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降臨,生計無著,人禍煎迫,斷絕活路,底層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要起亂子的,難道要讓他們老老實實的餓死?


    不可能的,那是違反人性的。


    偷盜、搶掠、聚眾、謀反。


    社會動蕩,生靈凋敝,愈演愈烈,惡性循環,最終必定玉石俱焚。底層百姓死難者眾,上層階級也好不了,天下大亂,誰都跑不掉。


    這種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仁人誌士高聲疾呼,要善待百姓。可怎麽才算是善待百姓呢?是多娶幾個小老婆還是多收幾個家丁啊?是多修幾個橋還是多開幾個粥鋪?


    都不是。


    善待百姓就是要把上層階級的利益,分一點給底層百姓,讓他們能活下去。


    知道這個道理的人也很多,但想分他們的利益?


    不行!


    既得利益者階層的集體慣性,就像山洪爆發的時候,其中的幾滴水想停下來是沒用的,洪水會裹挾著一切雜物,傾瀉而下,難以遏止。


    這叫積重難返!


    任何一個封建王朝都逃不開這樣的惡性循環。


    所以劉襄一絲改革的念頭都沒有,他要推倒重建。


    世家大族就是他最大的阻力,畢竟要在他們身上割肉。


    還好,幽州偏僻,胡漢雜居,世家的力量並不大,那裏是公認的邊鄙之地,讓他聚集起了起步的力量。


    現在,他要圖謀冀州了,這裏被張角禍害了一遍,後來又被他借著黃巾之名禍害了好幾年,就算如此,世家大族的力量還是不小。


    需要再殺一茬!


    借著反賊的名頭殺掉一部分,選擇性的吸收一部分,利用元從大將和出身低微的軍勳集團壓製他們的崛起,剩下的就是敵人了。


    這就是他麵對世家的辦法,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他真想把世家大族之人都宰了,來一場徹徹底底的階級鬥爭,可實際情況不允許,他做不到。


    他得學會妥協。


    否則,會死。


    大軍調動,劉襄騎在赤菟上胡思亂想。


    其實冀州最大的力量是宗室,中山國有中山王劉稚、常山國有常山王劉暠、趙國有趙王劉赦、河間國有河間王劉陔、安平國有安平王劉續、清河國有甘陵王劉忠,都是王爵封地,冀州九郡,王國占其六,隻有魏郡、巨鹿郡、渤海郡三郡是名義上的中央直轄。


    而渤海郡才剛剛除國十六年。


    不對,劉襄反應過來,安平王劉續大逆,四年前除國了,冀州有四個郡了。


    漢代的王爵雖然不像春秋戰國的時候一樣自治,但也比後麵幾個朝代的權利大得多,他們有募兵權,有鑄幣權,他們的食邑不用上繳國庫,一個一個,腦滿腸肥,都是趴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蟲。


    朝廷派下來的官吏,是他們的屬下,是來幫助他們管理封地的。


    當然,也是來監視他們的。


    自己假托黑山黃巾之名占據中山國、常山國、趙國,中山王劉稚、趙王劉赦被囚禁,常山王劉暠棄國而逃,不知道跑哪去了。


    河間王劉陔是靈帝的親叔叔,向來誰都不鳥。


    甘陵王劉忠隻服過曾經的甘陵相劉虞,其他人入不了他的眼。


    巨鹿郡郭典聚兵自守,不聽調也不聽宣。


    渤海郡挨著幽州,是幽州向南的主要航道,早就脫離了冀州控製,安平夾在巨鹿、河間、清河中間,再加上剛剛除國,冀州刺史也管不了。


    王芬這個刺史,當得可真慘,隻有一個魏郡是實際控製區,其他郡國想聽的時候就聽,不想聽的時候,他也沒轍。


    自他上任開始,就不停的上表,黑山黃巾猖獗,請募兵剿匪。


    這次北方大規模減產,民怨沸騰,形勢越來越嚴峻,他再次上表,措辭激烈。


    他想管朝廷要錢建軍隊,既想抵禦黑山軍,也想壓服其他郡國,還想弄死靈帝,推合肥侯登基。


    想得太多了,結果到現在什麽都沒做到。


    靈帝本想回老家河間看看,他身體不行了,想看家鄉最後一眼,可聽說賊兵勢大,被朝廷諸臣勸阻了。


    他便下詔命王芬回洛陽述職,想要交待一下建設家鄉的問題,畢竟,他的兒子對老家沒什麽感情,他要趁活著的時候,安排好家裏的事情。


    他是河間孝王劉開之後,解瀆亭侯劉萇之子,他在河間出生,在河間長大,那裏有他的祖墳,可惜,他的兒子們不這麽認為。


    更可惜的是,王芬以為謀反的事敗露了,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召他上洛述職?他心中有鬼,嚇得棄官而逃,不久之後就扛不住壓力,自殺了。靈帝劉宏還沒來得及任命新的冀州刺史,就一病不起,沒機會安排老家的事情了。


    劉襄是在十月初的時候,接到的這兩個好消息。


    朝廷中樞陷於皇權交接,一朝天子一朝臣,誰敢在這個時候不上心,奪嫡之爭啊,誰還有功夫理會別的,天子之位的歸屬,牽動了所有高層的目光。


    像他這種邊鄙之地的小螞蚱,人家懶得在這個時候理會他。


    至於王芬去職,冀州便失去了能協調各方的官吏,已經徹底的分裂了,正好方便他一個一個的拿下。


    而此時,百姓能找到的食物徹底耗盡,並州、冀州、青州、兗州、豫州、司隸,數州並反,黃巾複燃,聲勢浩大,百萬叛軍遍及黃河流域。


    這是最後一次大規模的黃巾起義了,之後就是軍閥遍地,刀槍並舉的王朝末世。


    劉襄不是聖人,他救不了這麽多人,索性拋開憐憫之心,趁機壯大自己。


    “出兵,南下!”


    留冀州軍一萬人巡視太行山東麓大道,駐守三郡地盤,中軍三萬人馬打著黃巾軍神上使的旗號,自邯鄲南下,未及五十裏便是魏郡粱期縣。


    大軍臨城,縣令不戰而降,留下一千步卒,劉襄毫不停留繼續向南,過滏水、渡漳水,行進八十餘裏,直抵鄴縣。


    鄴縣是魏郡郡治,也是冀州刺史府駐蹕之所,位於漳水南岸,東西長四裏,南北長三裏,周長約有十五裏,城牆高三丈,開有六座城門。


    東、西十餘裏有平陽城和武威城協防。


    此地傳說為堯舜禹時代的大業之城,黃河下遊的河內之基,大河之北,太行山下靈山近畿,古九州之首冀州的首善之都。


    防禦體係齊備,易守難攻。


    可惜,安平軍來得太快了,鄴縣抵禦北方侵襲的漳水防線被輕易突破,協防的平陽和武威也來不及有什麽動作,特別是位於河道西北方向的武威城,漳水防線落到了敵軍手裏,他們想援救都沒辦法。


    大軍在城西五裏,漳水上遊河畔紮營,劉襄看著禁閉城門的鄴縣,命人將勸降書信射進城中。


    信中承諾,廢苛政,分田地,吃飽穿暖,也像城中士人保證,隻要開城投降,絕不加害,任其自去。


    他沒指望勸降信會有多好的效果,鄴縣城中的士人太多了,跟黃巾軍天然對立,隻是走走流程罷了。


    真正的目標是武威和平陽,這兩座小城不拿下,就難以圍困鄴縣。現在已是十月,冬季已經到來,去年冬天冷成什麽鳥樣,他可沒忘記,所以要盡快圍住鄴縣,然後挖地洞躲避嚴寒。


    劉襄猶豫過是否要明年春天再出兵,可鄴縣不好打呀,春天出兵也隻能圍城強攻,可能得圍個一年半載的才能打下來,那得拚掉多少人命?


    所以,他決定冬天圍城,利用嚴寒凍死大批的守軍。


    從邯鄲到這裏,補給線隻有一百多裏,我軍在城下掘地取暖,又有煤炭提供燃料,隻需輪流出戰佯攻,守軍敢不上城應對嗎?圍困之後城中必定缺乏燃料,那些世家豪族會自己受凍讓底層兵卒取暖嗎?


    他們沒這麽高尚。


    劉襄倒是要看看鄴縣能不能挺過一個冬天,就算他們能過關,自己紮營上遊河段,春汛之時,也能給他們一個驚喜。


    這都是開春之後出兵所沒有的福利。


    就是騎兵比較麻煩,掃蕩完外圍的兵力,得趕緊撤回邯鄲,所以,周倉所部兩萬步卒正在從黑山趕來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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