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平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己素未謀麵的“母親”。


    雖然是仰視,但是她柔和的麵部曲線仍然給了他極大的感動,年輕的女人眼波柔和的看著他:“啊呀,小格,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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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女人的身邊,那個神情有些疲倦、胡子拉碴的男人湊過來看了一眼,同樣咧嘴笑了笑:“弗莉達,你看小格在看著你呢。來,也看看爸爸!”


    柴安平聞言果然依言也看了他一眼,原主能夠前往王都擔任宮廷護衛的職位便是因為這個便宜親爹進了英勇之廳。


    幻境的畫麵異常的真實,跟隔著一塊屏幕看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一段記憶或許就算是活著時候的格雷西·雪萊都早已遺忘,畢竟他在這個時候隻是一個嬰兒,但是在幻境中,這一段的經曆卻完美的重現了出來。


    為什麽要讓我經曆這樣一段嬰兒時期?


    柴安平有些不解,因為這種狀態下的自己根本連話都說不了吧?


    但是幻境卻不以他想法為主的繼續進行下去,馬車依舊晃晃悠悠的走在僻靜的小路上。


    “叫爸爸!”男人的大臉湊得愈發靠近,語調放緩:“爸——爸——”


    嬰兒頓時扭開了頭,嘴巴吹出來一個口水泡,根本就不搭理他。


    弗莉達見狀便用身子擠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狹促笑道:“沃爾特,你都沒抱過小格幾次,還指望他能喜歡你?”


    “哈哈……”沃爾特聞言憨笑了兩聲:“以後時間就很多了!”


    弗莉達聞言眉眼都不由低順柔和起來,她一手握住沃爾特的手背:“都是因為我,才讓你不得不離開軍隊。”


    “說什麽傻話!”沃爾特聞言語調拔高了些:“世上哪還有比你和小格還重要的?”


    弗莉達凝視著眼神有些茫然的兒子,良久之後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兩人的眼裏都充滿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很快夜晚到來,車夫將車停在了一個遮風的隘口,招呼著眾人下車休息。


    因為是在安定的國家中部地區,他們也根本不用擔心有諾克薩斯的人突然殺出來,車上的人也早就被顛簸的馬車晃得全身骨頭酸軟,此時也立刻拿著紮營的東西利索下了馬車。


    隻有附身在嬰兒身上的柴安平此時眼神深幽,用一種第三者的視角幽幽地看著乘同輛車的另外三個人。


    他們都是都城某些大家族派出的殺手,既擁有官方追捕的身份,也接受了大人物私下的授意。


    原本畫麵中隻是一掠而過的記憶,現在重新來過便清晰了許多,他甚至看見了那個中年男人不經意間露出的獰笑。


    接下來他們將在食物中下毒……


    柴安平明明已經知道了一切,卻無從阻止,這是最令人絕望的事情。


    “來來來,換我來抱!”沃爾特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嬰兒:“你抱了這麽久,好好休息一會吧。”


    “嗯。”


    弗莉達坐在墊子上,靠在他的身邊。


    老車夫生起篝火,給簡陋的營地帶來一絲溫暖,他揭下帽子露出散亂斑白的頭發,笑嗬嗬的說道:


    “各位先生小姐,來喝點熱湯吧。”


    說是熱湯,其實也隻是在簡陋的在湯裏麵加了幾片風幹的肉和調味品,但是能在舟車勞頓之後喝上一口熱乎的湯水想必可以極大地緩解疲勞感。


    嬰兒咿咿呀呀的叫著,眼看著自己的父母喝下早就放下了毒藥的稀薄湯水。


    “你也餓了是不是,小格?”


    弗莉達還用一把木質的小勺子在他麵前晃悠,逗弄著他。


    麵對著殘酷之前最後的溫存,柴安平深深的看著女人柔和美麗的臉龐,似乎想將其永遠的記住。


    “咣當……”


    沃爾特手中的木碗掉落,整個人的臉色陡然變得極為難看——他們之前也喝過少許車夫煮的湯,但是根本就沒出過問題!


    “不好!”


    他的全身有如被毒物蟄過,任何動作都被辦法完成,隻有雙眼才能徒勞的轉動。


    “沃爾特……”


    同樣喝過熱湯的弗莉達直接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啊啊啊!”


    親手將毒藥下進鍋裏的車夫剛驚呼起來,便立刻掐著自己的喉嚨痙攣著倒地。


    毒藥是車上的三人在休息時偷偷掉包的。


    “哈哈哈,真是兩個蠢貨。”從隱藏的內兜裏抽出一柄斷劍的中年男人終於笑著站了起來:“不在王都附近動手隻是怕被人發現罷了,現在到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就算你父親威廉·拉斐爾恐怕也無能為力了吧?”


    聞言的三人,尤其是柴安平頓時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你們是……誰的人?”


    沃爾特頭上青筋炸起,有些艱難的問道。


    “搜魔人。”中年男人一把抓過弗莉達,將她按到一堆行李上。


    “不!”


    沃爾特目眥欲裂。


    中年男人卻隻是發出一聲冷笑,便從懷中摸出一顆禁魔石直接按到弗莉達的手背上。


    看著禁魔石發出的光亮,中年男人無視了弗莉達因為灼燒感發出的慘叫聲自顧自道:“弗莉達·拉斐爾,被指認為法師還妄圖逃脫搜魔人的追捕,罪加一等!嗬,就算是你父親這次也逃不掉!膽敢包庇一個邪惡法師,我看他是忘了王國的根!”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蹲在車夫的麵前,清明的大眼睛跟他對視著:“呐,老爺爺……你似乎經常接受來曆不明的旅客,還收到某位貴族的庇護,可以告訴我他是誰嗎?”


    “我……不知道。”


    “嘻嘻,算啦,我也不想知道,反正調查出來也沒有什麽用!”少女直接將袖劍捅進老車夫的胸口,看著他胸前衣服逐漸暈染開的血跡滿意的點了點頭:“就讓他們重新去培養一條老狗吧!哈!”


    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維持著自身的姿勢還有儀式感:“進行逮捕時,弗莉達·拉斐爾連同他的丈夫進行了激烈的反抗,暴力對抗搜魔人,視王國律法如無物!因此隻得將其擊殺,抓捕失敗!戰鬥期間,他們的子嗣格雷西·雪萊墜下馬車,死亡。”


    他滑稽一笑:“其實剛才說要對付你父親是騙你的,憑借你父親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們搜魔人怎麽敢動他呢?隻是很多大人都想找他收一些利息,所以你們覺得我的判決怎麽樣?”


    “不……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弗莉達忍受著身體的痛苦,淚流滿麵的在哀求。


    沃爾特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哀嚎,催動著身體的血氣想要壓製毒藥。


    “哇——哇哇!”


    嬰兒時期的格雷西·雪萊嚎啕大哭起來,不知是被父親通紅的臉龐還是被老車夫屍體彌散過來的血腥味嚇到。


    中年男人望著這一幕,便不由身體顫栗發出陶醉的笑:“受死吧,該死的法師!”


    他手中的斷劍狠狠地紮進弗莉達的後心,年輕的女人頓時發出一聲壓抑又痛苦的悲鳴,她婆娑的淚眼最後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體內被壓製的魔力奇跡般的顯現,一團朦朧的光團湧入沃爾特的身體中:“快逃,帶著孩子逃!”


    “逃哪去!”


    另一個盯著沃爾特的少女提著劍便要來賞他幾劍,誰知原本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沃爾特在接受了魔力非但沒有身體出現問題,反而短暫了恢複了運動能力!


    “啊啊啊!”


    沃爾特幾欲發狂,看著愛人失去反應的身體發出憤怒的咆哮,搜魔人少女刺來的鋒利長劍被他直接一把攥住。


    “嗤……”


    粗糙的手掌瞬間被切出深可及骨的傷口,但沃爾特卻仿佛毫無知覺,手掌猛然發力直接將握住的劍身抓斷,隨即通紅的雙目看向衝來的那個少女。


    “呃……”


    少女刹都刹不住腳,沃爾特也絕不會給她逃脫的機會,血流如注的手抓著斷刃,怒吼著,臉上混著血和淚直接將其插進了少女的太陽穴。


    他仍想衝過去將剩下的兩個人也殺死,但他的身體並非全部恢複,此刻剛發完力,他全身的肌肉再次劇烈的痙攣起來。


    “呃!!!”


    他用頑強的意誌將自己的身體撐得筆直,判斷自己的狀態絕對無法斬殺剩下的兩人之後他隻能最後再悲傷的看了一眼弗莉達,隨即毫不猶豫轉身撈起地上的格雷西直接竄進山林中去。


    柴安平切身感受著嬰兒的悲慟,自己的視線也隨之被山林的黑暗所籠罩。


    “這就是你的怨念嗎?”


    在死去之後,屬於原主的記憶沒有消失,反而令他殘留下來的靈魂對自己的記憶越發清晰起來……於是隻能終日在自己的記憶中痛苦。


    時間流轉,至於沃爾特之後是如何逃脫追殺,又改頭換麵加入了無畏先鋒便是另外的故事了,總是被安置在家中的格雷西·雪萊對這些並沒有點滴的記憶,因為妻子的去世,沃爾特對自己孩子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或者該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格雷西相處了。


    看著孩子跟妻子相似的眉眼,他便覺當日的痛苦又重新降臨,後來索性便很少歸家了,而這也導致了格雷西·雪萊性格的進一步內向。


    值得一提的是,柴安平在他的記憶中,又遇見了童年時的愛勒貝拉。


    那時候就已經長得非常精致的小女孩那時候還是天真無邪的模樣。


    “果然……幸福的人一輩子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輩子都在治愈童年。”


    他歎了口氣,最後的時間來到了德瑪西亞雄都克拉爾茲街公寓三樓,柴安平也非常熟悉的地方。


    格雷西·雪萊陰鬱的雙眼看著浴室中的鏡子,甚至也沒有哭的情緒,就這樣平靜的吃下了從黑市買來的毒藥,選擇了結束自己痛苦的一生。


    柴安平被彈出了這具身體,眼前似乎一陣水波蕩漾,他的視野陡然發生了變化——


    在格雷西·雪萊服毒後還未死去之前,他進入了他對麵的鏡子中成為了格雷西的“鏡像”,兩個人終於以這樣的形式獲得了對話的機會。


    “你終於離開我的身體了。”


    格雷西·雪萊的眼中多了些滄桑和瘋狂,說出的話卻很是虛弱,兩人憑借著真正共同經曆過的一段記憶,終於有了足夠的羈絆。


    “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柴安平沉默了下回道:“痛恨自己的無能,對外卻連恨都不知道要恨誰,渴望獲得榮譽,卻連最基礎的訓練都撐不下去。”


    “是的,是我。”格雷西·雪萊臉上逐漸失去血色:“我隻是一個廢物。”


    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柴安平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這麽看著我,因為你的舉動,我獲得了短暫的理智。”格雷西·雪萊有些落寞的撐在洗手台上:“我隻是一個無能的人,又怎麽可能敢對你這樣厲害的人說‘滾出去’這樣的話呢,甚至我還應該感謝你吧。


    感謝你讓格雷西這個名字獲得了榮耀,父親生前想必很希望‘雪萊’的姓氏重新被貴族記住,我做不到,你做到了,或許你以後可以代替我去英勇之廳跟他說說話,他一定很會開心,我從來就沒有怨恨過他,我知道他隻會比我更痛苦。


    威廉·拉斐爾是我們的外祖父,想不到吧?嗬……”


    他先是一陣惋惜,或許自己如果能早點認識威廉爵士,命運就可以得到改變,但很快他就收斂了自己的這份情緒:


    “他很愛我們,想必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所以請替我照顧好他,他一定很想母親。


    還有愛勒貝拉,我記得她,小時候她是為數不多願意與我玩耍的朋友……她犯了錯,但是如果,嗯,如果以後你再見到她……算了,嗬,我畢竟不是受害者,說不出這種虛偽的話。”


    他眼角流下淚痕,啜泣聲逐漸清晰,因為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果然隻是一個懦弱的膽小鬼啊,連到了這種時候說話都說不清楚,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柴安平先生,活著真的好痛苦啊!


    所以拜托你——我隻能拜托你,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吧!”


    他的血從鼻孔中滲出來,飛快的浸染到洗手盆中,在他即將癱倒之際,柴安平飛快地從鏡中走了出來。


    一道虛幻的光影,牢牢地抱住了格雷西·雪萊。


    “母親的仇我來報,父親的墓我去掃。”他在格雷西·雪萊的耳邊輕聲說道:


    “放心的睡吧,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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