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一道瑩瑩發光的魚線蜿蜒伸向遠方。


    袁香兒拉著大花順著這條細線的指引,一路向前狂奔, 前方終於出現出口的亮光, 追在她們身後的那些妖魔們遲疑著停下腳步。


    大花回首看去, 哪裏是什麽俊美仆從, 美豔妖姬?那一個個蝦頭魚身,枝節甲殼,奇形詭異的魔物,在幽暗中望著她們, 看得大花頭皮一陣發麻。


    二人從出口鑽出, 累得直喘氣。外麵的世界不再昏暗無光。風和日暖, 陽光璀璨。


    此刻的她們在一片亂石上, 眼前是奔流不息的濤濤江水。


    不再有幕布似的星空,水鏡般詭異江麵。


    這裏是真實的世界,總算不是畫卷中的異度空間。袁香兒在心底略鬆了一口氣。


    “剛剛追著我們的都是妖魔嗎?可嚇死我了。”大花撫著胸口喘氣。


    “你以為呢?”袁香兒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自己在人類中還能有一位這麽粗神經的朋友, “我看你剛剛吃得可歡, 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樣子。”


    大花生性活潑,身量結實而又健康,個頭比袁香兒高出一截,是家裏的長姐, 所有小夥伴中的大姐頭。但其實她心裏特別清楚,在他們從小一起玩大的這一群人裏,平日裏最安靜斯文的小香兒, 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阿香打小就比同齡的夥伴穩重聰明,不僅能識文斷字,甚至還具有一身神奇的法術。


    曾經有一次,同伴中的鐵牛不慎被爆漲的溪水卷走,明明水性很好的他,卻仿佛被水裏什麽東西拖住了,怎麽也靠不上岸。所有的孩子都一時慌了,哭得哭,傻愣的傻愣,亂成一團。


    那個時候,大花就在袁香兒身邊,清清楚楚看見同樣年幼的阿香出刀劃破手指,駢指起符,向著水中一點。洶湧的溪水神奇地為之一靜,鐵牛方才借著機會掙紮著靠上岸邊,被阿香一把拉了上來。


    從那時候起,大花就特別服袁香兒,有什麽事都喜歡拉著阿香問一問。


    “我主要沒有阿香你這般厲害嘛,跑也不知道怎麽跑,隻好先多吃點壓壓驚。等阿香你來救我的時候也好有力氣跟著不是。”大花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順便拍了拍袁香兒的馬屁。


    袁香兒很喜歡大花這樣的性子,這樣的朋友總比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糾纏不清的來得好。


    她們倆來到河岸邊,寬廣的河麵水流潺急,對岸是茫茫一片的蘆葦灘,再遠處便是兩河鎮那低矮的城郭和鱗次櫛比的屋簷。從這裏望去,隱隱可以看見河神廟屋頂上那個顯眼的金色葫蘆。


    此刻握在袁香兒手中的玲瓏金球沉甸甸的,熙熙攘攘簇擁著數十位人類的生魂。


    這些人離開了那些詭異歌聲的控製,再在玲瓏金球中穩定了神魂,都逐漸清醒過來,他們看不見金球外的世界,正茫然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他們或許還不知道,他們的生命是有人放棄了自己的生存保下的。


    丹邏想用這些生靈延續他自己朋友的壽命,但素白卻堅決不願接受。不管活了多久,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為寶貴的事物。能為他人而舍棄自己生命之人,不論在什麽年代都值得敬佩,都擔得起那份神壇之上的信仰之力。


    就在眼前的那片蘆葦灘頭,曾有一人白衣勝雪,獨釣寒江。在那粼粼波光之上,曾有二人月下行舟,把酒言歡。


    “我以為我們是在水底呢。那裏那麽幽靜,回蕩著奇怪的聲音。想不到我們還在陸地之上。”大花的聲音響起,她正四處打量所處的石頭岸,“阿香你看,這裏的石頭好奇怪,生著這麽多的貝殼。剛剛隻顧著逃跑沒看見。”


    被大花這樣一說袁香兒回首看去,才注意到腳下是成塊的黑褐色岩石,一路上的地麵上,乃至遠處她們剛剛逃離的那座宮殿的牆壁上,全都覆蓋著密集的貝殼。


    這一般是水底才會出現的地貌特征。


    “是啊,看上去就像這裏曾經是在河底一樣。”袁香兒說。


    “他不能習慣住在水底,於是我把我的宮殿升上水麵。他不喜歡我吃人類,我就忍耐了這麽多年。”


    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突然在空中響起。


    一身黑衣的丹邏出現在袁香兒和大花眼前。他的個子很高,濕漉漉的頭發抓在腦後,露出額心一抹刺眼的鮮紅,正歪著腦袋居高臨下看下來,


    大花被這位魔氣熏天的男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袁香兒身後縮。但看著袁香兒那比自己還矮一截,纖細柔弱的身板,咬咬牙,又伸出手把袁香兒擋在了自己身後。


    “素白前輩呢?”袁香兒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先紅了。


    丹邏沒有回答。但他本人的現身,已然說明了袁香兒不想知道的結局。


    素白前輩生於亂世,命運坎坷,但含德之厚,可比於赤子。


    雖然隻有短暫接觸,但這位先生的寬和睿智已然感染到袁香兒。才剛剛認識,還來不及多聊幾句,這位師父的朋友,值得敬佩的前輩卻已經離開這個世界。怎能不讓人感到傷感?


    “河水每天都在流淌,不知道枯燥地流經了多少歲月,我才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他為什麽不能活在世間陪我?”丹邏伸出手,抓向袁香兒手中的玲瓏金球,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幅度,


    “就是因為舍不得這些愚昧又貪婪的人類。我偏偏要讓你知道,就算你自己舍不得吃,我也一樣會吃了他們。”


    袁香兒拉著大花迅速後退,單手起指訣,一黑一紅兩隻小魚遊轉在身側,金光燦燦的符咒高懸半空。


    雙魚陣護身,神火咒降魔。對上吃人的妖魔,她淩然不懼。


    “哦?雙魚陣?”丹邏微挑了一下眉頭,“想起來了,我見過你,曾經我和素白一起替餘搖找過他的徒弟。那時候的你不過是一隻瑟瑟發抖的幼崽。”


    “但是現在看起來挺厲害的嘛,好像也沒過去多久。人類的變化總是這樣地出乎意料。”他看起來散漫而隨意地說著話,天空卻在一瞬間黑了。


    “那麽,就讓我來會一會餘搖的寶貝徒弟好了。”


    丹邏將蒼白的手指橫在唇邊,毫不顧忌地咬下,空氣裏彌漫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所有的法決咒術,但凡用到施術者的血祭,勢必威力備增。


    袁香兒剛剛偷走生靈的時候,這條大魚追在身後,搖頭擺尾不緊不慢。


    此刻因為失去摯友,胸中激憤無處發泄,反倒揪著袁香兒決一死戰,變得十分難纏而恐怖。


    驚雷炸起,狂風卷地。半空中黑雲騰波,吞吐銀蛇。仿佛翻了江河,倒傾鮫室,瓢潑大雨夾著著冰雹嘩啦一聲遮天蔽日而來。


    水克火,神火符威力驟降,雷聲中更有一陣古老神秘的歌聲響起,不僅使得袁香兒心神搖蕩,大花痛苦地抱住頭顱,就連被護在玲瓏金球中的那些生魂也承受不住,發出一陣哀鳴。


    在雷雨之中的河畔,同水族交戰,還要小心施法護住眾多脆弱的生靈,袁香兒十分吃力。


    但她的身側是友人,手中握著素白舍生托付的數十條性命,絕不能妥協。


    她同樣劃破掌心血祭,咬牙一字一句念誦金光神咒:“天地玄宗,萬氣本源,金光速現,降魔除妖,急急如律令!


    莊嚴肅穆的神像在驟雨中升起,金光破萬法,那傷害靈體的詭異歌聲被神光壓製,漸漸低迷。


    “無聊的日子又臭又長,特別的事情倒全堆在一起發生。也好,今日便戰個痛快!”


    風雨中夾雜著丹邏放肆張揚的笑聲,眉心抹著赤紅的妖魔卷著黑煙俯衝過來。


    驚濤駭浪的江麵掀起大浪,就在此刻一位銀發濕透的男子從波濤裏躍出,直撲丹邏,一黑一白兩個身影衝撞到了一起,滾在暴雨如梭的雨幕間。


    天空中燒紅的隕石破開雷雲從天而降。星雨雷電交織纏繞,彼此爭鋒,互不退讓。


    南河的及時出現,讓袁香兒總算籲了口氣。幸好他一直在附近的河水中找尋自己,這才能第一時間抵達戰場,助她一臂之力。


    “阿香,這位郎君是什麽人?是朋友嗎?”大花擺脫了痛苦,看著被南河刻意拉遠了的戰場,心生感激。


    袁香兒咳了一聲,“南河,你見過的。”


    “我見過?南河?”


    大花墊著腳,既害怕又新奇地看著那些驚天動地落下的隕石,想起了出嫁之前就看見香兒時常抱在懷中的那隻寵物似乎就叫這個名字。


    “啊,這樣英俊的郎君,你竟然天天給人家抱在懷裏搓來搓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讀者說香兒的術法不夠厲害。


    要知道她隻修煉了十年左右,再天賦異稟,立刻就超越那些修煉了成百上千年的妖魔也不符合實際。


    丹邏和素白的故事沒講完,算不算be大家看完再說。


    我寫文一向比較慢,大家能忍的就陪伴我一段路,忍不了就完結再看。都別著急,讓我慢慢寫完,盡量寫好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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