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域。


    無數皇朝陸續得到消息,罕道星墟的百戰界已經徹底消散,這危及整個天地的大劫,在普通修士眼中如同鬧劇一般消失,並未引起太大波瀾。


    他們更多的是把目光定格在了自百戰界凱旋歸來的人身上,無他,進入百戰界的修士,原本就是皇朝破空境界中的強者,能夠安然回歸之人,在那傳聞中造化遍地的百戰界必然有所收獲,這會使得他們俱備更加穩固的根基,未來或許就會一飛衝天。


    因而,那些回歸的破空修士,在短短時間內便被諸多勢力如同珍寶一般供起,作為核心準備加以重點培養。


    而那些為數更多,默默戰死於百戰界的修士,各方惋惜之餘,也隻是片刻間的事情,很快便拋諸腦後,再無相關人物問津。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所謂成王敗寇便是如此,這一點,在破空修士身上更為明顯,常人眼中他們似乎無所不能,可在真正的強者看來,他們還隻是一些沒有跨越出關鍵一步的平凡生靈,失去一些,對一個皇朝來說,似乎並無太大影響。


    真正讓那些皇朝執掌者動容的是,下域出現了三個獲得了影元的少年,如果這三個少年順利成長起來,其所在皇朝周邊勢力格局,必然在將來出現極大變動。


    他們是誰?來自何方?


    寒冀、北陵!


    這兩個皇朝終於漸漸被所有人確認無疑,一時間,其周邊勢力紛紛開始主動接觸與之交好。


    而那三個少年的真實身份,更是成為各方勢力爭相探尋的秘密,這些事情,真正清楚的人也隻有有數的那些恐怖存在,各方下域皇朝執掌者隻能依據那些僥幸回歸者在百戰界所聞所知和他們帶回的映像晶,勉強鎖定了一些目標,至於是否就準確無誤,誰也無法保證。


    最讓那些下域強者心驚的是,漸漸有消息散開,百戰界最強影元的歸屬者,居然也是下域修士,這個人更加神秘,根本無法猜測是誰,隻是大約知曉那似乎是罕道星墟的一個本土修士。


    如同一團迷霧,這不斷引發諸多猜測,在無邊的下域開始流傳……


    ……


    這裏,是卡達大領主曾經的領地。


    百戰界消失,從那中域至強者一句警告之後,各方皇朝存活的破空修士很快被各自皇朝的強者找到並帶走,沒有多少時日之後,這裏就隻剩下陸續回歸的罕道星墟本土修士。


    看著一顆顆殘敗荒蕪的星陸,無數人眼中隻有悲哀,六十年而已,曾經的繁盛的星陸,除了那僅存的一些大城尚有人息,其餘各處都已經化作死寂廢墟。


    白發的中年男子,緩緩行走於星空,眼中有著疲憊和哀傷,他的手輕輕拂過虛無,時而帶起一縷波瀾。


    “為何會如此錯雜?是什麽在幹擾這一切?”行走中的中年男子,漸漸露出疑惑。


    他不斷伸手撚來一絲虛無,帶著不解之色漸行漸遠……


    ……


    升龍宗。


    “金開陽,你是說鐵錚還活著?你見到他了?”恬靜的女子露出驚喜。


    “我進入百戰界太晚,而且那裏大到無邊,怎麽可能那麽巧見過他!這是小王賴雲昊帶給我的消息。”金發青年搖頭,“鐵錚傳話給我,我的一個仇人已經被他意外斬殺,他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帶給我,隻是發生了一些情況,他又離開了。”


    “他為何不回來?當年罕道古皇星中我們幾人都在此,就差他了……”


    “或許還是因為盧武鉉吧……”


    “那個混蛋,要不是他為了邀功,鐵錚怎麽會到這個地步!”


    “司晨,別說了,他現在很得十一皇子勢力器重,而且早已晉級星元,我們暫時還惹不起他。”


    “是啊,據說諸多天材地寶的堆積下,他已經準備衝擊涅槃了!”


    “成皓兄,我倒是不覺得如何,他如此強進,未必就能成功,即便成功了,與之到了同個層次,他也未必就強過我們!”


    “對,這筆賬先記下,日後再與他算……”


    “……”


    ……


    濃重如墨的昏暗星空中,罡風呼嘯,巨大的星體時隱時現,不時有龐大黑影轟然爆碎,又時而可見一片迷蒙驟然收縮,凝聚為一束黑影掠過。


    空間,在這裏似乎已經錯亂,常態空間與混亂空間交疊,滅世般的巨力扭曲,即便堅固的巨大隕石甚至星體,都無法抵禦那種恐怖摧殘。


    倘若有尋常修士在此,其下場必然就是瞬間被撕扯為齏粉消散無蹤。


    如此可怖景象似乎恒古不變,不斷持續著,一片片巨大的黑暗中透出混亂原始的氣息,看似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在此生存。


    這一日,忽然有一片火色降臨,在這無盡昏暗的區域,如同一顆小小紅色星辰般耀眼奪目。


    “嗯?”


    火雲老祖撐開萬丈火域,絲毫不受這裏可怕景象的影響,可他看向周圍時,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老祖,這裏是……”鐵錚透過周邊一片火色,隱約可見那可怖景象,心驚肉跳之餘很是不解,他不知火雲老祖為何忽然在此駐足。


    “鐵錚,這裏……就是那星門傳送終點所指位置,也就是你的故鄉,黑獄星係所在!”火雲老祖緩緩開口。


    “什麽?根本不是這裏啊……”鐵錚大吃一驚,這裏景象可怕,根本看不到一個完整星辰,怎麽可能是黑獄星係。


    “不!星門所指就是這裏!”出乎鐵錚意料的是,火雲老祖居然異常肯定。


    “可是……”鐵錚疑慮叢生,難道火雲老祖不夠精通陣道,根本沒有找到正確的地點?


    隻是這些,他隻能想在心底,卻不敢說出口。


    “你是不是懷疑我推演錯誤?”火雲老祖搖頭歎息,“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可是那星門明明是在巨大星陸碎片上,怎麽可能是這裏!”鐵錚焦急起來,額頭漸漸冒汗,眼前隱約所見,絕對不是黑獄星係所在。


    “鐵錚,你聽我說,域縫位置環境極其惡劣,會有比你所見更加可怕的空間暴動,那等可怖景象,就連我這個層次都不願輕易進入,如果一個在這裏苟延的殘破星係與之遭遇,其自身運轉之力無法與之抗衡的話,結果很可能會是整個星係卷入混亂空間層,而……徹底消失!”火雲老祖歎息一聲,稍稍沉默才慢慢開口。


    這個結果,是火雲老祖也始料未及的,數十年時間而已,一個星係被吞噬,這在域縫區域雖然並非沒有可能,但這種事情卻極其少見。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啊!”


    鐵錚雙目中頓時有熱淚奔湧而出,立於這萬丈火域之間仰頭悲吼,“爹娘,早知如此,當年孩兒就不去那星係中心殘破大陸了啊!”


    他心中悲慟欲絕,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得火雲老祖這樣的無上強者相助,終於找到歸路的線索,可等來的,卻是這樣殘酷無情的現實!


    百戰界中,內心的創傷還未愈合,而今,支撐自己的最後信念再次崩塌,鐵錚隻覺萬念俱灰,再也看不到自己未來的目標何在!


    “等等,你說你去到了星係中心?那裏是一片殘破大陸?”火雲老祖猛然看向鐵錚,眼中暴起驚人光華。


    “是的,星門就是在那十二條星係旋臂中心的殘破大陸上……”鐵錚腦海一片混亂,他不知火雲老祖為何如此,不過出於對火雲老祖的敬意,還是黯然垂淚應道。


    “是十二條星係旋臂?而且那中心位置並無星盤,隻有一座破敗的古大陸碎片?”讓鐵錚意外的是,火雲老祖居然露出極度震驚的神色。


    “就是這樣的,有什麽問題嗎?”鐵錚有些不知所措。


    “兩生天!難道是兩生天?”火雲老祖喃喃自語,帶著難以置信看向火域之外的空間怔然出神。


    “老祖?你怎麽了?”


    “鐵錚,這對於你來說,或許是一個……好消息,你也許無需那般傷慟!”火雲老祖此刻被鐵錚驚動,這才回神,他再看向鐵錚,依然掩飾不住其內心的震動。


    “懇請老祖為晚輩解惑!”鐵錚原本絕望,可看到火雲老祖此刻神情,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期待,瞬間拜倒。


    “起來吧!”火雲老祖擺手。


    “這天地間曾有傳聞,否極而劫至,眾生滅!泰來應天道,萬物現!我等存於世間,自以為近乎不滅,可諸多遺跡卻根本讓人無法揣度,有人猜測,我們所在的時刻非始非終,隻是一個紀!”火雲老祖眼中滄桑流轉,有一種向往在萌動。


    “一個紀?”鐵錚不由疑惑。


    “世間規則種種,應天道而各有千秋,其中空間與時間,是任何人與生俱來便有所感應的,然而就是這兩大規則,卻也是所有修士最想真正掌控,也最難勘破的。空間者,化天地四宇於一念,時間者,行古今未來而不滅!”


    “紀,便是古今未來之間的隔斷,斷生,斷死,斷命!當然,這也隻是猜測,我的層次遠遠沒有到達窺視這些的地步,這是當年罕帝的教誨!”


    “這與我尋找家園有什麽關係嗎?”鐵錚越加不解。


    “中域,有一處神異被稱為天臍之地,那裏玄奧難測,即便是這世間最頂尖的人物也不敢輕入,無數年來,曾經多次有人自那裏尋到可怕的、無法理解的物品,有血、有骨、有殘兵,最近一次異界入侵之時,便是為了一件天臍之地流出的斷碑,斷碑據傳有關乎於生的秘密,令所有不朽者癡迷!”


    “斷碑,被推論為古紀遺物,碑上載文多次提及一個叫做兩生天的地方,隱晦暗示著那裏是最終的生地,其中描述就是,玄殼為心十二星臂極生地。玄殼我們不知是什麽,可十二星臂卻是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征!”


    “老祖的意思是……”鐵錚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兩生天,在無盡歲月裏,曾經多次在這世界出現,隻不過它總是沉浮於混亂空間和常態空間之間,斷碑被發現之後,兩生天才被重視起來,有神帝人物試圖尋覓,卻始終無果。”


    “如此異地,烏勒當年怎麽會不去探尋其中秘密?”鐵錚不解。


    “兩生天的秘密,隻是在不朽者之間流傳,那烏勒不過歸元境界,怎麽可能知曉……”火雲老祖搖頭。


    “我便是出生於那裏,並未感受到任何特異之處啊?那到底有什麽特別?”鐵錚依舊不太相信。


    “具體有何秘密無人知曉,但是兩生天,在很久以前,也曾被世人發現其特別,其中殘存生靈如同活在遠古,而且那裏環境極其惡劣,其時隱時現,也被稱為幽靈天。至於你所說,或許是你等修為太低,根本無法感受其中不同,但至少有一點,你應該可以看出,在這星空中,你可見過哪個星係沒有星盤?可曾見過哪個星係有十二條星臂?”


    “星盤?星臂?”鐵錚驟然一呆。


    是啊,黑獄星係有十二條星臂,環繞著那一塊殘破大陸旋轉,其規模似乎也遠遠小於一般星係,這在自己離開六族的這些年裏,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有類似的星係存在,以前一直以為那隻是因為黑獄星係殘敗才那樣,此刻想來,的確是超出了常理!


    “如果你的族地真的就在兩生天,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你的族人都還活著,隻是我們無法找到而已。”火雲老祖最終給出了結論。


    “真的會是這樣嗎?”鐵錚大悲大喜之下,心中一片混亂迷茫,對於火雲老祖所說種種從未聽聞的秘事都無心再問,六族並未消亡,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最大的喜訊,至於找不到六族的失落,都被拋諸腦後。


    “我的猜測都是基於一些推演,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畢竟就算我的猜測無誤,那個地方也是連神帝一級的人物都難以尋覓,如果你一心抱著執念,或許最終麵對的隻能是……失望!”火雲老祖輕歎。


    “晚輩明白老祖的意思!”鐵錚黯然神寂,如果黑獄星係真的就是所謂兩生天,那麽這種似乎還存在的希望,其實也近乎於沒有,唯一讓自己可以安心的就是,家園隻是隱沒起來了,很可能並沒有真的毀滅。


    “鐵錚,沒能幫你找到族地,我很遺憾,但這的確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老祖,晚輩承老祖庇護,又得老祖指點這些,已經感激不盡!”鐵錚垂淚拜下。


    事已至此,鐵錚完全相信火雲老祖所說,雖說希望近乎完全破滅,可那其中畢竟還有一絲飄渺生機。


    “既然這樣,那我便送你去亂星皇朝吧!天機莫測,隻要你努力修行,將來未必就沒有機會尋回族地,你自己心中的那個希望不要磨滅!”


    “晚輩謹遵老祖教誨,不過晚輩還有一事相求,請老祖答應!”


    “唔,你說吧,可以做到的,我會盡力而為!”


    “晚輩有一個記名弟子還在罕道星墟,她資質絕好,卻無人教導,請老祖幫忙將她一並帶到亂星皇朝。”


    “這個不是問題,我可以為你安排。”


    “多謝老祖成全!”


    ……


    小枯星陸外。


    “師尊,你回來啦!”麵色蒼白的素衫女子帶著無比欣喜,快速迎向鐵錚。


    “嗯?白顏,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如此虛弱?”鐵錚露出驚色。


    “沒事的,弟子隻是傷勢還未痊愈。”白顏的眼神一黯,瞬間便即恢複自然。


    “胡說,你周身靈力波動不穩,修為都有下跌的趨勢,怎麽可能會這樣?是誰傷了你?”鐵錚露出厲色。


    “師尊,真的沒有。”白顏微微垂下螓首,“之前那次對抗天子啟,我動用了傳承之力,這隻是那一戰的後遺症……”


    “什麽?”鐵錚瞬間呆住。


    難怪當初白顏可以勉強對抗晉級星元的天子啟,其中居然有此一節。


    “走,我去求老祖!”鐵錚胸中猛然湧起一股熱意,身形一閃掠至白顏身旁,拉起她,直奔星空而去……


    ……


    無邊星空,璀璨連綿。


    曾經攪動無數強者心神的百戰界,已經消散,這一片天地,似乎又恢複了平靜,微微扭曲的大世軌道,在經曆了似乎並未造成什麽太大影響的事件之後,回歸原態。


    每一個生靈都在繼續著自己的故事,不斷重複著生滅輪轉的過程,各人之間的交集,如同一張無形、無邊、錯綜複雜的彌天大網,與大世糾結在一起。


    或許,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做出了一個看似尋常的舉動,都會牽引著相關的網出現一絲變化,繼而不斷改變這大網的波動。


    每一個有意識的舉動,都是一個因,而這個世界,所有存在,都將承擔這個因而牽動的果!


    大世循環,天機莫測……


    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未來,沒有人可以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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