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是硬硬的,上麵鋪了一層軟墊。


    很像是東北的大炕,青磚和灰泥砌的大炕,硬邦邦的,所以在上麵鋪一層軟軟的褥子。


    冬天11月份,爺爺就開始燒炕了,在廚房灶台裏塞滿黃澄澄的幹草,用火柴點著了,右手前後拉起風箱,左手用一根撥火棍在幹草和紅炎中撥弄著。


    於是那幹草和火焰就擁抱了,親吻了,火舌舔舐著幹草的身軀,幹草害羞地卷曲起來。


    於是炕就熱了,躺在炕上的娃娃就樂了。蓋著紅花綠葉麵兒的大棉被,美美睡了。


    睡前還得爺爺給講個故事,抗日的故事,打鬼子的故事,爺爺有聲有色地扮演英雄或者壞蛋的角色。


    她跟著爺爺的故事,大大的眼睛一會兒圓睜,一會兒緊閉,一會兒又滲出幾滴大而飽滿的淚珠來。


    盈盈半夢半醒,下意識的伸出手去,碰到了冰冷的鐵床架。


    這兒不是從小長大的家。


    睜開眼睛,看到衛生室的白色牆壁和綠色牆圍,一張老舊的木桌,一把褪色的轉椅。


    醫務室的老師看了她一眼,說道:“哎喲,醒啦?身體感覺哪裏不舒服嗎?”


    盈盈感覺了一下,身體沒有什麽不適,便一骨碌坐了起來。


    “恩,老師我沒事啦。”


    “沒事就好,我給你衝了點糖水,你剛剛可能因為低血糖暈倒了。”


    盈盈接過盛在搪瓷水杯裏的糖水,道了聲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盈盈,你醒啦!”跑進來一個嬌小的馬尾辮姑娘。


    盈盈笑了笑,那是阿姍。


    “盈盈,你感覺好點了嗎?剛才你暈過去,可把我們都嚇壞了。”


    盈盈衝著阿珊咧嘴笑了一下,道:“我沒事了,還趁機騙了杯糖水喝,嘻嘻,你看。”邊說邊伸手將杯子給阿珊看。


    阿姍看著盈盈說笑的樣子,放下心來。


    阿姍問道:“你剛才怎麽忽然就暈倒了呢?”


    盈盈低頭想了想,搖了搖頭,歎聲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最近總是頭暈,不過躺一下就好了,應該沒什麽緊要的吧……”


    阿姍認真地看著盈盈,說道:“這可不行,要是經常這樣,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盈盈點了點頭。


    忽然,她想起來了什麽,對阿珊說:“其實今天上曆史課的時候,我真的看到怪東西了!”


    阿姍一聽,馬上好奇起來:“哦?你到底看到什麽了?真有雀仔會說話嗎?”


    盈盈撇頭看醫務室老師出去了,便拉著阿姍的手,小聲說道:“阿姍,我沒有騙人,我真的看到一隻雀仔。


    雖然不可思議,但確實是真的,那雀仔跟我說……”


    阿姍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湊近盈盈,“那雀仔跟你說什麽?”


    這時,一陣響亮的高跟鞋踏地的聲音疾馳而來,迅雷不及掩耳般地來到醫務室門口。


    “顏盈盈在嗎?過來一下!”一個35歲左右的女人站在門口,用手招了招,五個紅色的指甲及其耀眼。


    這是盈盈的班主任賈老師,副校長的兒媳婦。


    盈盈和阿姍兩人的對話被打斷,她倆馬上分開。


    盈盈握了握阿姍的手,微笑了一下,說:“等清明節放假回來,我再和你說。”


    說罷,便從醫務室的床上站起來,跟著賈老師去了。


    阿姍一臉迷惑的表情,看著盈盈的背影離去,眼中透露出擔心。


    ****


    經過長長的一條走廊,終於到了盡頭的賈老師辦公室。


    走進辦公室,其他老師都已經下班了。


    賈老師穿著鉛筆裙,一屁股輕盈地坐下,雙腿交叉,噯了一聲,然後問道:“感覺,好點了麽?”


    盈盈點了點頭。


    賈老師滿意地點點頭,笑了笑說,“沒事就好,女孩子要多照顧自己哦。”


    盈盈又點點頭。


    賈老師眨了眨眼睛,笑著說,“知道今天我找你,是來做什麽嗎?


    是這樣的,這次高考呢,學校有一個保送的名額,去市重點大學的。


    你在體育方麵給學校在市裏爭了不少光,按理說應該把名額給你。


    可我們班的霍同學,她平時成績優異,人緣又好,但最近身體不太好。


    你看,你有體育特長,高考可以加分,要不把名額讓給她,你看行不行?“


    這霍同學的父親,是教育局的一個幹部,雖然在市裏是個小職位,在縣裏可是風生水起。


    賈老師的親戚,呂副校長最近正想求霍同學的父親辦個事。


    於是,便想拿本該屬於盈盈的保送名額,送給霍同學,以保證自己的仕途。


    盈盈從小在老山林裏長大,對人情世故這些都一概不懂,也不知賈老師這話的真正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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