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最開始就沒有忘記這一切。”


    “自始至終.....”


    “都記得清清楚楚。”


    歐可的這番言語就如同一記突如其來的重錘,狠狠敲打在了芬忒的心頭,使得她整個人瞬間呆若木雞。


    “......”


    隨後,經曆了將近十秒的沉默,芬忒就像是患了老年癡呆症的老人,語氣幹巴巴地提問起來:


    “唉?”


    “沫、沫沫......”


    “你......你剛才......說什麽?”


    歐可表情不耐煩地回應道:


    “唉,年紀大了,就連耳朵也聽不清楚了麽?”


    “那麽我最後再重複一遍。”


    “打從歐琳當初把我帶到聖光淨土的時候開始......直到我今天再一次出現在你的麵前為止......”


    “十多年以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忘記過甜蜜之家。”


    “比伯圖姆、貝塔莎、妮古拉、瑞霖、福伊萊、帕裏哈梅......”


    “還有當時那些和我同齡的小孩子......”


    “我記得所有人。”


    “當然,也包括你。”


    聽到這裏,芬忒的表情徹底變得目瞪口呆,大腦隨之陷入一片錯愕的空白。


    “沫沫先前之所以會對自己使盡各種誘騙與暗算,每一次攻擊都是奔著自己要害而來,隻不過是因為遭到了獵團的洗腦,忘記了過去的記憶,所以才會把自己誤解為謊話連篇的死敵,完全沒有信任自己的打算......”


    芬忒原先是這麽以為的。


    結果,伴隨著歐可現在的主動坦白,芬忒這才赫然醒悟,原來一切不過隻是自己單方麵的臆想!


    歐可根本就沒有喪失記憶!


    她還記得甜蜜之家!


    她還記得自己曾經的家人!


    她還記得芬忒這位教她帶她的養母!


    打從雙方見麵的最初時刻,歐可就已經認出了芬忒的身份!


    原來,從頭到尾,歐可隻不過是一直保持沉默而已!


    於是,總算弄清楚事情真相的芬忒,情緒當即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動搖。


    她的眼角開始瘋狂抽搐。


    她的五官再次擰作一團。


    她的呼吸迅速變得粗重,變得急促,宛如野獸的低吟一般刺耳嚇人!


    “你......你......”


    “你明明記得過去的事情。”


    “你明明記得自己的本名!”


    “你明明記得我是誰——————!”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和我浪費這麽多時間,為什麽不在最開始就乖乖聽我的話——————————————————!?”


    芬忒嘶啞而尖銳的質問之聲瞬間響徹天際。


    聽上去是那麽的震驚不解,同時卻又那麽的怒不可遏。


    然而,麵對情緒近乎暴走的裁縫小醜,櫻發獵人依舊保持著原來冷冰冰的態度。


    “正是因為記得這一切,所以我才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你的對立麵。”


    聽到歐可這記斬釘截鐵的回答,芬忒整個人又一次啞然失色。


    “......”


    歐可無視了芬忒的表情,繼續袒露著自己的心聲。


    “在甜蜜之家生活的日子,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


    “對於我來說,它就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充滿了恐懼,充滿了絕望,充滿了病態......”


    “不管時間過去了多久,每當想起這段記憶,我都會在生理上感到不適。”


    “所以,請你不要再以‘家人’又或者‘母親’在我的麵前自居了......”


    “因為它們實在讓我惡心得想吐。”


    芬忒聽到這裏,臉龐當即暴起了成百上千根青筋,整個人瞬間勃然大怒起來。


    “沫沫——————!”


    “你到底哪根筋搭錯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


    芬忒開始張牙舞爪地怒吼咆哮。


    “從你還是一名嬰孩的時候!我!芬忒!就開始抱你!喂你!教你!養你!”


    “我明明為你們這群孩子搭建了一座可以遮風擋雨的甜蜜之家!”


    “我明明為你們這群孩子的成長與幸福夜以繼日地付出了這麽多心血!”


    “你的骨骼、血肉、知識、頭腦、力量、技術!你曾經擁有的一切價值!全部都是我賦予的!全部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啊——————!”


    “我明明這麽含辛茹苦地把你養育長大,把自己能夠提供的一切全都給了你......”


    “結果,現在你反倒用什麽詞匯來形容我?”


    “惡......心?”


    “你、你、你怎麽可以......說出這麽狼心狗肺的話?”


    “如果我不是你的母親,又哪裏有必要為你付出什麽多啊——————————————————!?”


    雙目血紅的芬忒歇斯底裏地怒吼著,很快就感覺喉嚨發癢,一張嘴就噴出幾口鮮血,明顯是被歐可的發言給活生生氣出了內傷。


    “咳、咳咳!”


    芬忒一邊強行止住咳嗽,一邊努力平複情緒,再是神色又悲又憤地沉吟道:


    “我芬忒,這一輩子,真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委屈過......”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畔卻是再次收到了一份斬釘截鐵的回答。


    “不。”


    芬忒抬起自己那對血絲暴脹的雙眼,直勾勾瞪向歐可那張平靜的麵龐。


    “什.麽.不?”


    麵對芬忒猶如惡鬼一般的視線,歐可麵不改色地緩緩發言道:


    “誠然,你給了我很多,教會我很多......”


    “但是有那麽一種東西,明明是最重要的,明明是最基礎的,對你來說想要提供也根本是毫無難度的......”


    “然而,你卻從來沒有給過我,過去基本沒有讓我感受到它的存在。”


    說到這裏,歐可深吸一口氣,終究是給出了答案。


    “那便是......安全感。”


    芬忒聽完,雙眼睜大,嘴巴幹張,瞬間默然。


    “你日夜傳授我們戰鬥的本領,每天都表現得那麽慈祥和藹......”


    “可是,你卻又一次次把我們送去和那些嗜血的野獸進行廝殺搏鬥。”


    “贏了的孩子,才有資格和你繼續生活。”


    “但是,那些輸了的孩子呢?”


    “他們隻會在籠子裏變成那些野獸的糧食,然後被怪物們活生生地咬斷脖頸,撕裂胸膛,吸幹血液和骨髓,最終慘死於絕望之中......”


    “而完全有能力挽救這一切的你,總是在籠外靜靜觀望著一切發生。”


    “更讓人感到荒唐的是......”


    “每一次的事後,你甚至還要我們這些存活者露出微笑,在餐桌上為那些孩子的死亡表示熱烈的慶賀......”


    “一直如此......向來如此。”


    “他們隻會在籠子裏變成那些野獸的糧食,然後被怪物們活生生地咬斷脖頸,撕裂胸膛,吸幹血液和骨髓,最終慘死於絕望之中......”


    “而完全有能力挽救這一切的你,總是在籠外靜靜觀望著一切發生。”


    標記。


    聽完芬忒一通胸有成竹的發言,歐可麵無表情,沉默不語。


    “......”


    芬忒樂嗬嗬地微笑感慨道:


    “哎呀,真是沒想到,你們窮盡一切辦法想要在那個遺物空間裏麵把我們逼入絕路,結果最後卻是等來了一個屠夫獵人~”


    “原本以為他早就拋下我們不管了,現在看來,這個男人也不是那麽的叫人討厭呢~”


    “我們那邊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被他一起送過來了~”


    “嘿嘿嘿......”


    “沫沫,今天,你是命中注定要回到我的身邊啊!”


    歐可繼續一言不發。


    “......”


    芬忒的視線瞥了一眼天地盡頭處的主戰場,隨即又以溫柔的語氣對歐可安撫起來:


    “但是,你也沒必要擺出這副表情。”


    “因為你現在就不應該回去。”


    “看看吧,矗立在遠方的那一片漆黑霧牆,規模龐大得仿佛要吞食天地一樣,說明裏麵至少同時存在著上千頭深淵母巢!”


    “你們的獵人部隊已經被深淵大軍完全包圍了。”


    “如此級別,如此數量的敵人,至少也要上萬名大師獵人才能夠應付!但是,你們奧靈獵團又哪裏來的這麽多五重夢境戰力呢?倘若把教會的那些騎士一起帶過來倒還好說,然而你們卻又沒有這麽做!”


    “所以,沫沫,哪怕我真的放你離開,你現在回去也隻會是白白送死而已!”


    聽到這裏,歐可突然語氣冷淡地開口道:


    “我們那邊可不止有大師獵人啊。”


    芬忒表情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想說你們那邊還有極獵坐陣?”


    “嗬嗬嗬!別想啦!他們強歸強,但是有我們的院長來負責收拾!”


    “你對於院長的強大根本一無所知!”


    “他原本就是最早一批的極獵!如今更是掌控了半神的力量!所以當代的這些‘年輕’極獵,無論來多少都不可能戰勝他!”


    “更何況,院長的背後還有深淵幫忙!”


    “而你們那邊的幾個極獵呀,現在指不定都已經被院長全部殺完啦!”


    “哈哈哈哈哈——————!”


    芬忒仰天狂笑,蒼老而嘶啞的笑聲在天空之中久久回蕩,聽起來是那麽的聒噪,那麽的刺耳。


    由於歐可此前已經從耶塵那裏得知了歡愉劇院院長的過去身份,所以對於芬忒的這番坦白,歐可的表情並沒有顯得怎麽驚訝。


    芬忒逐漸收斂笑聲,再是對歐可下達了命令一般的需求。


    “所以,沫沫啊......”


    “事到如今,你已經完全沒有其他選擇了,趕緊放棄抵抗,乖乖過來!”


    “盡管放心吧!就算你的那群同事會被大卸八塊,我芬忒也還是會保住你的!”


    “誰叫我們是情比金堅的母女呢!”


    “任何人都無法抹滅這段親情!”


    “哪怕你被歐琳那個婊子擄去了這麽多年,經曆了獵團的洗腦與利用,我的內心還是一直把你當做最寶貴的女兒呀!”


    歐可聞言,表情一變,當即低垂腦袋,麵部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陰影。


    “什麽洗腦......什麽利用......”


    “無論是歡愉劇院......還是甜蜜之家......”


    “這種齷蹉的手段......難道不正是你們那邊的慣用伎倆嗎......”


    芬忒歪了歪腦袋,語氣悠哉地回應道:


    “你在那裏嘀嘀咕咕個什麽勁呢?”


    “啊,我明白了......”


    “你現在還是沒辦法想起以前的記憶,所以也聽不懂我到底在說些什麽,對不對?”


    “不過,沒關係,沫沫,隻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之後自然會將一切的來龍去脈全部給你解釋清楚的。”


    “從你還是我懷裏的一名繈褓嬰兒開始......直到你逐漸長大成為一個活波可愛的小女孩......最後到你被那個恩將仇報的女人渣拐騙擄走為止......”


    “你過去在甜蜜之家所度過的所有幸福時光,我未來會將它們一個不落地全部告訴你的。”


    “所以,相信我,沫沫。”


    “隻需要那麽一些耐心,以及那麽一些時間......”


    “你最終肯定就能夠將這些記憶通通回想起來的。”


    “畢竟......”


    “我們可是家人啊!”


    “而家人之間的聯係,永遠不會被遺”


    然而,正道芬忒神態激動地說到這裏,其飽含情感的話語卻是瞬間遭到了歐可的打斷。


    “吵死了啊——————————————————!”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終究是跟隨著壓抑許久的怒氣,從櫻發獵人的口中爆發而出,隨之瞬間響徹了整一片寂寥的天地。


    於是,芬忒表情當場怔住,原本激昂的發言也由此迎來了終止。


    再然後,隻見歐可舉起白皙的手掌,用力捂住自己朝下的麵部,再是以低沉的語氣緩緩發言道:


    “一直在那裏自以為是地自說自話......就像鴨子一樣叫個不停......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媽媽......”


    “和以前相比......你還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稱呼,芬忒瞳孔驟擴,神情劇變,整幅蒼老的臉龐頓時止不住地跳動了起來。


    “嗯!?”


    “你、你......”


    “你剛才叫我什麽——————!?”


    歐可一邊以手掌揉搓著麵部,一邊以心累的語氣做出回應:


    “媽媽啊。”


    “這難道不就是你最想聽見的稱呼嗎?”


    “就像是以前那樣,所有小孩子和大孩子不都是這麽叫你的麽?”


    芬忒聽罷,表情再度大吃一驚,整條軀體就像是遭受雷劈一般,當即劇烈地抽搐了幾下。


    “以前......”


    “對......對!”


    “你說得沒錯!”


    緊接著,裁縫小醜的麵部表情便是由驚訝迅速轉變成了狂喜。


    “沫沫,當年的你,正是小孩子群體當中,年紀最小,天賦最高的那一個呀!”


    “我們那座美滿的甜蜜之家!我們一起共度的幸福生活!”


    “你現在,莫非,已經把這一切全部想起來了——————!?”


    然而,麵對芬忒激動到了結巴的高聲質問,歐可卻是抬起自己冷漠的麵容,再是以冷冰的口吻緩緩回答道:


    “不。”


    “事實上......”


    “我從最開始就沒有忘記這一切。”


    “一直以來都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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