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頭!咱們往那邊走?”


    張全帶著官兵們氣喘籲籲地挺在一條岔路口,看著麵前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根本不見一個人影,不由罵道,“媽的!跑的真快!”


    一個官兵問道,“捕頭,那我們還要追嗎?”


    “追!肯定要追!”張全臉上帶上不耐和煩躁,“莊大人下了軍令狀,找不回被這群賊匪擄走的人就不用回去了!”


    那官兵小心的帶著討好般的笑湊近,問道,“也不知這被擄走的是什麽人?莊大人要讓張捕頭這麽奔波!這大冷的天,哪有在家帶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來得好、來得舒服?”


    張全緩過氣來,睨他一眼,笑著擼了一把那官兵的腦袋,“我還不知道你?!什麽老婆孩子熱炕頭,你去醉紅樓跟你那相好熱炕頭還差不多!”


    那官兵不好意思地腆著臉笑笑,“我這不是在替捕頭您不值嗎?!剛好府裏麵最近有去南方送幹貨的好差事,這下也被李猛那小子給搶走了,哎!也不知這莊大人怎麽想的,放著張捕頭這麽能幹的人不用偏偏用一個鄉野白丁!”


    張全本就因為丟了一個肥差心裏正窩著火,聽到這裏冷哼出聲,“他不過是沾著他妹子在夫人麵前得臉的光罷了,要真的有本事,就將我手頭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辦好才算厲害呢!也免得累得我在這裏受罪還陪著擔心!”


    那官兵眼中露出疑惑,“嘶,這咱到底是救誰啊?小的真是迷茫了,好似最近也沒有接到什麽土匪綁架的案子啊?”


    張全聽到這裏突然臉色一斂,皺眉道,“該你管的事你管,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等你那天混到我的位置了,就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了!”


    那官兵忙陪著笑臉道,“是,大人說的是。我也就這麽一說,不問了,肯定不問了!”


    “哼!”張全白他一眼,看著麵前的路,揚聲道,“咱們也休息這麽大一會了,現在兵分兩路,王鵬帶著人走左邊,我帶著人走右邊。人是昨天夜裏跟丟的,今天晚上之前如果還找不到人,再到這裏匯合!”


    “是……”


    一行人分成兩路,很快消失在岔路口。


    就在張全一行人剛剛離開,一隊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岔路口。


    領頭的黑衣人看著從兩條路上消失的人馬,眸色狠厲,惡狠狠道,“這群人真是難纏!”


    “首領,咱們現在要回去找人嗎?”


    “先回去稟報主子,失去了這麽多兄弟,也應付不了鬼醫那老不死的。”


    “是。”


    須臾間,黑衣人一行也消失在路口,朝另一方向而去。


    而另一邊的清宛山莊裏,整個菡萏苑都被一股低氣壓籠罩,坐在上位的男子一身玄衣,臉上還可見風塵仆仆之色,然而比風塵仆仆更讓人膽顫心驚的是眸子裏麵的陰冷之色。


    謝易控製住抹去額頭汗的動作率先開口,“世子爺?這人……”


    上位坐著的正是此時原本應該在西戎戰場上的蕭琅漸,看著下麵被捆綁著動彈不得的某人,聲音冷淡而可怕,“手腳砍了,丟進池子裏去!”


    謝易臉上要掉不掉的汗珠終於落下來,“可是顧小姐暈過去之前說要留著他的命……”


    蕭琅漸眼風淡淡掠過謝易,謝易忍不住身體一僵,心中叫苦不迭:世子爺明明說他離開之後自己的主子是顧小姐,可是誰知道世子猛地殺個回馬槍,現在自己到底是該聽誰的?


    “喂,那丫頭可是答應了做我徒弟的,你可不能殺我!”冷繁聲在地上掙了掙,轉換了角度,終於能看清上座的人了,強自說道,“雖然之前她是吃了點苦頭,可我要事先知道她是個這樣的小鬼靈精,怎麽也不會舍得讓她吃那些苦的!”


    蕭琅漸的臉色看不出什麽變化,“莊曲然呢?”


    謝易忙道,“剛剛已經檢查了一番,他之前中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算是小事,身上的骨頭倒是折斷不少,怕是要好好養養才行。”


    冷繁聲一聽,立刻道,“他傷那麽重可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從崖上落下去的時候,用自己把那丫頭死死抱住,才受那麽重的傷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問!”


    蕭琅漸聽完有一瞬間的失神,站起身,看了冷繁聲一眼對謝易道,“將該問的都想辦法問出來,砍不砍手腳就看他說的東西有沒有價值。問完了之後就丟到池子裏去,沒有三天不要讓他出來。”


    “是,蕭主子。”謝易鬆了口氣,隻要這位爺不殺人,他能跟另一位主子交代就行。


    蕭琅漸點點頭就邁出門去,卻沒有進顧宛的院子,而是進了一處偏院。


    剛一邁步進去就聽到莊曲然哭爹喊娘的聲音,“你輕點,小爺的骨頭架子沒有一處不痛的!啊啊啊!嘶!你是不是想要謀殺!”


    這個時候叫的這麽聲嘶力竭,當時在山穀中卻插科打諢?蕭琅漸想起謝易的稟報,嘴唇抿的更緊了些。


    又一陣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莊曲然剛待要喊出聲音來,就看見邁步進來的蕭琅漸,一愣,立刻調笑道,“你怎麽上這來了?怎麽,你的小媳婦醒了?”


    蕭琅漸對接骨的人說道,“你退下。”


    那名接骨大夫早就不耐煩了,再待下去耳朵都要被這位嬌主子吼聾了,一聽這句話如蒙大赦,收拾好東西很快走了。


    “神色這麽嚴肅,不會是你的小媳婦出了什麽事吧?”莊曲然的神色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緊張,佯裝隨意問道。


    “你躺好。”蕭琅漸走上前坐在莊曲然麵前,抬起了莊曲然的胳膊。


    “你……你、、你不會要親自給我接骨吧?”莊曲然的嘴巴裏幾乎可以塞下一整個雞蛋。


    “閉嘴!”


    “哈哈!這下好了!你這麽虔誠的為我服務,那京城第一小霸王的位子你是不是也打算讓給我了?”莊曲然嘴裏沒個正行,張口就來,“那咱麽可說好了,以後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哢嚓”一聲,伴隨著莊曲然的一聲“嗷”響徹天際,“我去,你是不是想殺了我!啊啊啊!你還來?!我不要你幫忙了!啊!”


    兩隻胳膊的關節複位之後,莊曲然感覺自己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氣若遊絲開口,“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丫的心裏不爽快,報仇呢!快疼死我了!”


    “你明明有武功,為何不逃?”蕭琅漸停手,盯著莊曲然的臉突然開口,眼中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莊曲然一愣,頭下意識偏開,突然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明明胸膛裏的肋骨還沒有接好一抽氣就會痛,他卻覺得沒有什麽比他此時的心負荷更大的了。


    蕭琅漸繼續道,“你我都知道,京城霸王的什麽的,不過都是些保護色。你的實力應付善毒不善武的鬼醫應該不成問題,為什麽你不逃?”


    “蕭琅漸!你的意思難道是讓我丟下你的小媳婦自己逃跑,這話也太奇怪了吧!”莊曲然突然把臉扭過來,反問道,“兄弟的人我難道不該保護?!”


    蕭琅漸直視著望向莊曲然的眼睛深不見底,“多謝。”


    莊曲然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蕭琅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麵前,他久久望著關好的門,仿若失語,良久才冒出一句,“不用。”


    蕭琅漸終於來到了顧宛的院子門前,甚至隻要推開麵前的那扇門,他就能見到那張他日夜思念的臉,可是他遲遲沒有邁開那一步,隻是捏緊袖口良久地站立。


    去西戎的路上,他心裏亂亂的,總覺得放心不下,才繞路來了北漠,打算看這邊確認一下無事就走,結果來的時候剛好趕上謝易抱著暈倒的顧宛回來。


    他那個時候想要立即殺了所有讓顧宛陷入險情的人的心都有了。


    可是鬼醫的話讓他整個一激靈,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在慶幸有莊曲然救了顧宛的同時又帶著難以忽視的不舒服:為什麽當時待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該感謝莊曲然,他卻更想將莊曲然打一頓,自己何時也變得這麽卑劣了?


    “蕭主子,你不進去看看?”謝易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姐隻是被困在山穀裏麵冷了些有沒有吃的所以暈過去了,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


    蕭琅漸控製不住身體一抖,冷?餓?他心尖尖上的人又冷又餓的時候他卻不在?


    蕭琅漸閉了閉眼睛,緩緩道,“事情都處理好了?”


    “冷繁聲說他受命於清風峽。”


    “清風峽?那個反朝廷組織?”


    “對,不過他也隻知道那個組織是清風峽,一直以來都是裏麵的人單線跟他聯係,平時倒也沒什麽任務讓他去做過,除了這次裘遲的事情。”


    “把那個組織挖出來需要多久?”


    謝易一愣,這是要不惜代價報仇了?


    “他們應該不是有意針對山莊的,隻是湊巧裘遲跟柳公子有些淵源,這樣做會不會太打草驚蛇?”


    “裘遲牽扯的事情跟朝堂有關,來追殺裘遲的卻是一個江湖組織?這件事沒這麽簡單。你隻管負責清宛山莊的安全,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蕭琅漸上前輕輕推開顧宛的門,謝易識相地退了下去。


    紅袖已經在外間睡熟了,蕭琅漸輕手輕腳進去,看見床上還有著幾分憔悴的睡容,雙腳不受控製地走過去,就那麽定定地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突然,顧宛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像是有什麽煩躁的事情般。


    一隻手撫上顧宛的眉心,耐心地將那一抹皺褶撫平,漸漸地,那緊皺的眉頭竟真的舒緩開來。


    蕭琅漸嘴角泛開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溫柔似水的弧度,良久才緩緩地呢喃,“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


    “小姐,這白粥是不是淡了些?不過趙嬤嬤說了,你最近氣色不好,不能吃太多口味重的。”


    “小姐,這衣服是不是厚了點?不過碧雲姐姐說,你最近身體不好,不能吹風,還是要穿著的。”


    “小姐,這話本子是不是沒意思?紅袖再去給你那些有意思的怎麽樣?”


    “小姐……”


    顧宛實在受不了了,忙求饒般道,“停!我隻是睡了一覺,沒必要這麽大驚小怪的!柳逝呢?也不知我睡了多久,之前的那一大堆爛攤子呢?”


    紅袖吸吸鼻子,“小姐,你隻睡了兩天兩夜而已,不算很久。”


    兩天兩夜?!


    “這麽久都沒有人來找我?”顧宛微微訝異,“我爹我娘呢?”


    “夫人見小姐這幾日都沒有去前院吃飯,倒是來問過幾次。不過碧雲姐姐說小姐忙活地裏的事情累了,一直在休息,夫人就歎口氣走了。”


    “就這麽簡單?”


    “對啊!”


    顧宛不由得撇撇嘴,雖然很慶幸自己失蹤了一晚上,睡了兩天兩夜家裏也沒有出什麽亂子,但是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啊!


    “謝護院呢?他總來找過我吧?”


    紅袖茫然道,“沒有啊!謝護院還說讓小姐好好休息,不必操心山莊。”


    顧宛不死心道,“莊曲然呢?”


    “小姐是說那個來討他的玉的那家夥嗎?他回他家了啊!”


    顧宛張張嘴,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好嗎?!


    “……你去把柳逝找來。”


    紅袖為難地看了看顧宛,“可是你身體還沒好。”


    顧宛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嘴裏嘟嘟囔囔個不停,“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好嗎?每次他們都要找我商量這個那個事情,這次這麽大的事情他們反而靜悄悄地不來找我了,等出了大事就晚了。”


    紅袖正手忙腳亂地攔著顧宛,碧雲就打了簾子進來,看到一主一仆你推我我推你,忍不住對著紅袖嗔道,“小姐身子剛舒服些你就沒大沒小的,你那身怪力氣,把小姐傷了怎麽辦?!快鬆手!”


    紅袖委屈地看向碧雲,收回攔著顧宛的手道,“碧雲姐姐,是小姐,非要去找柳管家和謝護院……”


    碧雲看向顧宛,臉上帶上了心疼和責怪,“小姐也真是的,身子剛緩過來些,又開始操心這操心那,奴婢看著都心疼,也難怪世……”說到這裏碧雲突然停住,接著笑道,“我已經把柳管家請來了,有什麽事情小姐就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問吧!”


    顧宛一聽,也不再去糾結碧雲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急忙縮回被窩裏,“快去叫他進來。”


    柳逝進來之後,就老老實實站在屏風後麵,“小姐叫我來有什麽事?”


    “這話我問你才是,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怎麽樣了?”


    “回小姐,”柳逝像早就準備好一般,從容不迫地回答道,“都已經處理好了,小姐不必擔心。”


    顧宛一愣,緊接著沉聲道,“我要聽前因後果。”


    “是。”柳逝有條不紊地回道,“那天小姐暈了之後,謝護院讓人給莊曲然接好了骨送到了莊遠手下的一個叫李猛的人手裏,現下莊曲然已經好好地待在他自己家了;裘先生雖然受了點輕傷,但現下並沒有什麽大礙,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已經離開了;至於鬼醫,謝護院叫人丟到了池子裏,今天早上剛剛撈出來,現在待在柴房裏,不過他一直吵著要見小姐……”


    顧宛稍稍有點蒙,“等一下,我們從輕重緩急慢慢來。裘遲走了?”


    “今天早上小姐還沒醒的時候剛剛離開,不過他離開的時候留了一本手劄,說就當是救他的謝禮。”


    “他就這麽直接走了?去哪裏?他不怕那些人繼續追殺他?”


    “回小姐,謝護院親自護送他離開的。蕭世子寫信來說他在軍營裏剛好缺一個懂軍事駐防的人,把裘遲安排進去很簡單,不用擔心。”


    “這麽巧?”顧宛鬆了口氣,“那倒省去我的功夫了。對了,莊曲然呢?為什麽要送到一個叫什麽李猛的人手上?”


    柳逝道,“謝護院說李猛跟張全素有恩怨,李猛最近因為他妹妹在莊夫人秦氏麵前頗為得臉,現在被張全視為眼中釘,這次救莊曲然的差事本來是張全的……”


    “所以可以為我們以後防著秦氏做個好的開頭?”顧宛說著笑開眉眼,病態都少了半分,“看不出來謝易關鍵時候還是有點用嘛!挺機靈的。”


    柳逝嘴角囁嚅了下,遲疑地開口道,“柳逝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麽話?”顧宛看著屏風上柳逝僵直的背影,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之前你心情混亂,對我們從秦氏這裏入手調查的事情不知情了,你可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麽不妥?”


    柳逝像做出什麽重要決定一般,歎口氣道,“秦氏並不好對付,我隻是想告訴小姐,如果要對付此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顧宛一愣,“你的意思是……”


    柳逝眼神暗了暗,點頭道,“小姐可能猜到了。秦氏,就是柳逝不共戴天的仇人。實不相瞞,秦氏按輩分算得上我的小姨子,我娘是京城秦家的嫡女,她原本是我娘最喜歡的妹妹。我娘嫁給我爹之後她就三天兩頭借著看我娘的由頭往柳府跑,一直從中作梗破壞我娘跟我爹的關係,還想讓我爹休了我娘而娶她,後來事情破敗,我爹一氣之下把她趕出門並讓她不準再上門。”


    “後來她安分了一陣子,找到我娘說她已經悔改了,還說我外祖母因為這件事情容不下她,求我娘給她一個容身之所。我娘見她可憐,還是沒忍下心來,讓她留了下來。兩個月之後,一封通敵賣國的信件就從柳府被搜出,柳家上下幾百多口無一逃脫,她自然不在裏麵。”


    顧宛點點頭,“是很可疑,你就憑這個猜測是她從中搞的鬼?”


    “當然不,福伯告訴過我他曾經看到過一次秦氏跟一個陌生的男子偷偷地在外麵見麵,因為那個時候正是多事之秋,我爹忙的沒有功夫理會別的,他也就沒有告訴我父親。福伯得到風聲提前從府裏逃走來撫遠找我的時候正好撞見她被那個男人接走。”


    顧宛問道,“那個男人是莊遠?”


    柳逝搖搖頭,“如果是他我最多覺得她跟莊遠早有長短,不過與他私奔並不算什麽,但是那人並不是莊遠,福伯說那人到更像是江湖人士,渾身最明顯的就是殺氣。”


    “本來我心中帶著最後一絲期盼,希望秦氏不是,畢竟她明明是與我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啊!”柳逝苦笑道,“裘先生卻告訴我當初將那封莫須有的信捅出去的就是秦氏!……隻是不知道中間走了什麽關節,對外隻說告發者被滅了口。”


    顧宛擰著眉看著柳逝印在屏風上的身影,“照你這麽說,她倒是個有本事和後台的人。”


    “沒錯,所以小姐與此人相處一定要格外小心。”


    顧宛點點頭,“我會的。隻是柳逝,你會怕跟她麵對麵嗎?”


    柳逝彎腰揖了一揖,淡淡道,“雖然不是時候,但若是碰上,柳逝也不會怯。”


    顧宛笑了,這才像是她的人,翅膀不夠硬的時候不會主動找事,但即使事情撞上門來,避無可避,也不必害怕,隻管還回去就是。


    “小姐打算怎麽處理鬼醫?廚房的人現下都忍不住了,那個味道實在是……”


    顧宛忍不住吃驚,帶著笑意問道,“他身上的毒力還沒過去?”


    柳逝也笑了,“毒力過沒過去還不知道,不過身上的衣服很久沒換了倒是真的。”


    “給他收拾一下,吃點東西,帶過來,我還有事情要找他呢!”


    “是。”


    ——


    撫遠縣衙。


    秦氏身後跟著兩個端著小盅的丫鬟,往莊曲然房間走,遠遠地看見門口立著兩個把守的人,不禁一愣。


    秦氏示意了下,身邊一個小丫鬟點點頭,手裏端著一個小盅率先走上前去,笑著對門口守著的兩個侍衛道,“夫人親手熬了些補品,讓奴婢送過來,不知道裏麵……”


    “大人現在在裏麵,不許任何人進,你還是一會再來吧!”


    小丫鬟笑道,“別人不讓進,夫人還能不讓進嗎?老爺跟夫人關係向來親密,二位大哥也太不會做事了些。”


    看門的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大人的吩咐小的不敢違背。”


    “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吩咐就可以違背了?!”秦氏麵色冷然,從後麵跟上來,看著兩人問道。


    那侍衛急了,忙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老爺吩咐了,不讓任何人進去,小的們也是沒有辦法啊!”


    “哼!”秦氏冷哼一聲,“我看你們就是這差事不想幹了。”


    兩人為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硬著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秦氏眸色冷了冷,卻是怎麽都不甘心就此回去的,這次的事情她問過主公,根本就沒有人動過莊曲然,自己試探過偉兒,明顯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為什麽莊遠那麽肯定此事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雖然莊遠表麵上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這幾日他連一次都沒有來過自己房裏,還經常在談事的時候避開自己,明顯就是生了懷疑之心。


    那信中究竟寫了些什麽?!讓莊遠這麽懷疑自己?


    要不是這次紅馥的哥哥李猛運送幹貨去南邊的時候,剛好碰上被山匪打劫的莊曲然,把人給救了回來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莊曲然是被山匪擄走的。


    秦氏很想除掉莊曲然沒錯,畢竟他是除了偉兒之外莊家唯一的男丁,沒有他,很多事情就會簡單多了,莊遠那老狐狸也會將重心全部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可是自己明明還沒來得及動手!


    說那些突如其來的山匪沒什麽貓膩她是不可能會信的,但是症結到底在哪裏?


    秦氏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必須要弄個所以然出來。


    秦氏示意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丫鬟,接過丫鬟手中的小盅,不管門口守著的兩個人,徑直就要往裏麵闖。


    一個小丫鬟卻突然從裏麵出來,“外麵來的可是夫人?二少爺讓你進來。”


    秦氏頓時一口氣在胸中上不去下不來:什麽叫讓我進去?!老爺沒發話一個庶子竟然對自己這麽沒大沒小?!


    深深吸了一口氣,秦氏麵上帶出些笑容,端緊了手中的盅,往裏麵走去。


    剛進門,一個紅衣小丫鬟就眼疾手快地接過秦氏手中的東西,笑道,“謝謝夫人體恤,老爺如今正在裏麵和二少爺說話呢!現在倒吃不下什麽,請夫人進去。”


    秦氏心中對這丫鬟嬉皮笑臉的態度很是反感,心內厭惡:果然沒教養的人身邊的丫鬟都是沒教養的。


    冷哼一聲,秦氏心中有事,也不與她計較,就接著往裏麵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後麵的小丫鬟將一根細小微不可查的銀針伸進盅裏探了探,接著撇撇嘴角將盅裏的東西悉數倒進了外室的恭桶內。


    “然兒沒事吧?這一消失就是幾天,可把為娘急壞了!”


    秦氏走近,看到床上莊曲然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心裏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快意。


    不管是誰做的,莊曲然收的這一番罪、這一身傷,確實讓秦氏心裏稍微舒服了些。


    莊遠回頭看了秦氏一眼,照舊是無比冷漠的態度,不耐地皺皺眉,“什麽叫消失了好多天?!然兒不過是病了幾天而已。”


    秦氏一愣,忙陪笑道,“這然兒一生病就需要靜養,我不好來打擾,可不是從我眼前消失了好久了嘛!”


    莊遠淡淡“嗯”了一聲。


    秦氏心裏卻五味雜陳:為什麽莊遠要隱瞞莊曲然失蹤的事情?莊曲然被綁,莊遠對自己態度急轉而下,連帶對偉兒也是……


    秦氏眼中突然一震,不會是?!


    “你在那裏想什麽想這麽入神?!不是來看然兒的嗎?怎麽愣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怎麽當得母親!”


    這句話說得秦氏一個激靈,下意識去看莊曲然,卻見後者雖然臉色蒼白,眼中譏諷的笑意卻像針一樣讓秦氏如芒在背。


    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麽!


    秦氏這麽一想,身體有一瞬間的恍惚,往後顫巍巍退了半步,被身後的一個小丫鬟眼疾手快地托住。


    小丫鬟的聲音輕快,“夫人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秦氏感覺脖頸處有一瞬間的刺痛感,但又很快消失不見,正在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太過憂神的緣故,就聽到莊遠不耐的聲音響起。


    “自己還病怏怏的,就不要來這裏湊熱鬧了。還不快回自己房間裏去,你要病了,這個家還想不想管?!”


    似是被這句話驚醒,秦氏忙掛上笑容道,“老爺說的這是哪裏話,我不過是看著然兒這副虛弱的樣子心中難過罷了。我想起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一會再來看然兒。”


    莊曲然笑著看著出了一身冷汗的秦氏,溫和道,“夫人好走。”


    秦氏不知道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出的院子,隻覺得背脊發涼,外麵冷風一吹,竟真的當夜就病倒了。


    這一病,秦氏反而有時間將事情都理一理。


    躺在床上,秦氏想起莊遠前前後後的反應,也隻能想到那一種可能:偉兒的身世!


    想到這裏秦氏的背脊就忍不住發涼,莊遠雖然看起來無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全靠運氣,要沒有幾分手段也鎮不住撫遠這些地頭蛇。


    如果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自己的下場……


    想到這裏秦氏猛地從床上立起上半身,拉住身邊丫鬟紅苕的手,麵色慘白、眼神恐怖地壓著嗓子吼道,“我要見主公!快去,我現在就要見到主公!”


    紅苕被秦氏的樣子駭了一跳,退後幾步,終究還是不忍似地說道,“最近南邊的據點出了些問題,好似是老巢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端了幾個,現下主公已經趕去了,怕是不得空……”


    紅苕邊說邊打量秦氏的臉色,卻見裏麵是一種類似從地獄爬出般的陰冷可怖,不由嚇軟在地上,顫顫喚道,“夫人?”


    秦氏卻像瞬間被抽去精氣神一樣倒回床上,半天沒有反應。


    紅苕上前去查探,秦氏竟氣息微弱、睜不開眼睛了,急忙出去叫人請大夫。


    秦氏的院子就這麽亂了一夜。


    淩晨時分,秦氏的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莊曲然本就因為身上的傷痛得受不了,一夜未睡,這時候聽到外麵安靜下來,不由喚身邊的丫鬟柳絮道:“外麵是安靜下來了嗎?”


    柳絮在外間本來就因為照顧莊曲然不敢熟睡,聽到莊曲然的聲音急忙倒了水進來,邊服侍莊曲然喝水,邊道,“殺豬似的鬧了半夜,可不是停下來了!”


    莊曲然臉上帶上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是了,她豈是會輕易倒下的人。”


    柳絮撇撇嘴,“公子不必理會她,她這番病沒這麽容易好。”


    莊曲然微微一愣,笑著點了點柳絮的鼻子,“你是不是給她動了什麽手腳?”


    “她給公子下了那麽多回毒,奴婢隻不過還她一回怎麽了?”柳絮不由憤憤,“公子老是說忍忍忍,這得忍到什麽時候算個頭啊!”


    莊曲然望著外麵漸漸亮起來的天,微笑道,“快了。”


    ——


    顧宛休息了幾天,身體已經恢複了大半,身體一好,沒有事情做反而有些不太適應。


    換句話說,突然沒有人上前來問這問那,隻是匯報情況了,她還真的不太適應,好像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以後她手下的人一下子變得可以獨當一麵了。


    比如現在,柳逝有條不紊地匯報最近莊子裏的進出項,“府裏麵大大小小上個月大概支出了五百兩銀子,主要包括少爺的學費、筆墨紙硯,夫人新置的全府上下的衣物還有新添的一項炭火銀子。上月收入主要包括桃園的進項,新鮮桃子送往各家各戶以及市集的占七成,得了一千七百兩銀子,三成的桃子製作成了桃幹,還在往各個幹果鋪子推銷。除此之外,之前蕭郡主送的那塊地裏麵的秋麥已經快要成熟,近兩天就準備收割了。”


    顧宛望著他發神,“我怎麽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你是受了什麽刺激這麽賣力?”


    柳逝笑道,“小姐多慮了,實在是最近實在沒有什麽麻煩事可匯報小姐的,柳逝就擅做主張了。”


    “真的?”


    “真的。”柳逝坦然地看著顧宛的眼睛,沒有絲毫閃躲。


    顧宛打量了柳逝幾眼,突然笑開,“那敢情好!這樣我就多一點時間進行我的新品開發了。”


    “新品開發?”柳逝一愣,“什麽新品開發?”


    顧宛笑道,“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我在山穀裏麵發現了有意思的東西。那山穀陰冷潮濕,潭水經年不涸,倒是適合養殖柴藤的好地方。”


    “柴藤?”柳逝一愣,“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此種東西。”


    “它是一種有毒植物。如果人不小心生食了它,在全部被排除體外之前,會腹部絞痛、腹瀉不止。”


    柳逝瞬間明了,也笑開來,“鬼醫中的怕就是此種毒吧?”


    “你可不要小瞧這種毒,若是身體虛弱的人服用了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再養回來可就難了。”顧宛補充道,“鬼醫算是命大的,看上去身體那麽孱弱,倒是經受住了毒性。”


    柳逝搖頭笑道,“鬼醫常年鑽研毒花毒草毒蟲,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一種不起眼的植物上。隻是這種毒有什麽經濟價值嗎?”


    他可不相信自家大小姐會做賺不著錢的買賣。


    “這事可以慢慢來,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很適合幹這個的人。冷繁聲呢?他不是吵著要見我嗎?”顧宛眼中有了磨刀霍霍的幹勁,“現在就去會會他。”


    柳逝無奈地跟在顧宛身後,心中不由好笑:看來某人希望大小姐輕鬆些的願望要落空了,大小姐明顯是閑不住的性子。


    走進安置冷繁聲的院子,倒是沒有聞到什麽詭異的味道,倒是有一種清爽的感覺。


    院子裏麵的一個躺椅上,冷繁聲正優哉遊哉地曬著太陽。


    顧宛心裏想起自己養了那麽多天、莊曲然也不知道身上的傷到底怎麽樣了,鬼醫卻如此神清氣爽,突然覺得有些鬱鬱,揚聲道,“鬼醫大人倒是在這裏過得挺舒坦,難道忘了自己此時是階下囚?”


    冷繁聲聽到聲音立刻從躺椅上跳起,眼中先是喜悅,聽完顧宛道的話又覺得不舒服,“什麽叫做階下囚?!你不是說好要拜我為師的嗎?難道你今日不是來行拜師禮的?!”


    顧宛皮笑肉不笑道,“我何時說過要拜你為師?”


    冷繁聲差點氣的跳腳,“你這人怎麽不守信譽?!在山穀裏的時候你為了討要解藥明明答應好的!”


    顧宛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說是為了解藥而答應的,不是自願,更何況我當時隻回了句‘這樣也好’,未曾說過要做你徒弟的話罷?”


    “你?!”冷繁聲被噎的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宛掃了眼院子,笑道,“要收我為徒也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在短短一天時間裏身體恢複得這麽好的?”


    冷繁聲一聽,笑了,“我就說你這個小丫頭是個鬼靈精。你當我這鬼醫的名頭隻是個擺設不成?不說能活白骨,至少一個將死之人到我手裏基本上就算保住了半條命。”


    顧宛扁扁嘴角,態度突然轉變,“那我就勉為其難叫你一聲師父吧!”


    她本就有學點醫術的意思,隻是撫遠本沒有多少大夫願意收女弟子,她也一時間沒有功夫去尋願意教她的人,這下碰上一個毒醫雙修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讓他逃了!


    冷繁聲麵上露出疑惑,“怎麽有一種我在求著當你師父的感覺?”


    顧宛達到目的之後一向都是好說話的,再說了她早就知道冷繁聲被丟到池子裏泡了三天,自己吃過的苦他也沒拉下,之前的事情就算翻篇了,於是好脾氣地笑道,“師父一定是錯覺,師父鬼醫的名頭那麽響亮,顧宛當然很樂意了,不過是臉皮子薄些,不好意思罷了。”


    跟在後麵的柳逝聽到這一句“臉皮子薄”,嘴角悄無聲息地抽了抽,笑容忍也忍不住。


    顧宛飛了一個白眼過去。


    冷繁聲忍不住呢喃,“是這樣嗎?”


    顧宛已經親熱地挽上了冷繁聲的胳膊,“反正沒有人見過師父的真麵目,師父索性就在這裏住下,一定要多教我一些東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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