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坐到了趙夫人的身邊,看著趙夫人認真的,一頁一頁的將一本冊子看完。


    她自九歲進到付國公府,到今年,十六歲,一轉眼,便就七年過去了。


    付新想到了初入府時的惶惶不安。


    雖然中間,趙夫人也曾動搖過。


    但付新不怪趙夫人,隻能說付悅太會迷惑人了。


    但是自過繼了她之後,對她比過親生。


    付新記得,她剛進府那會,趙夫人的頭發還沒有這般的白。


    現在,兩鬢上,已經是灰白色了。


    眼角的皺紋也比往年上多了許多。


    雖然付新沒有掌過家,但是在付國公府上住了這麽些年,多少還是了解一些。


    也許在幾看前,付國公會就已經入不敷出了。


    然後這幾年,又是喪葬、又是嫁女兒的。


    銀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而莊上田產,又連年欠收。


    國公府上又沒有可掙錢的輔麵。


    付寬又是個隻知道花錢,不知道掙錢的主。


    三個兒子,也沒什麽大的出息。


    而四房卻是一心的撈好處,留著日後分家當做自己的私產。


    付亮和柳姨奶奶也完全隻是消耗,半分貢獻沒有。


    趙夫人又不肯用付新的銀子,獨自支撐著付家。


    其中的艱難,心酸,肯定不足為外人道。


    付新一麵心疼趙夫人,一麵,卻又不知道怎麽跟趙夫人說,要天下大亂的事。


    她怕嚇著趙夫人。


    合上帳冊,趙夫人見付新直愣愣的瞅著她,笑道:


    “憨娘來這兒找我有什麽事?怎麽這樣瞅我?”


    付新見趙夫人不再看冊子了,不禁靠到趙夫人身上,輕聲說道:


    “沒有,女兒就是看娘這樣勞累,實在是心疼。現在大哥的病也好了,大嫂也是世子夫人。娘為什麽不讓大嫂幫著娘,打理府內的事呢?”


    趙夫人心下歎息。


    哪裏是她不想讓大媳婦楚氏幫著她,打理府中庶務?


    主要是楚氏嫁進來這麽些年,一直沒有管過內務,又出身於小家庭,根本就管不了付國公府。


    趙夫人也曾讓楚氏試過幾回,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趙夫人沒法子,還得自己親力親為。


    不過是讓著楚氏,從旁協理一下。


    趙夫人每日光教楚氏,就要占去大半的時間。


    每每想到此,趙夫人就覺得比她親自管理,還要累。


    希望是她們杞人憂天吧?


    付新一麵在心裏默默地祈盼著,一麵卻又想到,萬一是真的呢?


    她們不早做準備的說,萬一是真的,到時怎麽辦?


    付新抿了抿唇,直接說道:


    “娘,女兒有些話,想要跟娘商量,隻是,娘別以為女兒瘋了。”


    趙夫人見付新說得特別的鄭重,還以為她出了什麽難事,連忙問道:


    “怎麽了?你直接和母親說就是了,什麽瘋不瘋的?咱們娘倆個,還有什麽秘密不成?”


    付新瞅了眼邊上的丫頭婆子,說道:


    “娘可不可以將人都打發出去?女兒的話,隻能單獨與母親說。”


    付新到了國公府這麽些年,還從沒提過這樣的要求。


    趙夫人立時警覺起來,將屋裏的人全都打發了出去,並讓丁婆子守著門。然後問道:


    “她們全都出去了,你有什麽話對母親講的,說吧?是不是你四嬸又說你了?”


    趙夫人所能想到的,也就這個了。


    現在付國公府雖不濟,但掌家人是趙夫人。


    除了送走付紋的孫夫人,或許心氣不順,背著趙夫人,去妹付新的晦氣外,趙夫人實在想不出別的來。


    付國公府裏,都知道付新在趙夫人心裏的位置,誰敢對付新無禮?


    付新搖了搖頭,頭靠著趙夫人,語氣有些遲疑地說道:


    “娘,爹爹丁憂在家,應該也見外客吧?”


    趙夫人不知道付新為什麽突然想起說這個來了,不由得問道:


    “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你爹丁憂在家,自然是少見外客,但你舅舅、舅爺這等實在親戚,還是見得。怎麽了?”


    付新看了眼趙夫人,說道:


    “爹沒跟娘說些朝堂上的事?”


    怎麽可能沒說?


    現在,滿朝上下,即使是路人,都在說安祿山準會反叛,隻不過皇帝不信而已。


    不過是付新不出門,所以沒聽說而已。


    趙夫人瞅著付新,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麽?”


    付新抿了抿唇,狠下心來直接說道:


    “娘覺得……大唐亂得了不?”


    其實趙夫人也不知道,但仍是打起精神,安慰付新道: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你別聽她們的,大唐國盛民安,太平日久,哪就能說亂就亂的?雖然說邊關可能有些不安穩,但,層層屏障,決不會亂到長安來的。乖女兒安心呆著,明兒出了孝,你就要與羅公子完婚。沒事的。”


    付新現在又不是小孩子,趙夫人說沒事的時候,半點兒底氣全無,付新如何聽不出來?


    想了想,付新說道:


    “娘,萬一呢?萬一亂了怎麽辦?大唐太平日久,無論是平民還是官員,都久怠兵事。女兒隻怕,如果亂了,從邊關打到長安,一路上的官民,望風而靡。”


    趙夫人如何不擔心?


    不過是怕付新害怕,強行安慰她,並安慰自己而已。


    趙夫人再怎麽能幹,也不過是內宅婦人,大難來了,又能如何?


    她隻希望,再怎麽亂,也打不到長安來。


    因為長安有皇帝,皇帝總是怕死的。


    但也正是因為有皇帝,叛軍也會將兵鋒直指長安。


    趙夫人沒說話。


    付新坐直了身子,瞅著趙夫人道:


    “娘,現在咱們守孝,不能動,但要不要提前做些準備?”


    趙夫人一聽,愣住了,說道:


    “如何準備?這種事情也隻能是到時候再說,現在準備什麽?怎麽準備?若不是守孝的話,倒是可以到外麵躲一躲。但若真是亂了,哪裏又能安全?躲在哪裏,還不都是一樣的?”


    這麽說著,趙夫人臉上,滿是擔心。


    付新問道:


    “那舅舅呢?舅舅沒說怎麽辦?”


    趙夫人平靜的說道:


    “你舅舅已經讓你外祖母帶著人,這幾天起行,偷偷回老家。隻你舅舅有官職在身,不便離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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