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樓月和喬凡窩在房內整整一天,各懷鬼胎,誰也不願踏出房門半步,連吃食都是吩咐別人送進房內的。據客棧小廝所言,他進房四回,有三回能看見喬公子拉著夜君的衣領,倒是來勢洶洶的夜君十分安靜,隻是好脾氣的任喬公子拉拽,甚至還能低笑幾聲。


    鬼界安樂,居民最不缺的便是八卦精神,不一會這場麵就從小廝嘴裏輻射開來,人人都開始唏噓感歎沒想到喬公子是個如此潑辣的人,並且斷定江樓月一定十分寵愛喬凡。


    盡生盤腿坐在鬼王大殿後一座山內的石窟裏,山壁上鑿有數十個燈孔,昏黃的燈光將山洞內照的明亮清晰,符篆滿地,以一個規律擺成了一道符咒的模樣,而盡生坐在符咒中央,眼睛也不睜的聽著公儀匯報。


    “一天沒出去?”


    公儀老神在在的點點頭,突然想起盡生看不見,又補充道:“並且也沒做任何正事,連問也不曾問過。”


    盡生依舊沒睜眼,抬手在空中飛速畫下一道符咒,讓其落在地上與別的重合:“正事是什麽?”


    公儀一愣,頓時十分憂心盡生可千萬別被那兩人給帶壞了,慷慨激昂道:“自然是永夜。”


    “人家兩人是有婚約的,被你們拆散這麽些天,好不容易見麵,還不許別人多膩歪些時日了?公儀,我的婚事當真不用如此著急,你心也放寬些,夜君比你想象中識大體多了。”盡生百忙之中給了公儀一個眼神,製止了他的辯駁,“永夜症形成非一日之功,解決自然也不是一兩日能做到的,照你這念頭,難道永夜症一日不解決,所有人也就跟著不過日子了?”


    公儀不說話了,這些道理其實他並非不懂,他就是看江樓月不順眼而已,總覺得身體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明日傳送陣成,另一頭是山縣島的碼頭,你們將喬公子與夜君等送過去,不得有任何怠慢。”


    公儀一愣:“王不打算自己過去?”


    “我去做什麽?”盡生起身,陣成耗費了他太多精力,踉蹌一步險些沒站穩,“夜君的實力所有人有目共睹,有他與喬公子難道還不夠?”


    “論起對‘永夜’的了解,誰能比得上——”


    “我非召不得去上界。”


    公儀沉默了一下,將靠著山壁閉眼養神的盡生看了許多眼,就連盡生都忍不住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問了一聲‘怎麽’,並且打算如果他還是不說話就屈從心意揍他一頓。公儀這倔的頂死水牛的老山羊竟然罕見的遲疑了一下,才開了口:“恕我直言,上界對‘永夜’一事是個什麽態度,沒有人比我們這些老頭子更清楚,那毛頭小子真有辦法解決?”


    “他或許尚未達到你們的期望,但他在成長。”


    公儀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怎麽認同:“縱是創世神也並未舍利過明文禁令限製王出入鬼界。”


    盡生睜眼,視線不輕不重的落在了公儀身上,若論年齡,公儀大了盡生何止百年,但此時竟然也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若非他生性倔強,此刻怕是想把之前的話全給吞回肚子裏。


    在公儀沉默後,盡生才緩緩說道:“我不會走的,以後你也不用再說了。”


    “他的話於我而言即為聖令。”


    第三日一早,盡生依言將打開陣門,供江樓月和喬凡二人通過,當日鬼界大殿上的老人出動過半,為首的便是馬然,當然公儀其實也是有過來的,隻是臉色差的仿佛是去幹架的,著實不利於兩界和平,於是被眾人一起拉去了後麵,力圖讓他說不出一句話。從陣門到碼頭出口有一段漆黑狹長的路要走,兩方人們目不斜視筆直走路,竟然也走出了一方和平。


    除了彌夏。


    他大概是將喬凡當作了一個支點,走路都是繞八字的,每經過喬凡時還要忍不住說一句公儀的壞話,完了還要意味深長的看著喬凡,仿佛希望他能夠做一個總結式的評價。


    少年你說壞話的聲音能不能稍微小一點,我都聽見了後麵那群老頭子不可能聽不見啊,你家夜君還在跟那些人說話,你也稍微考慮一下你家夜君的情況啊!


    喬凡有些焦慮的往後看了一眼,生怕後麵的老頭子們聽見了彌夏的話會突然發難,卻不想正好碰上江樓月抬頭,兩人的目光一撞上,喬凡一愣,江樓月卻是笑了笑,用嘴型比了一句“想我了?”


    喬凡:......


    這些人都沒得救了。


    喬凡憤然扭頭,江樓月失笑,馬然正和他說著話,見他一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悟了:“夜君與喬公子的婚期定在幾時?”


    這老頭比公儀可愛多了,絕不會挑人不喜歡聽的話說,因此江樓月對他的語氣也和氣不少:“還未決定。定下時必會告知各位前輩。”


    馬然聞言樂嗬嗬的,看樣子打從心底裏替這些小輩的喜事高興:“可以,可以,他們溫家的梅魂酒還在釀沒有,若是有,我定要再喝個夠。”


    然而這些老東西自下鬼界起,蜃樓界的種種於他們而言就成了一句‘待到有一日’——遙遙無期。


    馬然似乎是看出了自江樓月心中的壓力,淡然一笑:“一代不行就兩代,兩代不行還有第三代,子子孫孫無窮盡,終有出頭的一日,隻要嚐試過,沒什麽好擔心和後悔的。”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江樓月一眼,“不要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心界開闊一些。”


    江樓月總覺得馬然還在暗指一些別的事,於是隻點頭稱是,也不說別的。


    “不要急也不要慌,又急又慌的人多討人厭,你看看公儀便知道了。”


    “我怎麽了?!”


    公儀好不容易擺脫人民群眾的壓製,正猶豫著要上前跟江樓月搞好關係,驟然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誹謗’,頓時怒不可遏。


    馬然撇了撇嘴,老頑童似的和江樓月對視一眼,就是不搭理公儀。公儀氣的臉部紅的發亮,最終還是憋下了一口氣,鼻子不是鼻子的嚐試著對江樓月友好:“我曾經是否與江夜君有過一麵之緣?”


    公儀這搭話的方式連老頭都不屑於再用,馬然發自內心的嫌棄公儀,正好前方有亮光,顯然是到了出口,於是出聲說道:“前方有火光處便是碼頭,我等在此止步,望夜君一路平安。”


    江樓月謝過馬然,臨走時見公儀整個人都氣的要升天了,於是說道:“公儀前輩記憶非凡,容家占星台上的竹葉香,晚輩至今難忘。”


    說完他轉身便走,留公儀愣在當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公儀這一生,生而為人,說出的人話卻沒有幾句,大多都在討人嫌,是以他並不記得當初被他‘詛咒’過的孩童,但誰咬過他還是記得的,經江樓月這麽一提醒,他終於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就說他怎麽一見到江樓月就胳膊疼。


    “他......他......”公儀氣的話都說不清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咆哮,“馬然,你聽聽,這像什麽話,這頑劣的豎子.....能靠他?!!!”


    馬然等人顯然都對他的爛脾氣有所了解,連一個表情都欠奉,一人甩一道術法將他捆了起來——以防他衝出鬼界找江樓月算老賬——拖著往回走了。


    “江樓月性情頑劣,三歲看老,我不相信他能改,放我回去見王,此事得從長計議!!萬萬不可將永夜之事交於他手中!!”


    馬然等人煩不勝煩,最終不知哪位好漢給他上了一道禁言咒,通道內這才安靜下來。


    黑色的通道在江樓月身後閉合,時隔多年再度‘頑劣’一回,他聽著公儀氣急敗壞的叫聲竟然也頗為高興。喬凡和彌夏在外麵等了他一陣,見他在笑,疑惑問道:“笑什麽?他們與你說什麽了嗎?”


    “沒什麽,想起一些事罷了。”江樓月走到喬凡旁邊,“走吧。”


    “去哪裏?”


    “上船。”


    喬凡疑惑道:“船在哪裏?”


    “凡凡凡凡,快過來,這邊!”一出來就消失不見的彌夏突然從樹叢裏躥了出來,撥開了樹叢。


    喬凡這才見到山縣島碼頭——各色人等熙熙攘攘,大小船隻停泊於雲海之上,一派繁榮的景象。


    “我們要乘的船在這邊,今日去往容家島嶼區的隻剩下這一趟了。”


    喬凡隨著彌夏指的方向望去,頓時驚呆了,震驚道:“這......這船......我怎麽覺得有些......奇怪......?”


    那船是巨鳥的形狀,船頭如鳥頭,船尾如巨鳥長尾,船身骨白,看上去就是質感也不太像常見的木頭,反而像是骨頭一類的東西。


    “眼光不錯,這是鳳骨船。”


    “什什什什麽?”


    鳳鳳鳳骨?!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是我想象中的那個骨頭,用這玩意造船你們不慌嗎?!


    江樓月解釋道:“萬年前蜃樓界尚有鳳凰,雲海萬鳥以鳳凰為尊,不敢輕易動它,因此人們才用死去的鳳凰的骨頭做船,以求平安。”


    喬凡表情複雜,對這件事的感覺有些淡淡的微妙,但為了平安還是上了船,隻是一路上仿佛做賊,每一步都怕多沾了地方,走了好一陣子才算是適應了過來,剛想靠著船舷舒一口氣,一轉頭卻看見了一個空洞洞的眼眶。


    喬凡:......


    我的媽啊!


    “凡凡別怕,那是鳳凰的頭骨做的船頭,能被鳳凰看一眼可吉利了!”語調中竟然還有些淡淡的羨慕。


    少年你大聲告訴我,眼眶和眼睛能看做同一種東西嗎!?


    江樓月原本想笑,但又擔心喬凡是真的不適應,正想帶他回去,卻發現喬凡竟然看著那眼眶入了神,不由好笑道:“怎麽又不怕了?”


    “不是。”喬凡皺眉,看上去覺得有些奇怪,“你過來看看,我怕是我眼花了,彌夏你也過來。”


    江樓月和彌夏不明所以,但還是湊了過去,喬凡摘下了自己的掛墜,拿著那顆紅石頭在鳳凰頭骨的眼眶上比了比,問道:“你們看,是不是剛剛好?還是我眼神出錯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仙君想娶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梨花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梨花花並收藏聽說仙君想娶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