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浩大無垠的虛空,沒有靈界中濃鬱的魔法能量,也沒有日月星辰點綴其中,卻有比星辰更閃耀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一個無比巨大的人。在塔洛斯長達十七年的今生記憶中,他親眼見過最巨大的生物莫過於覺醒血脈時在幻覺中看到的冥古宙滄鯨,以及和多洛蕾斯一起穿越安第斯山脈時遇見的泰坦巨人。


    不過無論是冥古宙滄鯨還是泰坦巨人,都無法和眼前這位巨人,或者說是神靈相提並論,甚至於沒有比較的資格。


    按照目測,這位神靈軀體從頭到腳的長度起碼超過800呎,身披金甲,籠罩在一層柔和純淨的光輝中。


    即便此時出現在這裏的不是四臂娜迦真身,隻是一朵魂火,塔洛斯依然能感受到那幾乎化作實質、沉甸甸的如獄神威,以及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心悅臣服的心神悸動。


    此外,現在無需塵世巨蟒催促,塔洛斯本人都能聞到一股香甜到極點的味道,有點類似於蛋撻,遠比當日印伽位麵神國碎片所化角鬥場中殘留殺戮神力變幻出來的蛋糕香氣美味得多。


    隻有天知道塔洛斯此時隻是以一朵魂火的形象出現,甚至沒有實體,更不用說嗅覺器官了,但這股味道就那麽霸道且直接地作用在魂火上,讓娜迦進入一種類似於微醺的狀態,一時間難以自持。


    塔洛斯有些慶幸他現在的形態,如果出現在這裏的真的是四臂娜迦真身,他的尾巴恐怕在聞到味道那一刻就已經發軟,連帶著整條脊椎酥麻,提不起力氣。


    很難說這一刻到底是見到神靈的震撼、麵對浩瀚神威的忐忑不安還是差點被香甜氣息饞哭的暴食欲望對塔洛斯影響更多一些。


    塔洛斯的大腦或許沒有艾瑪聰敏機智,情商未必有財富教會主教比爾來得高,但偶爾非常有自知之明,比如說現在,幾乎在看到神靈的那一瞬間便得出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結論,並且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因而,在剛剛穿過山體見到神靈的第三秒,塔洛斯在短暫的愣神後毫不猶豫地舍棄了比當日印伽位麵殘餘殺戮神力還要美味上十倍的特殊神力氣息轉身就跑,可以說是非常有毅力了。


    “等等,似乎有哪裏不對?”重新鑽入山體,又飛行了一段距離,塔洛斯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異常,他仔細回憶著剛才見到的畫麵,一幀一幀檢查過去,“剛才那位神靈沒有任何反應,對,就是這個,神靈好似在沉睡。”


    神靈在什麽情況下需要沉睡,塔洛斯大概能猜測到,重傷,致命傷勢,就像他如果有必要會借助第三種原初欲望【懶惰】通過睡眠來恢複精神體力、治療傷勢一樣。


    退一步說,假設神靈真的要計較,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以他的能力絕對跑不掉。


    “要不要回去看看?”


    塔洛斯陷入天人交戰中,但欲望很快便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理智。


    “我就聞一聞味道,不做其他事情,沒有危險的。”


    到底是被美味衝昏了頭腦,塔洛斯在欲望的唆使下用最快的速度說服了自己,小心翼翼飛了回去,果然,那位神靈在沉睡中,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呼——”


    塔洛斯在心裏長長鬆了口氣,魂火迫不及待地一個旋轉,牽引從神靈身上逸散出來的香氣。


    既然暫時沒有危險,當然是先大吃一頓。


    香甜的味道十分甘醇,讓塔洛斯生出一種他正在品嚐一隻精心烤製而成蛋撻的錯覺:


    蜜香、奶香、蛋香、脂香、果香以及麵粉本身的香味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外層香酥鬆脆,脆而不碎,內層柔嫩軟糯,一抿即化,唇齒留香。


    多種香味彼此水乳|交融卻又層次分明,十分富有口感,馨香誘人但又恰到好處,清新爽口,不齁不膩。


    更妙的是,隨著咀嚼將蛋撻吞咽下去後,濃鬱的甜香並不散去,久久縈繞在胸口心頭,與那種香氣隻流於表麵的粗淺美食截然不同。


    這種層次的欲望滿足帶來的快樂是塔洛斯在長達十七年人生中從不曾體會過的,比當初在夢中與七隻女性娜迦交合帶來的快樂多得多得多。


    一波一波的快感從靈魂深處翻湧上來,起初隻是濺起些許漣漪、浪花,很快便雲雨翻騰,巨浪排空,千濤萬浪仿佛潮汐延綿疊合,在心頭層層蕩漾開來。


    虧得塔洛斯現在不是真身,否則恐怕真的會出現一邊笑一邊哭一邊呻吟一邊吸食神力氣息的怪誕場景。


    無上美味!


    隨著魂火牽引,一個個細微到極點的粉狀顆粒隨著魂火牽引不斷從空氣中顯現,散發著微弱的熒光,最終匯聚到魂火上,在其中沉浮不定。


    這種異樣讓塔洛斯立刻回想起在角鬥場收集殺戮神力的情形,顯而易見,神靈沉睡的這片虛空中同樣逸散著神力,並且十分充沛。


    而且,塔洛斯隱約有個猜測,這種神力無論品質還是等級都在殺戮神力之上,吸食神力帶來的快感就是明證。


    要知道,塔洛斯早已將【暴食】剝離出來,就理論而言,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在“吃喝”這方麵對他造成太多影響。


    種種異象,都在告知塔洛斯這種神力的彌足珍貴與不同尋常。


    另一邊,塵世巨蟒沒有那麽多感慨思考,它在塔洛斯重回虛空張開表世界的瞬間便張開嘴巴,不斷吞吸。


    【暴食】無愧於暴食之名,無論吞吐的數量還是效率都比塔洛斯來得高,每時每刻都有源源不斷地神力氣息衝入塵世巨蟒口中。


    滿足了部分口腹之欲後,塔洛斯才一邊操縱魂火,一邊分出心神仔細觀察沉睡中的神靈,畢竟剛才隻是驚鴻一瞥。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在這裏沉睡的是一位女性神靈,身披金甲,氣勢淩人,單純以外形論與塔洛斯以前見過或明豔大方、或風情萬種的財富女神、愛情女神截然不同。


    真要塔洛斯說,這位女神應該與直接展示權柄威能、力量美感的海洋女神、風暴之主非常有共同語言,帶著一種野性美,體格勻稱,身形健美,光是巨大的身軀就讓人生不出一絲關於反抗、戰鬥的念頭來。


    當然,更值得玩味的是她的氣質,哪怕是在沉睡中都掩飾不了眉目間的陰鷙恣睢,顯而易見,這位女神在沉睡前十分不好相處。


    “還有這層法術結界……”


    恢複傷勢時在周圍設置法術結界或魔法陣不受外界打擾攻擊是職業者尤其是施法者最基本的常識。


    塔洛斯想不明白這位女神為何不回轉神國,而是將地點定在靈界,但可以肯定的是籠罩在女神周圍的黑色法術結界不是他輕易能夠打破的。


    凡人與神靈間的差距無可估量,史詩騎士、傳奇法師、天命術士等五階職業者雖然能引起神靈注意,但也僅此而已,塔洛斯想大概就是出於對神靈自身偉力的自信,這位女神才沒有將各種五階靈體放在心上。


    沙拉拉……


    隨著一陣輕響,一百個粉狀顆粒以魂火為中心高速旋轉,聚合在一起,並不斷拉伸、延長,最終變成一縷黑中帶著些許暗紅的光束。


    一道神力!


    塔洛斯能從中感應到陰暗深沉的黑暗氣息,但又混雜著其他東西,一時間分不清這道神力究竟是什麽屬性。


    隔著一層法術結界逸散出來的神力氣息就如此美味,讓人欲罷不能,要是……


    “嗯?”


    塔洛斯忽然感應到什麽,望向山體,下一瞬,一個身影同樣出現在這片虛空中。


    “塔洛斯!”


    馬洛裏的臉色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說不出的難看。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剛才毅然決然地做出主動從上古巨神軀體汲取力量提升實力的決定,隻要將塔洛斯的化身斬殺,事情便能暫時告一段落。


    至於塔洛斯真身的反應和後續手段,隻能隨機應變。


    “看來,你就是巫婆……了。”


    馬洛裏毫不掩飾的四階氣勢讓塔洛斯感到幾分棘手,他是吸收過四階職業者的靈魂,但要親自搏殺一位四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等!


    靈光一閃,巫婆梅拉、渡鴉的實力、以及她之前無意間透露出來的關於上古巨神的信息在這一刻統統連上,幫助塔洛斯做出一個大膽而不失邏輯的猜測:“上古巨神軀體!”


    這樣一來,之前關於巫婆的種種不合理之處就解釋得通了,難怪這位女神的身軀會如此偉岸,原來她就是渡鴉口中的上古巨神,並且還是她的本體!


    恍然大悟後,塔洛斯暗暗叫苦:“巫婆實力已經比我高出一階,加上隨時可能從沉睡中被喚醒的上古巨神軀體,簡直是一個絕境。早知道會遇上巫婆,剛才就應該頭也不回地離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以說是塔洛斯現在處境的真實寫照。


    “不對!我之前的猜測並沒有錯,巫婆的確騰不出更多力量對付我。”塔洛斯竭力尋找希望,“既然如此,她現在展現出來的四階實力會不會屬於某種特殊手段,過一段時間就要打回原形的那種?”


    塔洛斯急得差點團團轉,卻不知道馬洛裏同樣顧忌重重。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想明白塔洛斯究竟是通過什麽手段找到她這具上古巨神軀體的。


    難道說,塔洛斯的真身已經來到本方位麵附近,可以隔著無數空間對靈界進行掃視?


    身為曾經的上古巨神,馬洛裏對同族的手段再清楚不過。


    於是,各有顧慮的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都沒有出手,一時間整片虛空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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