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


    一台孤伶伶的車。


    車門虛掩。


    裏麵的人會在幹什麽,遐想的空間其實並不太多。


    bba雖然跌下了神壇,q5的售價甚至比不過江老板的辰光一號,但起碼酒店的房費肯定是付得起的。


    再不濟。


    也有鍾點房選擇。


    但是成年人,有時候在乎的並不是節約成本,更可能是為了追求刺激。


    和施董想象的別無二致,當某人大大咧咧拉開車門的時候,後座上坐著一對三十多歲的男女。


    不知道是及時還是不及時,女人跨在男人腿上,衣衫不整,但也沒到非禮勿視那種地步。


    粗俗點講,應該算是正處於調情階段,耳鬢廝磨,如膠似漆,漸入佳境,這對野鴛鴦怎麽都沒料到,跑到這種地方,還會被人打擾。


    江老板或許是太過天真,拉門時沒有做到三思而後行,於是乎導致了這一出尷尬情景。


    被驚擾到的野鴛鴦立即脫離,女人手忙腳亂從男人腿上下來,趕緊坐到裏麵,偏過頭去整理儀容儀表,以此來緩解此時的無所適從。


    那位男士也是一樣,趕忙挺腰把鬆開的皮帶重新係上,然後係上衣扣子,脖子側還印著口紅痕跡,q5的後排空間就那麽大一點,女的躲到了裏麵,導致他無處可避,隻能毫無緩衝的麵對門外的好漢。


    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江老板背對著黃昏,有一種光輝使者的趕腳。


    氣氛很尷尬。


    那是相當尷尬。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時間不可能倒流,即使把車門重新關上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三十多歲的年紀,不出意外肯定是已婚人士,而已婚人士,是不大可能有這麽好的興致專程跑這種地方來尋求刺激。


    因為婚姻,是激情的擀麵杖,有的伴侶時間長了,甚至都演化成兄弟了。


    “兄弟”怎麽可能會幹這麽“齷齪”的事情?


    壞人好事、或者說撞破奸情的江老板不知道此時窘不窘迫,但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處變不驚,內心情緒不會輕易表達在臉上。


    於是乎他一沒趕忙把門重新甩上,二沒掉頭逃跑,而是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裏,手甚至還扒著車門,背靠光線,神聖莊嚴。


    要知道。


    這種情況,一方越鎮定,一方就會越緊張。


    “兄弟,抽煙。”


    不知道有沒有被嚇出問題的男人雙手摸兜,然後掏出包煙。


    “我不抽煙。”


    “那……喝水。”


    男人把煙放下,手足無措的到處找水,結果沒找到,表情越發局促。


    “你們在幹什麽?”


    不講禮貌的江老板率先發問。


    “沒、沒幹什麽,我們隻是同事……”


    坐裏麵的女人底氣不足的解釋,並且還抬起手遮臉,紅色的指甲很長。


    “嗯、對,兄弟,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隻是在聊工作上的事情。”


    男人趕忙補充,一個勁的點頭,如果不是脖子上的口紅印太過醒目,態度倒也算誠懇。


    “車上聊工作?”


    江辰繼續問。


    男人雙手不安的摸著褲子,腦子的敏捷性大打折扣。


    江辰的神氣並沒有維持多久,裏麵的女人悄悄瞧了瞧他,而後攙住旁邊相好的胳膊,小聲問:“他他他是誰啊?”


    男人一臉詫異,偏頭,結巴的反問:“你、你不認識嗎?”


    女人搖頭,“我不認識他。”


    “他不是你老公?”


    “不是。”


    雖然三十多了,但這個女人打扮時尚,大波浪的頭發紮了起來,說話的聲音柔柔弱弱。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得知不是女人的老公,男人肉眼可見的愣了兩秒,然後驟然回頭。


    “你是誰啊?”


    這個時候,他臉上尚且還殘存著茫然。


    “我路過問一下這裏原來是不是有座山……”


    “……”


    “……”


    看著車外理直氣壯的江辰,男人眼神發直,而後籲出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估摸是擦汗,這個時候,表情開始發生了變化。


    “問路的啊?”


    “呃,還是那座山在這附近?”


    江辰繼續尋求幫助。


    男人閉了閉眼,咬肌顫動,然後朝車外張望,沒有回答江辰的問題。


    “你一個人嗎?”


    “怎麽了?”


    江老板竟然還沒意識到嚴重性。


    估摸是剛才張望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發現,男人驟然變臉,在車裏到處瞟,然後撿起女人脫落來不及穿上的一隻高跟鞋。


    “問問問問問你妹!”


    兩級反轉。


    他拎著高跟鞋,如脫韁的野馬從車裏跳了下來。


    江老板不算太蠢,這時候知道躲,一邊後退,一邊道:“算了,我不問了。”


    還怪好心得嘞。


    男人麵紅耳赤,憋的恐怕不止是一肚子火,不依不饒舉著高跟鞋追江老板,要敲江老板的頭。


    隻能怪道姑妹妹有其他任務,要接武聖放學,不然要是在場,這位偷香竊玉被破壞的牲口恐怕今日會禍不單行。


    “住手!”


    一道不怒自威的喝止聲響起。


    道姑妹妹是不在,但江老板也並不是一個人啊。


    施茜茜雖然性格上有太多不盡人意的地方,但是她有一個顯著特征,那就是護短。


    就比如對待易飛那些人,自己可以隨便欺負,但是別人欺負,不行。


    怒不可遏的男人沒料到還有人,下意識停下,然後瞅到一個職業裝打扮的女人正拿著手機。


    “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馬上報警。”


    報警就報警!


    誰怕誰啊!


    誰才是受害方?!


    男人想喊,但是沒有底氣,畢竟偷情這種事情,不算光彩,能不曝光,肯定是盡量避免。


    而且對方給他感覺大不一樣,職業裝,但不像那些普通的職場女性,眼神含煞,令他發怵。


    氣是很氣,但考慮到現實,在退一步海闊天空與進一步身敗名裂間,他還是理智的選擇了後者。


    從他剛才發作前特意問了句江老板是不是一個人,就說明他其實是一個相當……嚴謹的人。


    “別讓我再碰到。”


    他拿著高跟鞋,鞋尖指了指江老板,而後忍氣吞聲的掉頭,走回q5。


    沒一會,q5啟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換個風水寶地。


    不對。


    不關風水的事兒。


    主要是時間被耽誤了。


    快六點半了,該到家的,應該得到家了。


    “說謝謝。”


    q5含恨離開,施茜茜放下手機,尖俏的下巴微微上揚,強忍笑意。


    “為什麽?”


    “沒有我,你今天得遭血光之災。”


    “要不是因為你,我都不會到這來。”


    差點被暴打的江老板依據事實進行陳述,然後,還不忘好心提醒,“看到沒,現在的人戾氣多重,你以後最好不要單獨行動,帶好保鏢。”


    “和戾氣有關係嗎?還不是因為你壞了人家的好事,火氣憋著,脾氣能不大嗎。”


    “還不是因為你讓我去問路。”


    江辰推卸責任,但這鍋施董肯定不會背。


    “我讓你直接拉人家車門了嗎?也不怕辣眼睛。我看你是故意的吧?那女的身材好不好?”


    江辰還沒回答呢,評價緊鑼密鼓的就下來了。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變態!”


    其實廣大的女性同胞都應該向這位姑奶奶學習,倒打一耙的本事簡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極。


    她剛才慫恿某人去找人家問路,分明就知道車裏正在進行什麽勾當。


    當然。


    人以群分。


    能夠和她一同“郊遊”,說明江老板也是旗鼓相當的選手,哪能不知道對方的“詭計”。


    但他還是二話不說,執行得超額出色,為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別樣的風趣。


    這就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這樣的境界很難得,生活中少有人能幸運碰到。


    成年人的世界裏,尋求一起共利的合作者不難,難得是還能像孩子一樣願意陪你胡鬧的人。


    “我再變態也沒你變態。”


    施董事長當然也清楚對方刻意驚擾一對野鴛鴦是逗自己開心,但是這家夥的嘴巴,依然一如既往,總是讓人情不自禁的牙癢癢。


    “狗咬呂洞賓是吧?剛才我就應該讓那人把你頭打破。”


    江辰不以為意。


    “你覺得我怕他嗎?我隻是不想傷人。三五個人近不了我的身。”


    “嘖嘖!”


    施茜茜嗤之以鼻。


    “打道回府。”


    江辰不願意白費唇舌,夏蟲不可語冰,他的強悍,這姑奶奶哪能明白。


    江辰瀟灑轉身。


    “回什麽回。”


    施茜茜跟上車。


    “地方都找不到,不回去哪?”


    “你好小辰,我要去浪浪山。”


    施茜茜對著車機說道。


    “收到,正在導航去浪浪山。”


    江辰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這個名字,又開了半個小時,終於成功抵達,並且開上山頂。


    此時天色將晦未晦,居高遠眺,朦朧的城市燈火於眼底忽暗忽明。


    “把東西拿出來。”


    之前江辰還在奇怪對方為什麽中途跑去購物,難不成餐廳還需要自備酒水,現在破案了。


    施茜茜準備充分,還細心的買了鋪地的毯子。


    因為地理位置的確有點偏,山頂隻有一台車,除了野營的二人,再也瞧不見其他野鴛鴦。


    也是。


    野鴛鴦也是得上打卡上班的。


    明天又不是休息日。


    “挺厲害的,這種地方都能找到。”


    江辰要上毯子,結果被嗬斥。


    “脫鞋。”


    他隻能悻悻然把鞋脫掉。


    “你少年的時候不喜歡到處亂跑?”


    曲腿而坐的施茜茜將幾罐啤酒丟過去,除了酒,毯子上還擺著零食、水果,以及鹵貨熟食。


    “我們哪裏比得上你們的條件,好的學生想著努力學習以後出人頭地,差生則整天琢磨著怎麽與家長鬥智鬥勇好偷點時間去網吧打遊戲。”


    生活在同一條時間線上的人,不代表生活在同一個時代。


    比如和這姑奶奶相比,年少時期的二人差距太過懸殊。


    對方呼朋喚友開著豪車四處探險享受生活呢,他卻在教室上著晚自習埋頭苦讀。


    “哢。”


    江辰擰開啤酒罐,喝了一口。


    “少賣慘了。物質生活欠缺,但你的精神世界富足啊。”


    施茜茜毫不客氣戳穿,拆開熟食袋,“你那個大律師發小,可是秀外慧中,才貌雙全。”


    江辰麵不改色,“謝謝你的誇獎。能有這麽一位發小,我也感到驕傲。”


    “隻是驕傲?”


    施茜茜抬眼瞧他。


    “不然呢?”


    江辰不明所以。


    “哢。”


    施茜茜也擰開一罐啤酒,坐在山頂,望著遠方,懶洋洋的道:“別裝蒜了,你費盡心思的把人家從京都拐回來,打的什麽算盤,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既然做了調查,就得調查嚴謹,不是我請方晴來的,這是姝蕊的想法。”


    “嗬。”


    “你笑什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男人慣用的伎倆,除非被堵在床上,否則永遠不會承認,絞盡腦汁會把責任推卸出去,就算騙不到別人,能騙自己也是好的。就算堵在床上,也會說自己是被誘惑的一方。剛才那對偷情的男女也說他們是朋友吧?”


    江辰先是沉默,而後忍俊不禁。


    對於人性,這姑奶奶是了解的挺通透的。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江辰拿起一根鴨爪。


    “我還以為你能進行不一樣的狡辯呢。”


    施茜茜麵露失望。


    江辰死豬不怕開水燙,“可能在你心裏我的形象太高大了。”


    “嘔!”


    施茜茜當即做嘔吐狀,事到如今,也隻有她在江老板麵前如此不顧忌了。


    “懷了?”


    江辰斜睨她,手裏還抓著啃了一半的鴨掌。


    “去死。”


    施茜茜拿腳踢,穿得高跟鞋,所以沒穿襪子,光滑白嫩的腳丫越過一大堆吃喝,朝江辰大腿捅來。


    “好臭!”


    江辰拿手扇風。


    他不僅沒把人家當金海董事長,好像同時也沒把人家當女人。


    “臭死你!”


    要是一般姑娘,肯定羞燥難堪,可施茜茜截然不同,反而把光溜溜的腳丫上移,要送江辰嘴裏去。


    “啪。”


    江辰一把拍開,真特麽正人君子!


    “別把我也整吐了。”


    這時候才發現,施董的腳指甲也塗了丹蔻,而且還是藍色的。


    也是。


    腳趾又不會被外人看見,不影響威儀。


    “把手機給我。”


    既然某人不懂得珍惜,施茜茜自然選擇把腳收回。


    “幹嘛?”


    江辰轉頭欣賞,邊喝酒,邊漫不經心的問。


    “借我用一下。”


    “你自己沒手機?”


    “扔車上了。”


    江辰沒多想,將手機這種極為私密的個人物品就這麽隨便的扔給了對方。


    “你幹什麽?”


    誰知道接到手機後,對方竟然莫名其妙的把手機給直接關機了。


    “暫時幫你保管。”


    施茜茜把手機塞到屁股下麵,“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了。”


    江辰沒來由眼皮一跳,睨了眼將一顆棗子放進嘴裏的魔女,忽然覺得原本風景還算不錯的幽靜山頂莫名變得陰森危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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