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寒風吹得人哆哆嗦嗦,蔡邕一早起來覺得心煩,決定不去上朝了,反正也不是大朝會。


    反正也沒人會找他的麻煩。


    反正就是不想去!


    昨天董卓自立為相國,參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權臣該有的禮儀全有了。


    煩!


    不去了!


    他在朝堂和董卓的府屬裏麵,活的很是超然。


    隻要不造反,誰都不願意招惹他。


    即便是最近受寵,跟董卓情同父子的呂布,見到自己也是恭敬有加,禮數不缺的。


    他知道,這一切跟自己的名望沒關係。


    有個好女婿,真不錯!


    想到此處,他心情好了點,可仍然不想吃飯。


    看看書,彈彈琴,舒緩了一下心中的憤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


    仆人來報,守宮令荀彧求見。


    荀彧是荀子的第十三世孫,祖父是以品行高潔著稱的名士荀淑,父親是荀氏八龍之一荀緄,號稱荀二龍。


    他是今年新舉的孝廉,剛被召到洛陽沒多久,自己雖然認識他的叔父荀爽,但跟穎川荀氏真沒什麽交情,突然上門,連名刺都沒遞,是有什麽急事嗎?


    “請到正堂,吾這便過去。”


    蔡邕更換衣服,來到正堂會客,隻見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子,正起身行禮,其身高七尺有半,麵容清瘦,目若朗星,三寸長的胡須打理得整整齊齊,舉止沉穩有度,氣質溫文爾雅。


    好一個謙謙君子!


    “穎川荀文若,見過蔡公。”


    “荀郎請坐,不必多禮,今日登門,可是有事?不妨直言。”


    “多謝蔡公,今日冒昧,多有打擾,彧之過也。確實有事相求,彧本無心仕途,隻是董相國征辟,推拒不得,入朝幾日頗為不慣,想求蔡公相助,免了政務的苦楚,放吾歸家。”荀彧聲音清朗,語氣平和,雖是相求,但無一絲阿諛諂媚之氣。


    蔡邕更欣賞這個年輕人了。


    至於不耐政務苦楚什麽的,他是不信的,守宮令負責管理陛下和尚書台的筆墨、封泥,清閑得很,哪有什麽繁雜的政務?


    不想給權奸賊子效力罷了。


    年輕人,有風骨。


    很好!


    蔡邕決定幫他一把。


    “文若需知,董仲穎正在召名士以壯聲色,此時可辭官不得,容易被嫉恨,是無法脫身的。不如外放,半路而走,不去就任便是了。”


    荀彧微笑道:“還請蔡公相助。”


    “好,老夫便為你走一趟,不拘什麽官職,外放一任便是。隻是,家鄉恐有隱患,文若有何打算?”蔡邕答應的很是爽快,這事並不難,他隻是擔心董卓找後帳。


    荀彧見蔡邕麵有憂色,知其在為自己擔心,心中暗道:這蔡伯喈果然是溫厚長者。


    “蔡公不必擔心,吾早前已變賣家中田產,準備遷往別處。”他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對麵前這位溫厚長者的處境有些憂心,勸說道:“京中已顯亂像,蔡公要早作準備,不如歸去的好,此時向北,無人敢於阻攔。”


    蔡邕開懷一笑:“小友不必為老夫憂心,吾有佳婿在北,安全無虞,反倒是你,這天寒地凍,兵荒馬亂的時節,要帶著家人遷去何處?老老小小如何能受得這般苦楚?”


    荀彧心中苦澀,董卓亂政,函穀以東的世家皆有不滿,兗州、豫州、荊州南陽等地,風聲鶴唳,各家怕是已經開始集結人馬,眼看著大亂將起,可這些不能跟麵前之人明說啊。


    “穎川乃四戰之地,天下動蕩,匪盜橫行,吾想帶著家人去荊南躲避兵災。”


    “吾曾去過南方,潮濕煙瘴,北人恐經受不得,要說躲避兵災,何必舍近求遠?幽冀之地,民心穩定,盜匪絕跡,老夫的女婿劉宜程仁心愛民,文若何不去冀州安居?”


    蔡邕覺得這荀文若是個正人君子,不如推薦給自己的女婿。


    “這……”荀彧心中猶豫。


    冀州確實是個躲避戰亂的好去處,那劉宜程也確實是個愛民如子的,可他隻愛民不愛士人呀。


    蔡邕大包大攬的說道:“文若不必猶豫,有我做保,何必擔心,老夫這就去信,請我那女婿派兵護送文若的家人。”


    說到此處,他搖頭感慨:“世道亂了,行路越發艱難,遷居之事,不可掉以輕心,無有兵馬護送,萬萬不可起行。”


    “多謝蔡公。”荀彧其實對北邊那個新任的驃騎將軍挺感興趣的,若說平定混亂,還天下太平,此人確實是不二人選。


    有地盤、有兵馬、明軍略、擅帶兵,戰功赫赫,名聲遠播。


    隻是流言蜚語充斥市井,也不知何為真?何為假?


    不妨親眼去看一看。


    十一月十六,劉襄接到蔡邕的信件,信中長篇累牘的大讚了一個叫荀彧的人,什麽賢良之後啊,品性高潔啊,文質彬彬啊,巴拉巴拉一大堆。


    但沒說到正點子上啊。


    荀彧!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自己更知道他的才華了吧?


    看著竹簡最後,請自己派兵去穎陰縣,護送其家人遷居冀州的話語。


    劉襄喜憂參半。


    高興自然是高興的,那是荀彧啊,漢末三國頂尖的人才,如大漢開國名相蕭何一般的人物。


    可自己能折服這位王佐之才嗎?自己會像袁紹一般錯過,還是如曹老板一般,收到麾下,最後卻分道揚鑣?


    自己能壓服穎川荀氏嗎?


    自己的麾下有人能製衡以荀彧為代表的,穎川士族集團嗎?


    既是蜜糖,也是毒藥啊。


    甭管如何,先接到身邊再說。


    “典韋,帶三百宿衛騎士,急行軍,過黃河南下穎陰縣,把荀彧的家人保護起來,注意言辭舉止,要禮敬有加。”


    “史阿,你帶幾個人,快馬奔赴洛陽,把我的手書送到蔡公手上,然後找到荀彧,保護他的安全。”


    “末將遵令!”


    兩人領命而去。


    劉襄患得患失。


    他忍不住苦笑,還是養氣的功夫不夠啊。


    心中忿忿的報怨,老子沒見過人才嗎?老子殺掉的人才也不少了,荀彧而已,又不是絕世大美女,用得著這般牽腸掛肚嗎?


    服從於我,自然千好萬好。


    若是不從,那就…那就…那就再想辦法!


    唉!


    沮授也是大才呀,當初可是動念之間就能宰了他,心中一絲猶豫都沒有,荀彧又多得什麽?難道他有兩個頭不成?


    哼!


    劉襄踱著方步走回後宅,甄逸病情沉重,他得多陪陪甄薑,最近她情緒低落,挺長時間沒看到笑容了。


    可還沒進門呢,就聽見小孩的哭聲,他心裏咯噔了一下,別是甄逸不行了吧?沒聽人來報啊?


    加緊走了幾步推門進入甄薑的居室,見她好好的坐在條案邊上,臉上一點悲痛之色也沒有,搭眼向後麵看去,五歲的小甄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得不得了。


    什麽情況?


    “見過夫君。”甄薑起身為發愣的劉襄褪去綿袍,屋裏火爐燒的正旺,穿著綿袍一會就得出一身汗,若此時再受了寒風,容易害病。


    劉襄抬抬下頜,指了指甄宓:“怎麽回事?”


    甄薑把綿袍在懷裏疊了一下,放到一旁的矮幾上,搖搖頭說道:“別理她,哭一會就好了。”


    “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什麽事惹到她了?平時跟個小大人一樣,今天是怎麽了?”劉襄挺奇怪的。


    甄薑從小就特別會照顧弟弟妹妹,主要是自己貪吃,有好吃的也不會忘記弟弟和妹妹,所以甄家的孩子都很黏著她。


    結婚之後,為了守禮,有一段日子沒怎麽見麵,甄薑和幾個弟弟妹妹都快得相思病了。


    劉襄又不是老古董,便趁著去甄府做客的時候,邀請他們多來家裏走動,不要疏遠了。


    自那之後,其他幾個大孩子注意禮儀,不好經常拜訪,甄宓是每天都要跑來見姐姐的。


    劉襄覺得這個小丫頭片子就是為了偷懶。


    她母親管的嚴,小小的孩子就開始讀詩經典籍,行走坐臥都得注意儀態,確實挺辛苦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就不漂亮了,到底是誰惹到你了呀?我幫你教訓他!”劉襄摸摸小丫頭的頭,輕聲細語的哄著。


    “嗚嗚~我想吃冰酥酪,嗚嗚嗚~阿姊不讓,還打我,嗚嗚嗚~~”


    劉襄無語了,這是十一月啊,外麵能凍死人,這小祖宗要吃冰酥酪!


    冰酥酪就是煮熟的牛奶加蜂蜜,加上烤製過的核桃仁、花生碎,以及果脯,再加上時令鮮果的果粒,然後放到冰窖裏麵冰凍,是冰淇淋的雛形,唐代的時候發明的,劉襄把它提前到漢代。


    一起發明的還有刨冰,或者叫冰沙,就是把冰剮成沫,然後加水果和果汁。


    冰酥酪倒不是沒有,但小孩子大冬天的吃這個,容易得腸胃病吧?


    “咱們不吃這個行不行?”


    甄宓眼淚汪汪的堅持自己的愛好:“我想吃冰酥酪,嗚嗚~”


    小孩子執拗起來,真是沒轍。


    甄薑白了她一眼,氣憤的數落道:“冬天吃了會害病的,以前又不是沒有肚子疼過,隻記得吃!你莫不是想挨揍了吧?”


    甄宓哭得更厲害了。


    劉襄被哭得腦仁疼,哄騙道:“你要是不吃冰酥酪,我就請你吃龍肉,好不好?”


    這小丫頭挺好騙的,眼淚還在順著小臉往下淌,就抬起頭好奇的問道:“龍肉好吃嗎?是神龍的肉嗎?”


    “特別好吃!”


    “那是不是吃了龍肉,父親就能好起來了?”甄宓滿臉都是希翼。


    劉襄頓住了,他原本想用驢肉糊弄一下的。


    畢竟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嘛。


    沉吟片刻,他笑著說道:“會的。”


    他依然在騙人,可他不想用驢肉蒙人了,得換一個騙人的辦法,讓甄逸相信那就是龍肉的味道,希望能起到一點安慰劑的效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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