬,無端帶了傻氣,頹聲道,“不是。”


    顧宛忍不住笑了,笑完又斂住,嚴肅道,“以後不要在這樣嚇人了,若真是累得緊了,就洗完了出來再睡,水涼了生病了你還想賴在這裏不成?”


    蕭琅漸這才笑開,“我就知道宛宛待我好!”


    顧宛挑挑眉,放下手中根本沒有翻動幾頁的書,笑意嫣嫣地坦然看著蕭琅漸道,“我隻是投桃報李罷了,你待我也好。”


    蕭琅漸聽了這話卻沒有開心起來,隻若有所思道,“因為我對你好,你才對我好?若我是陌生人,不曾認識你,不知道應該對你好,你是不是也不會對我好了?”


    顧宛聽了這話忍不住白他一眼,“那是自然,無緣無故我為何要對你好?!”


    蕭琅漸有些怔愣,一想到如果不曾因緣巧合認識顧宛,就不會有如今的對坐,又或者與她對坐的人不是自己,就心裏不舒服。


    顧宛見他發神,起身到銅鏡下麵一邊翻翻找找一邊開口道,“雖然有那麽多如果,那麽多可能,但現在的事實是你認識我,對我好,我也認識你,對你好,這不就足夠了?”


    蕭琅漸聽了這話,心裏微微熱起來,激動地幾步移到顧宛麵前表忠心一般道,“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顧宛牽牽嘴角,順勢按住他的肩將他按到在銅鏡麵前,朝他比了比手中的刀子,提議道,“我來幫你修修胡子怎麽樣?”


    蕭琅漸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忙不迭點頭,如果每次見麵宛宛都能對他這麽好,他真是要喜極而泣了。


    顧宛先用熱毛巾裹了皂角軟化了蕭琅漸的胡子,才將刮刀側立,沿著耳際一點點修下來,不由開口道,“以前也沒見你長胡子啊,怎麽如今長得這麽旺盛了?”


    蕭琅漸盡量不讓嘴的動作太大,含糊道,“之前一直都有人幫忙收拾的,軍營裏卻講究不了這麽多,時間久了,自然就變成這樣了。”


    顧宛撇撇嘴道,“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信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都喜歡留一把大胡子呢!”


    蕭琅漸想笑又不敢笑,隻好道,“這話說的,什麽叫我們這些人,而且若是真的像你說的一般,那豈不是我朝的正當年的男子都有一把大胡子了?而且,若是在朝為官,麵容儀態都是很重要的,像我這般的胡子可是要不得的。”


    顧宛也笑,“我也覺得是這麽個理。”


    兩人有說有笑地說著,碧雲中間來看過一次,默默帶著笑退了出去。


    好容易將胡子打理完,顧宛順手抹了一把已經短的沒有感覺得胡茬,滿意點頭,“總算看著舒服點了。”


    蕭琅漸也滿臉笑意,“你隻給我一個人修過麵容吧?”


    顧宛想了想,搖頭。


    蕭琅漸的笑容僵住,一把拉住顧宛的手,“還有誰?”


    顧宛瞧著他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我爹!”


    蕭琅漸訕訕笑笑,“那算了,既然是伯父我就不追究了。”


    顧宛好笑白他一眼,指指桌上的東西道,“你方才不是說餓了?洗那麽久的澡,碧雲都將吃的熱了好幾回了,先吃點東西,我還有話問你。”


    蕭琅漸坐到桌前,端著熱騰騰的小米粥,邊吃邊道,“你問吧!”


    顧宛盯住蕭琅漸的眼睛,眸光微閃,“如今西戎戰事未平,你到底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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