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公主這時候,也忍不住拿手指戳付新的額頭道:“瞧你這點子出息,崔家的菊花宴不說有百年了,也差不多。你別見現在這樣,當年鼎盛的時候,可是一張請柬都難求的。京裏多少人家,為能出現在崔家的菊花宴,而自鳴得意?”


    說這話時,廣寧公主不由得瞅了眼高亭之下,那星星點點地人,不由得嘴角泛起一絲嘲諷地微笑。


    可惜的是,現在的崔家,明明已經不複當年,卻不肯承認。


    仍然迷一樣的,自鳴得意。


    看著下邊,付新也很難想像,廣寧公主所言的鼎盛時期,是怎麽樣的一場盛況。


    但這麽大的園子,滿目的菊花,似乎就是一種提醒。


    也是一種證明。


    若沒有當年的盛況,誰又會在郊外,建這麽大的菊花園呢?


    廣寧公主一邊戳著付新的額頭,邊繼續說道:“你竟然想交白卷?你就不怕崔家人,將你這種行為視作侮辱,而寫文章罵你?文章可是要流傳以後的,你到底腦子是怎麽長的?”


    付新一副哪有這麽可怕的模樣,驚訝道:“沒這麽嚴重吧?奴不過是實在寫不出來而已。難道今天來的人,都寫得出?”


    廣寧公主笑道:“若是在世家正好的時候,或許還有些胸懷,但現在,他們敏感著呢。況且,以前寫菊花詩,為防止有人作弊,都是到了這兒之後,臨時定韻,現在,已經放開了,隻要準備了菊花詩便可。”


    可不正是一種自欺欺人?


    廣寧公主在心下滾了幾遍,終是沒有說的話,正是:這不是明顯地,讓人作弊?


    付新一聽,立時愁苦道:“可出來時,為什麽大夫人沒有告訴奴呢?”


    廣寧公主笑道:“你娘最近不是事多?聽說天香草的事,本來希望滿滿的,結果變成了失望,大概就給忙忘了。”


    付新一想,哪裏是光天香草的事啊,高姨娘的事,再加上管著國公府,柳姨奶奶天天的作妖,趙夫人雖然看著她們狗咬狗開心,但到底也是糟心。


    這麽想著,付新也就理解,趙夫人為何巴巴地給她準備,卻明知道她沒啥文采,卻仍是忘了給她備首菊花詩了。


    瞅著那筆紙,付新愁容滿麵。


    別說讓她寫詩,就是讓她背韻,她都背不齊,弄不懂那個個韻部,明明發音都差不多,為何卻分兩個韻腳。


    還有什麽平平仄仄,付新隻一想,便就頭疼。


    對著付新那淒淒慘慘的麵上表情,廣寧公主很是不厚道地笑了。


    付新睇了廣寧公主一眼,幽幽怨怨地。讓人看了,便就心生喜歡。


    雖然心底也覺得付新可憐,但廣寧公主還是不厚道地笑了。


    然後,心底卻更是喜歡這個,不善於撒謊的孩子。


    於是,廣寧公主想了想,笑道:“這字,你總會寫吧?”


    付新倒沒有覺得廣寧公主在嘲笑她。


    隻覺得,這個公主怎麽能這般地瞧不起人?付新不禁拿眼睛一嗔,語氣裏略帶抗議地說道:“公主娘娘也忒小瞧人。奴雖然不會作什麽勞什子詩,但書也看了許多本,跟著武姑姑,除了禮儀之外,也會拿烈女傳來看。”


    廣寧公主搖了搖頭,笑道:“好,愛看書的好孩子,那我說,你來寫。”


    這意思是,廣寧公主要給她作弊?


    付新滿是差異地瞅著廣寧公主,頗覺有些不可思議。


    好雖然是好,但一想到趙府的事來,最後傳得滿京城都知道,她作弊得了個第一。


    付新不禁訥訥說道:“這樣,不大好吧?萬一再得個第一,又鬧起來怎麽辦?”


    廣寧公主一愣,轉麵笑道:“你倒是對我挺有信心。”


    付新很是時候的拍起馬屁來,非常認真地閃著她那雙水汪汪地大眼睛,說道:“公主娘娘是天人,自不是在場各家之人可以比擬的,肯定寫得比別人好。嗯,奴覺得,一定會得第一的。”


    廣寧公主聽了,很是受用地笑道:“看起來,你也不傻麽。你這話我愛聽,可惜了,他們可不這樣覺得,又自詡貴人一等。將皇親國戚也不放在眼裏呢。可他們不給我機會。你寫了,試試看,能不能得第一。”


    瞅著廣寧公主,一副我都已經寫好了詩,卻不能讓眾人看的,很是失落的表情。付新心裏憂傷地想:原來不是為我解憂啊……看樣子,我是白感動了。


    廣寧公主見付新不知道在想什麽,磨磨蹭蹭地。就催促道:“快拿筆寫,一會兒就要收來了。等吃了飯,便就開始評了。你沒見那些個老東西都來了,瞪大眼睛瞅著呢麽。”


    高亭很大。


    付新往另一邊瞅。那邊坐著四五十歲的男人們。一個個眯眯著眼睛,不知道說著什麽,均都露著滿滿意地笑容。


    那笑容,好像今天車馬盈門,賓客滿席似的。


    付新不由得有些懷疑,這些人,難道眼瞎麽?看不見底下,除去五姓家裏的人,真正的客人寥寥無幾麽?


    “唉!”付新歎了聲氣,拿起了案子上的筆來。


    廣寧公主如何不知道,付新因何而歎氣?先笑了聲,才小聲在付新近前耳語:“風勁傳香日已期,秋花還是舊時姿;持芳去歲人何信?卻見新眉倚陳蘺。”


    付新寫完,放下筆,在心底又默念了一回,覺得這詩寫得,非常地蕭索。


    麵上就凝重起來,一陣地唉聲歎氣。


    廣寧公主笑道:“好好的,怎麽了?”


    付新歎道:“公主娘娘這詩,讀著讓人生出一種,年年花開,年年賞花人不同的落寞感。”


    廣寧公主詩雖然悲,但她整個人,卻一直笑著:


    “可了不得了,剛還說自己不會。我這才忝臉幫著做了首,就打臉了。人生可不就是這樣,你看人天天悲花,卻不知年年花開,可悲花的人呢?卻不知道哪裏去了。可笑悲花的人,卻不知道那守信而至的花,正在悲人的年年新人換舊人呢。”


    付新瞅著廣寧公主,像是不認識似的。


    一個人,怎麽就能笑著,說出這麽觸人心弦的話來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芝蘭玉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前朝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前朝樹並收藏芝蘭玉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