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撫遠城已經很靜,偶爾有更夫穿街走巷地敲著無力的鑼,伴隨一聲有氣無力的“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莊遠最近運氣不是很好,先是得罪了金主清明公子,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後來又有仕人堂裘先生的住處被燒,人生死不明,不少仕人堂的學子都來縣衙鬧事,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一直到後半夜,才好不容易睡過去,卻被一陣震天響的擊鼓聲吵醒。


    本就疲憊不堪的莊遠被氣個半死,好容易穿好衣服帶著秦氏走出去看,卻見門房裏的二狗子匆匆而來,目露驚慌,“老爺!出事了!”


    莊遠立時氣不打一處來,“你老爺我好著呢!沒出事!哪個鳴喪的一定要晚上來擊鼓鳴冤?!”


    二狗子搖頭,“不是鳴冤,是……是有人在門口留下了東西。”


    “什麽東西?!”


    二狗子顫顫巍巍掏出一張紙,“這是縣衙門上插著的箭上取下來的,上麵好像寫著二少爺什麽的。”


    莊遠一把奪過紙張,讀完之後臉色變得鐵青。


    秦氏在旁邊聽說是莊曲然出事了,心裏不禁喜悅,麵上卻半點不顯,滿臉擔心道:“老爺,可是出什麽事了?然兒他怎麽了嗎?這信裏說了些什麽?”


    秦氏說著就要偏頭去看,莊遠卻一把將信紙攥入手心,轉頭淩厲地盯著秦氏,竟似要將秦氏生吞活剝一般,直看得秦氏頭皮發麻。


    饒是秦氏城府夠深,此刻也有了幾分忐忑。若是知道緣由她自然不怕,可如今莊遠這般死死地盯住自己又不說半句話,她隻感覺自己仿佛變得無所遁形,所有秘密都叫莊遠看穿了一般。


    “老爺這是怎麽了?難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不成?”秦氏掩飾住心裏的懼意,勉強笑道,手心已經微微攥出了汗。


    “沒什麽。”莊遠卻突然將臉轉開,似是沒有發生過之前的事一般,“我不是跟你說過,婦人家就老老實實操持內務,不要隨意管衙門裏的事嗎?”


    秦氏心下半安,麵上顯露出委屈,嗔道,“剛才那小廝不是說信上寫著跟然兒有關的事情嗎?我一個做娘的,怎麽能不操心呢?”


    莊遠麵色一動,一抬手,竟瞬間取下正廳裏掛著的劍一劍刺入還沒反應過來的二狗子身體裏,二狗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軟在了地上。


    血腥氣蔓延開來。


    秦氏的心幾乎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莊遠冷冷看了秦氏一眼,輕嗤一聲,“又不是親的。當真擔心然兒的也該是許氏才對。”又轉身對著剛剛趕來的管家道,“把屍體處理了。”


    管家忙帶著幾個口風嚴密的人將二狗子的屍體抬了下去,院子裏的血跡也很快被清理幹淨,仿佛沒發生過一般,隻留下空氣中還殘留著血的味道。


    “老爺這是什麽話。就算不是然兒的生母,他也總歸是叫我一聲娘的。”秦氏麵上帶上委屈,幾行清淚渾然天成,“老爺說這般的話,是要株我的心啊!”


    若是在往常,莊遠就該開始哄佳人了,不過他現在完全沒有這個心思,擦拭了一下握過劍的手,冷著臉就往後院走。


    走出幾步,莊遠補上一句,“今夜我就在許氏房裏睡了,你自己回去吧!”然後毫不猶豫地揚長而去。


    秦氏看著莊遠的背影遠去,拂去臉上的水跡,目光陰冷地掃向身後,“到底怎麽回事?!偉兒對莊曲然動手了?”


    一個粉衣小丫鬟出現在秦氏身後,目露疑惑和不解,“沒有啊!大少爺最近都宿在醉紅樓沒有回來過,怎麽會對莊曲然動手?”


    “那這是怎麽回事!派人去看看,莊曲然房裏究竟還有沒有人。”


    “是。”


    不過須臾,那小丫鬟回到秦氏房內,“回夫人,房裏空無一人,床鋪沒有動過的痕跡。”


    秦氏坐在床前,心裏納悶不已,難道是主公?


    “派人盯著莊遠的一舉一動,有什麽異狀立刻來找我。另外想辦法聯係主公。”


    “是。”


    而到了許氏房裏的莊遠,在接受了許氏誠惶誠恐的接待之後,就顧自躺在床上發神,那張信紙還在他手裏握著,上麵的話字字誅心,讓莊遠沒有辦法忽視。


    許氏在一旁戰戰兢兢地注意著莊遠,根本不敢合眼。


    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莊遠翻身下床,許氏忙立起身,莊遠難得體貼道:“你繼續睡吧!我還有事,自己更衣就行了。”


    許氏隻好又躺回去。


    莊遠換好衣服,叫了隨從就去了縣衙前堂。


    秦氏房裏也一直在等消息,得知莊遠如往常一樣去了縣衙之後,心裏的不安反而更加盛了,隻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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