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燕臉上的笑滯了下,然後語氣極為輕鬆地說道:


    “歡娘在丫頭夜間值夜的軟榻上,也沒什麽的,這若是憨娘的話,老奴敢保證,大夫人定是會讓憨娘在床上的。”


    付新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我知道大夫人疼我。她救了大夫人,受了那樣重的傷。我雖然沒見著,但聽說昏迷了好長時間,大夫人感激她,將她接到自己屋裏,也是應該的。”


    話雖然這樣說。


    繡燕聽了,仍是心疼付新。


    付新越是說得雲淡風輕,事情越是嚴重。


    當時,付新與付悅兩個同在馬車裏,可受傷出頭的,卻是付悅。


    繡燕心酸,輕呼:“憨娘!”


    付新擺了擺手,道:“算了,我累了,想在床上看會兒書,紀媽、繡姨也累了一天,而且也嚇了一跳,就讓離珠、離珍值夜吧。”


    這兩個便就是趙夫人給付新買來的,那八個留下的丫頭中的。


    付新均以離字取名。


    繡燕心裏心疼付新,就舍不得走。


    可是紀媽卻想得多,覺得付新靜一靜也行。


    勸慰的話,該說的白天也都說過了,再說,便就是一直的重複。


    說多了,反倒煩。


    雖然之前也一直有風波,但這一次,可以說是付新進到付國公府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若是付新連這點委屈都接受不了的話,隻怕以後的事,還多著呢。


    畢竟,趙夫人對付新,除了喜歡之外,還有付新初來乍到的照顧。


    但一個人,不可能長久的照顧另一個。、


    即使是親母女,也還是會發生些不愉快的。


    付新總要學著接受,並應對才行。


    於是,紀侍候著付新,半靠在床頭的大引枕上。


    又在付新頭頂的牆鉤上,掛了盞羊角燈。


    屋內案子上,燃著燭火。


    一室通明。


    紀媽還是有些不放心,就又叮囑兩個小丫頭,讓她倆個精細些火燭,別睡著了之類的話。


    又讓春杏在外間,聽著點。


    便就將繡燕拉了出去。


    雖然說付新自己要學著麵對,紀媽怕付新從小被扶持慣了,將來再是個軟弱的性子。


    但,紀媽還是打算著,要和繡燕好好商量下。


    未雨綢繆總是沒有錯的。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有些話不好直接當著付新的麵說。


    付新半靠在引枕上,一手抱著胖胖,一手拿著古詩來看。


    等紀媽和繡燕出去之後,便就支使坐床前的離珠,去給她倒水。


    並讓離珍去挑燈,剪燈芯。


    於是,付新便就將之前羅輝扔給她的,那個紙球從胖胖地後背開口裏,拿了出來。


    一邊盯著離珠、離珍看,一邊飛快的打開,放平後夾到書裏。


    離珠打了溫水來,遞給付新。


    付新卻衝著離珠笑:“我這會兒工夫又不渴了。”


    離珠自然不能說什麽,將杯子拿開,放到地中的案子上,笑道:“小娘子什麽時候喝了,再使喚奴婢。”


    付新點頭,然後舉起書,讓書背對著離珠。


    便就看羅輝寫了些什麽給她。


    付新以為,羅輝定是知道了她今天馬車翻車的事,所以紙條上,最起碼也會是關心的話。


    即使羅輝寫不出什麽關心她的話。


    但也應該是問一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讓她告訴給張秀兒。


    這樣的話,羅輝也就知道了。


    然而當付新看到,那紙條上就三個字後,付新沒氣死。


    就見那紙條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明天見!”


    付新就氣得想將那紙條,再戳成球,給羅輝給扔回他臉上去。


    “明天見?”


    他費個大勁,偷摸進付國公府,她住的院子,就為跟她說:“明天見?”


    羅輝是在逗她麽?


    付新滿腔的感激,被這三個字,淋得一點灰都不剩了。


    隻剩下,被氣得直恨不得,明天見著羅輝,錘他一頓。


    付新憤憤不平地想:明天見,明天見。明天見鬼,也才不見他呢。


    她明天不去國子監,到琪樂園後,就不出屋。看明天,他見誰!


    付新將書扔到床前案子上,讓離珠將掛著的羊角燈拿走,便就閉上眼睛,想事情。


    雖然說,趙夫人讓丁婆了帶話,讓她明天不用去延居了。


    她是聽大夫人的話,不去,還是去呢?


    付新一時拿不定主意。


    大夫人不讓她去,也是出於好心,因為知道她與付悅自來相處不來,不想讓她為難。


    畢竟,付悅傷得重,一時半會的,搬不出延居。


    可是,她若不去的話,別人不說,世子付寬定是會不高興的。


    經此一事,付新發現,其實付寬並沒有他所顯現出來的,那樣喜歡她。


    趙夫人會不會從中難做呢?


    可是,趙夫人既然讓丁婆子帶話過來,她若是不聽趙夫人的話,明兒一早上,過到延居去,給趙夫人請安。


    付新又想到,她是好心。


    一來怕趙夫人從中難做,二來也是想探望一下趙夫人的身體,好些了沒有。


    但,站在趙夫人的角度想。


    趙夫人會不會疑心她,不放心趙夫人。


    怕趙夫人與付悅增進感情?


    越想越頭疼,付新不自覺地,便就長歎了口氣。


    離珠和離珍連忙湊到跟前,問道:“小娘子哪兒有舒服?口渴了?還是想吃什麽?”


    付新睜開眼睛,瞅著兩個丫頭,笑了,說道:“給我倒杯水吧,這會兒倒是真渴了。”


    回燕居裏,火爐上無論何時,都會煨著開水。離珠倒了半杯,然後又兌了些涼白開水,使得杯子裏的水是溫的。


    拿回屋裏,離珍扶著付新起來。


    付新接過杯子,喝了口水,然後說道:“時候不早了,把燈熄了,你倆個也去外榻上,睡覺吧。”


    說完,付新躺回府上。


    離珠離珍兩個為付新拉好被子,然後撂下床緯,輕手輕腳地熄了內室的燭火。


    隨著她倆個舉著一支燃著的蠟燭,出到外屋,簾子放下。


    一室的黑暗。


    付新自己也知道,她進到付國公府的第一次危機,正是此時。


    若是解決得不好的話……


    雖然事情很糟心,但付新想著想著,卻仍是睡著了。


    而且睡得頗香。


    一晚上,連個夢都不曾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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