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考特、伊凡、達米恩……”塔洛斯記得這行人的名字,“我現在就為你們解除身上的詛咒。”


    一行人大喜,完全沒有想到塔洛斯會如此幹脆。


    在他們的預想中,魔法之神塔洛斯降臨到物質位麵,總要先接風洗塵一番,正式向世人昭告他的存在。


    人都有虛榮心,很少會有人不喜歡炫耀,有時候連他們都講究排場,何況是一位神靈,為此他們還爭論過食夢蝶形態的魔法之神究竟需不需要吃,以及吃什麽等一些列問題。


    如果一切順利,才是解除拇指小人身上的詛咒,事實是他們再一次見證了魔法之神的慷慨無私。


    巨大的喜悅和激動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支配著身體和心靈,然後,他們看到一道不斷扭曲的黑氣從身上浮現出來。


    它不斷掙紮著,發出尖銳的啼哭和咒罵,隱約可以看到隱藏其中一張猙獰的臉。


    饒是在場眾人是拇指國度的法師精英,在看到如此詭異的詛咒後依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們什麽時候見過會掙紮抵抗,會高聲咒罵的詛咒,簡直刷新了對法術的固有認知。


    伊凡頹然地想:“巫婆早已死在導師手中,結果詛咒非但沒有解除,還有如此可怕的威力,這恐怕是詛咒的最高境界!難怪百年前一整個帝國在巫婆麵前沒有絲毫抵抗之力,難怪幾代法師的共同努力沒有取得任何成果,其中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巫婆的行為固然讓拇指國度陷入一場災難,但隻要還有一絲理智在就不得不承認,他們輸的不冤。


    哧啦啦——


    伴隨一陣清脆的裂帛聲和淒厲的慘叫聲,一道道詛咒被塔洛斯從拇指小人身上拔出來,吞入魂火。


    黑氣消失的瞬間,從心靈到肉身,眾人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緊接著視野開始快速變化。


    原本需要一個拇指小人環抱,比人好要高上幾倍的綠草變得微不足道,終於看清以前連站在食夢蝶背上都望不到盡頭、綠陰如蓋的樹冠,以前要跑上好一陣子的距離不過是一個跨步的距離,剛剛還載著他們飛行到這裏的食夢蝶如今不過是巴掌大小……


    此時距離上一次人類擁有如此完整的視野已經過去整整一個百年,四代人的時光。


    “詛咒……詛咒解除了!”


    “原來這就是正常人類,真好。”


    一行人或者看著自己的手,或者跺跺腳,或者撫摸著身旁的大樹,適應最初身體的過程中手舞足蹈,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他們的衣服早在詛咒解除的那一刻就被撐破,好在塔洛斯利為他們布置了一個幻術,才不至於相互赤|裸。


    “我來試試魔法的威力。”一位年輕法師抹了一把眼淚,笑著說。


    哢嚓!


    一道透明的氣刃飛出,原本隻能對付一隻蟑螂、勉強應付老鼠的氣刃這一次直接將一根樹枝輕鬆斬斷。


    魔法的威力也在逐漸恢複正常,法師們看在眼裏,又是一陣歡呼。


    公元1028年12月17日,有消息從南方傳來,魔法之神塔洛斯降臨物質位麵,解除包括斯考特、伊凡在內二十四名法師的身上的詛咒,重新成為人類。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閃電刺破烏雲,撕開百年前巫婆籠罩在拇指國度上空的陰影,從這一刻開始,屬於魔法之神的榮光照耀大地。


    之前,總是有部分拇指小人對所謂的魔法之神心懷芥蒂,對他的來意抱有疑慮,從心底抵觸塔洛斯外來者的身份。


    他們持著失望的態度和觀點,懷疑一切,否定一切,在看到確切的未來或證據前頑固地堅持一種看法,覺得魔法之神的降臨是另外一場不遜色於巫婆的災難,盡管他們既沒有證據證明,也沒有理論支持。


    可是,當看到一個個隻有在曆史上才記錄著的正常人類在城外走過時,哪怕是再陰謀論的人都無法再挑剔什麽,魔法之神說會在拇指國度傳授法術知識,他做到了;曾說會解除拇指小人身上的詛咒,他又做到了。


    是繼續堅持,還是暫時放下成見,又或者是敞開心胸接納魔法之神的存在?


    有的人茫然,茫然之後是一個簡單的選擇。


    考慮到住房、物資等問題——不談保質期,正常人類正餐需要的一條長棍麵包可供拇指小人全家吃上一周——解除拇指國度詛咒並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周密詳細的計劃,分階段進行。


    重新獲得人類身份的法師們一邊守衛城市安全,這會他們隻需要防備魔獸和魔法生物就行了,一邊利用法術種植食物,盡可能多的儲備物資。


    過往的矛盾、不和在現實和希望麵前統統被掃到一邊,整個拇指國度煥發出驚人的生機,前所未有的團結,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按照記載,魔法之神降臨物質位麵的第一年,西頓城和比薩城解除詛咒,成為第一批人類,之後是距離南方空間裂縫最近的艾維亞城、洛杉城、約克城、康德城……


    當時間來到第三年第六個月的時候,最後一批來自諾斯城的拇指小人在魔法神廟解除詛咒。


    至此,拇指小人成為曆史,一個銘刻在人類心中的曆史,和巫婆、魔法之神塔洛斯一起。


    三年時光,足夠拇指國度發生巨大變化。


    在普通民眾眼中,三年來生活雖然有些清苦,但至少沒有危險,隻要夠勤快,肯努力,就能有一個好收成,不用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


    如果能學到一門手藝,生活質量還要更高一層,空閑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欣賞一出由歌劇院排演的關於魔法之神和巫婆的故事。


    他們不會忘記是魔法之神解除身上的詛咒,指引拇指小人走出巫婆陰霾,建設全新家園,因而比起魔法之神,他們更願意稱呼塔洛斯為救世的主。


    對法師來說,塔洛斯的影響就更加深遠了。


    全新的魔法知識和法術體係開拓著每一位法師的思維和視野,一條條咒語武裝成他們的力量,瞬息多變的未來暫時不論,光是短短的三年,就有許多全新的法術為人創造出來。


    魔法之神當初傳下的知識正在扮演源泉的角色,每一年每一天,都有活水注入原本因為詛咒而逐漸死寂的池塘,建立在魔法基礎上的文明正在逐漸恢複昔日榮光,並因為舊魔法和新法術的交流融匯碰撞出更加燦爛的火花。


    一切的一切,都因為魔法之神塔洛斯的到來而不同。


    “他的名字和事跡理應為每一位法師所知,每一位人類所知,而不是一段簡單的曆史。”伊凡婉拒了法師聯盟的邀請,“我有全新的目標和理想。”


    作為一位活了110年的老人、大法師,伊凡見證了詛咒初期的混亂殘酷和秩序崩壞,目睹了百年時間以來拇指小人的苟延殘喘,又在年邁的生命末期有幸得到魔法之神塔洛斯的指引。


    老實說,他這波瀾壯闊的一生已經沒有遺憾,不過在擁抱死亡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伊凡決定將這一切都記錄下來,以他所在的馬爾克斯家族四代人為視角,描寫帝國的崩潰、人類的末日、西頓城的興衰、以及拇指小人的重生,再現拇指國度百年曆史社會圖景,一個世紀以來的風雲變幻。


    後來人可能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看起來既恐怖、荒謬,又瑰麗、離奇的故事,居然是作者伊凡·馬爾克斯的親身經曆,是拇指國度一段無法抹去的真正曆史。


    故事的名字就叫做《百年詛咒》,注定是鴻篇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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