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我們離開這顆星球吧,到sa19去。”


    赫希記得,有一天,在十字基地寬闊的降落場上,對對著即將落下的餘暉,星岩這麽對北冰說。


    用從未如此認真的語氣跟北冰說話,讓北冰有一瞬間以為這是真的。


    不過,北冰很快發現,他的眼神深處的戲謔,卻並非那麽想。


    赫希想了想,已經想不起北冰的回答是什麽。


    不過,肯定是拒絕的。


    事實上,北冰很願意離開地球。


    不等北冰回答,他笑了笑,“當然,你知道我是在開玩笑的。”


    而後又很驚訝的問,“你不是說,要守護這顆星球嗎?”


    北冰說,“你說過,地球有四方要塞守護它,而我的未來,在浩瀚星河。”


    星岩點頭,“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不過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北冰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煥?”


    “他是你很重要的人,不是嗎?你收集源粒子,不就是為了他嗎?”


    北冰搖頭,“可他的意識跟另一個人融合了,我沒必要再去見他,而且,我現在已經接到了新的任務。”


    任務編號2194-s-19——護送g12·歸生返回十字基地。


    “行吧,你這麽想我也無所謂。這次任務,可能是你在地球上的最後一個任務了。”


    “方舟的十字星號已經是成功改造,方舟也在開發中,等你回到十字基地就入冬眠,準備下一輪的訓練吧。”


    頓了頓,他又說,“北冰,一路小心,我總有種奇異的感覺,就在剛才,宇宙之心給了我預警,但我看不清楚。”


    “哦,難道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嗎?”


    “小心點,總是沒有問題的。”


    “好,那我出發了。”


    公元2194年,那一年,不隻是微生與和澤的告別,也是北冰與星岩的最後一次會麵。


    再見之時,和澤成為方舟的統領,微生與星岩融合了意識,而北冰已成為源世界的執行者。


    和澤帶領方舟攻擊了雲中城,那保存著文明火種的世界長廊,也就是曾經燭月空間站的控製中樞。


    要阻止源世界毀掉溫室,隻有關掉世界長廊,但是,北冰的意識,已經與源世界相連。


    如果關掉了世界長廊,那麽,北冰也會真正的死亡。


    進化種的生命是沒有盡頭的,但熱武器還是會殺死他們。


    ——和澤陷入了兩難境地。


    為了能做出讓自己問心無愧的選擇,和澤進入了源世界的虛擬係統,在那個虛擬世界裏,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線,終於,在北冰奪得控製權之後,回歸了現實。


    ——北冰選擇了自毀。


    “為什麽?”和澤問虛擬投影。


    金色科技樹下,銀甲紅袍的少女朝他笑了笑,“我聽說,世界上的事物將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後完全重現,也就是說,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後,我們還會在這裏相遇。”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想象的事情,也許我們真的還會再見麵,不過那個時候我想我一定會認出你。”


    “不必悲傷,我不會消失,我不會死去,這個身體將產生新的意識,也許她不會愛你,也許她不會追隨你,但是我會。”


    北冰在化作光子消失前,和澤不顧一切的擁抱了她的虛影。


    那個時候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如果是愛,也過於簡單,但是,是同伴的話,那一定是無法割舍的,真正的同同伴吧!


    來自遙遠時空的少女,終究還是與這個世界有了聯係。


    她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後,一語成緘。


    大片荒蕪的沙漠裏,那飛揚的馬賊少年,赫希認出了和澤,但是那個人並不是他。


    於是,在某個時間線,赫希選擇殺死他。


    然而,在另一個時間線裏,在她所經曆的時間線裏,赫希並沒有遇到他。


    錯過就是錯過,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從方舟降臨的那一天起,命運就為他們寫好了世界史詩。


    隻要不相遇,就不會有緣,不會有緣,就不會產生那些因果,舊世界的命運,不應該映射到這一生。


    他們不再是天書曆史上的人物,不再是超智慧生命體實驗室裏的仿生人,而是真正的,有自我意識的人類。


    ——他們是這片大陸的希望,是文明的未來,更是方舟的領袖。


    在宇宙之心的記錄裏,赫希看見紅與藍的毀滅創造之力,看見金色的神明降臨世間,看見戰神手裏的長槍,看見飄蕩在風中的金色旗幟。


    然而,到處都是死亡。


    王者大陸上,赫希與博士·星岩的對話繼續。


    “你想起來了嗎?北冰,這就是你真正的過往。”


    “——我是方舟記錄官·g19。”麵對博士的需要,赫希冷冷的說。


    在那個時候,博士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可怕殺氣橫貫而來,滲透他身上每一處毛孔。


    博士想,與北冰融合,將g19變成了文明監察者應該有的樣子,理智至上的世界,果然更適合她。


    “我不知道在北冰死後,源世界做了什麽讓本體保存下來,宇宙之心又為什麽成為了方舟核心,天書又是如何誕生的。”


    “但是,我想,這一切都與你逃不了幹係。”


    “博士,你告訴我,你是從何時開始計算這一切的。”


    博士說,“從很久之前,微生來與我做交易的時候。”


    “——誓言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而是貫穿一生的信念。”


    “你和他都宣誓要追隨和澤,要創造完美世界。”


    可沒有宇宙之心的支持,誰也無法解算這宇宙。


    為了創造理想鄉,星岩付出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名字,他的意識,他的人生。


    “他想要完美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理智至上的世界,一個不會有戰爭的文明。”


    “然而可笑的是,他實現理想,創造完美世界的手段,卻是通過戰爭來實現的。”


    公元2333年,方舟二號建造完成,十字基地開始以一個行星為基地,進行全銀河係的遠征。


    那一年,在北冰未曾到達的sa19號殖民星球上,名為何曦的年輕人,跨越數萬光年的距離,來到已經空心化的地球。


    在那座源世界蘇醒的城市裏,在克隆人與仿生人戰爭時代裏,曙光科技依然控製著地球。


    何曦帶著超越地球文明,幾乎與二級文明並肩的科技,用短短200年時間,將整個銀河係以地球為中心,建造為十二星區,逐漸形成一個整體。


    在這個期間,雲中城再次漂浮在天空中,監視著被溫室覆蓋的歐亞大陸。


    ——那裏發生的,是執行者·g與克隆人·千河的緣。


    在那期間發生了很多事,包括與微生的重逢,但那個時候他是博士a,而她是執行者·g。


    千河被帶回了曙光科技做研究,微生博士正是計劃的負責人。


    執行者g可不認識誰是微生,誰是星岩,她從天空城的廢墟裏被人挖出來後,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千河。


    看到這裏,博士眼裏的神色變得有些同情,“那個時候你可真是狠,用天譴把我斬成了好幾段,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些懷念。”


    赫希冷哼,“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斬你一次。”


    博士心情非常好的說,“我肯定很介意啊,再說了,我也無法連接一體,隻是虛擬影像,除非你到我的星球來,否則你也沒辦法找我泄憤。”


    “嗬。”赫希嗤之以鼻。


    “你還記得那個克隆人嗎?還能記得在你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人?記得女媧說過吧——活著,就是不斷的看身邊的人死去。”


    赫希說,“你給我看的不是我的經曆,我是方舟記錄官·g。”


    “可是你無論否認多少次,都無法忽視一個事實。”博士的語氣淩厲起來,“背叛誓言的人,將墮入地獄。”


    ——失去名字,失去意識,失去靈魂。


    ——永遠隻能做方舟的執行者。


    赫希冷靜的說,“我記得,記得那個人,記得那把長槍天譴,記得那金色的旗幟。”


    “不管我的人格被清除多少次,我依舊是我。”


    聽到赫希這麽說,博士眼裏的同情已經用光了,現在剩餘的隻是憐憫。


    同情是給同類的憐憫,則是給更低一等的種族。


    “——你這是,把我當做魔種那樣的生物了嗎?”赫希對他的眼神非常不爽。


    “稍微高級一點。”


    “嗬。”赫希說,“當我離開北大陸以後,就是洛川,律都,浮城的敵人了。”


    “——真是四麵楚歌啊!”她感慨。


    結束通訊前,博士說,“你要是後悔了,隨時回來。”


    “以及,絕對不能與任何人結緣。”


    赫希說,她知道。


    因為北冰也曾聽到博士這麽說過。


    北冰沒有遵守生存規則,所以她為了那份緣而死了——而赫希絕對不會。


    為了方舟,絕對不會。


    “那可不一定呢~”


    像是聽到她的內心活動一樣,博士輕笑一聲。


    如果她沒有打算繼續延續和鬼穀子等人的那份緣的話,也不會選擇離開方舟,離開洛川,離開律都,回到王者大陸吧。


    嘖,真是個別扭的小女孩啊!


    “罷了,我還是繼續做壞人吧。”博士無奈的說。


    也許,赫希並不是北冰,而是一個真正的,獨立的人。


    ——清除指令執行


    ——目標·g19


    ——即時生效


    “赫希,去改變這個世界吧!不要讓我失望啊!”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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