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是浸過油的油紙,透明了起來。


    隊列前方是一水的仙子美人,梳著高聳的雲鬢,打扇提燈,起舞奏樂,和喬凡夢中如出一轍。如果說他在鹿鳴島上醒來後感受到的都是非科學的可怕,那麽從這隊人馬身上無疑就感受到了超凡之美......就是音樂有點不太對。


    按理來說,如此霧失樓台月迷津渡的場景,怎麽著也隻有醉漁唱晚之類的名曲能與之相稱,然而現實也太喜慶了一點。


    待看清隊列皆著鮮紅衣裙,各個喜氣洋洋時,喬凡終於抽搐的放下了簾子,心想:“這......這位仙首興趣愛好真特別,視個察都搞得和迎娶送嫁一樣。”


    那小姑娘可不知道喬凡在想些什麽,依舊是頭先探出簾子,一臉陶醉的扒拉在窗台上感歎:“你真幸福......”


    喬凡聽見了,正想問什麽意思,房門突然就被拍開了,健碩的大娘一手持刀,一手叉腰,環顧四周後先是將嚇得頭忘了收回來的小姑娘罵了一頓:“都什麽時候了!江家的人都來了,你怎麽還在這裏發癡!”吼完她一扭頭,對著喬凡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隨即衝上前來不由分說的將喬凡一把提了起來,往隔壁走去:“我閨女辦事就是不牢靠,你可千萬別介意,我這就帶你去換衣服!”


    換什麽衣服?為什麽要換衣服?前途未明,喬凡本能的從這一係列莫名其妙的突發事件中察覺到了一絲詭異,卻隻能十分弱雞的任由大媽拖著走,不是不想跑,而是不敢跑——那大娘手裏持一把長刀,刀上有血,血上粘毛,是畢方的毛——連畢方都不在話下,更何況區區一個菜雞喬凡呢!


    大娘不愧比自家閨女多吃幾十年的飯,手腳麻利,到了屋門口就直接把喬凡往裏一塞,緊接著自己也擠了進去。喬凡站穩了才看見屋內還有幾個長腿細腰且不施粉黛的美人姐姐,一看就是鹿鳴島這種淳樸的地方長大的,非常豪放,手拿腰帶裏衣外衣靴子就要往喬凡身邊湊,一邊湊還一邊笑,時不時說一聲‘小哥真俊’‘不如就留在咱們島上?’,就像是盤絲洞一樣。


    擱過去喬凡肯定不在乎,但在接受了一番超自然的洗禮後,他如今發自內心的相信這排大姐姐可能真的是蜘蛛精變的,非常可怕!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的人,回頭一看,正是起初那個揮刀砍畢方的大娘,喬凡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小哥這是怎麽了,別怕啊,她們手腳靈便,慣會伺候,保證讓你舒舒服服的。”


    七八個姐姐活似采精補陰的人形蜘蛛精,一邊笑一邊逼近:“來啊,來啊。”


    喬凡的腿像是條被蛛絲捆了腳的鳥,雙腿不聽使喚,哆嗦的像篩糠,隻有雙手還和想逃的大腦保持著思想上的一致,在摸到窗戶後就往後一倒,終於不顧什麽形象不形象的崩潰道:“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喬公子竟擔心我們傷害你?”誤會解決後,眾人坐在屋內交談,大娘得知原委後十分詫異。


    喬凡把自己從長腿姐姐的身邊挪開了一點,愧疚道:“這地方......蜃樓界跟我過去所生活的雲端下方完全不同,我出來乍到,難免緊張,又見大娘你......”他指了指那把菜刀,“能跟畢方一決高下......”


    雖然喬凡覺得自己一個外來人怕畢方無可厚非,但是關於剛剛被七個姐姐聯手從窗戶裏拔回來這種事,是一定不可以再說出來的!


    大娘聞言一瞪眼,看了看自己的刀,又和身邊的姑娘對視了一番,終於沒憋住一陣大笑:“我當喬公子擔心什麽,這畢方雖說凶猛,但也不是無法降服,這回做來燉湯烤肉,便是為了迎接你的,有什麽可怕的。”


    哪裏都很可怕啊!


    喬凡強壓住內心的吐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剛剛趁亂被姐姐們扒了換下來的——問道:“另外,我還有一事想問。鹿鳴島慶典時要穿的衣服莫非都是這麽的......鮮豔?”


    “喬公子是覺得這衣服豔了?”離他近的姐姐勾起衣擺一角,用手指戳了戳,“我們瞧著剛好,喜慶又不豔俗,這鳴蛛錦可是咱們趕工多日才織出來的,紋路也花了姐妹們一番心思。”


    喬凡一聽這心血,立馬就表示自己不能夠接受,別人替他訂機票酒店他都心懷感激,就更不用說這花了大力氣的錦緞,他明白每一份饋贈的可貴,也深知每一次的接受,都需要付出一定的回報,隻是他如今無以為報,反而處處給人添麻煩,這份貴重的心意無論如何也就不能接受了。


    隻是他剛有動作,就被人製止了。大娘壓住他的手,說道:“這衣服原本便是特意為你準備的,你若是不要,我們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喬凡詫異:“特意為我?”


    “半年以前,玄門世家發榜告知各島,說是未來某日,若是發現島上有貴客自雲海之下遠道而來,必要以本地最好的喜服相贈,待玄門親自派人來接。我們可是守了大半年,才守來公子你。”


    可是失事飛機上的乘客不止我一個,難道就我一個人來到了這裏,那其餘人呢?喬凡問道:“或許還有別人也來到了蜃樓界,不一定是我呢?”


    “起初我們也在懷疑,直到看見數隻畢方在你身下盤旋,卻不曾傷人,像是護送,才疑慮稍去,況且,玄門江家已經派人來迎接了,更不會錯了。”


    “聽上去我對玄門很重要的樣子啊。”喬凡心想,又想起了小姑娘先前所言,說道:“那先前的小姑娘所說的會護我的仙君,也在其列?”


    聞言,在場的雌性生物意味不明的相視一笑,對著喬凡露出了一臉的愛憐,其中一個姐姐甚至還忍不住用過來的人姿態,親切的撫摸了一把喬凡人模人樣的狗頭,道:“瞎想什麽呢,江夜君事務繁忙,怎麽會來鹿鳴島這般偏僻的地方,自是在江家等你了。”


    另一個姐姐則是意味深長的笑道:“喬公子很急?真是看不出來。”


    喬凡不住點頭——那當然很著急了!保命和回家哪一個聽上去都很重要啊!


    “喬公子莫急,該是你的,一樣都跑不了。”大娘語氣寵溺,隨即起身,招呼大家都先出去,“好了好了,喬公子喜服也換上了,咱們外頭也還有的忙,別在這裏瞎耗了,趕緊出去搭把手搭把手。喬公子你就安心在這裏等著,稍後就有人過來接你了。”


    喬凡一愣:“我不能出去?”


    大娘人已退出了房外,隻有兩隻手還留在屋內準備關門,看上去有些猶疑:“這怕是有些不和規矩,還是不要出去了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喬凡是萬萬不好意思再麻煩別人,讓人將自己放出去的,更何況還有‘規矩’二字在上方壓著,就像是個趟不得的雷區,喬凡是絕對沒有膽量去闖的,隻好老老實實坐在房內,內心開始盤算著怎麽回去。


    目前看來,他不光有了靠山,還是個實力爆棚的靠山,接下來隻要考慮怎樣抱好大腿!喬凡已經開始細致的思考,怎樣謙遜有禮且不唐突的提出自己要回去的要求,唯一的憂慮是仙君家裏看上去似乎要辦喜事,這時候麻煩別人是不是不太好。


    喬凡歎了口氣,從自己原先的衣服裏翻出了幾根緞帶,憂心忡忡的編了起來。


    先前踏月而來的隊伍似乎已經落了地,屋外的空地廣場已經熱鬧了起來,調笑聲樂聲紛紛往屋內鑽,酒香肉香更是四溢,其間有人給喬凡端上了一盤,喬凡餓的正慌,一邊撕扯肉排一邊有賊心沒賊膽的腹誹:“既然我不能出去為什麽還要讓我現在就換衣服!麵子工程也要有個限度!”


    鹿鳴島人都熱情,就是不太體貼,喬凡自醒來到現在滴水未進,早就餓得急了,火速解決完食物後,將杯盤又給推了出去,自己則靠在椅子上繼續思考未來,結果吃的太多,腦內供血不足,不一會就昏昏欲睡,正待一頭栽倒時,被人一把拉了起來。


    大娘將他拽了起來:“喲,喬公子久等了,快醒醒神,接你的人來了。”


    喬凡還迷迷糊糊的,嘴巴跟腦子誰也配合不誰,隻好轉頭找清醒,這才發現屋外的慶典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而他的房門大開,一條紅絲絨長毯從門口一直鋪向另一頭的轎門,而先前踏月而來的隊伍中的俊男美女正分列於紅毯兩旁,見他轉向,皆露出了喜悅與期待。


    喬凡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沒睡醒,雖說他知道自己的地位似乎挺高,但這規格是不是也高的太過分了?!


    沒人注意到他的臉色,先前的姐姐們過來爭相攙扶:“喬公子發什麽愣,趕緊去,莫誤了時辰。”


    被架著的喬凡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還要努力克製自己不要亂動,否則就會觸碰到不可描述的東西!於是隻好磕磕絆絆的往前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跑回去將放在桌上的一把頭飾拿了過來,分別給了幾個姑娘。


    “一身衣裳讓諸位姐姐費了心思,這頭花是我閑來無事編的,送給姐姐們,希望不要嫌棄。”


    這手本事是他在劇團裏學的,劇團不比電視劇電影,一些番位較低的演員除了大宗的戲服外,假發小飾物等都需要自己製作,喬凡早年在劇團練就了這麽一身本事,養成習慣後也常在身邊帶著些材料,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一把頭花式樣各異,說不上多貴重,但勝在精巧和心意,幾位姑娘相視一笑,目露喜色,看向喬凡的眼神就更是友好真誠了,輕聲道:“多謝喬公子了。”


    這一番動作被隊列為首的一個少年看在眼裏,那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臉頰稍圓,冰雪似的可愛,見狀上前攙扶了一把喬凡,將其接回了自己手中,笑道:“咱們少夫人有心,編的花樣也好看。”


    喬凡被接過去時就覺得這動作別扭,在聽到少年的話後猛然頓住腳步,疑惑的問道:“誰是少夫人?”


    蒼......蒼天,這個少夫人是我想象的少夫人嗎?!


    少年道:“你啊。”


    喬凡驚疑的往後跳一步,上半身卻因為被少年抓住了手的關係不便動彈,這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四體不勤的殘疾:“什麽少夫人?!”


    少年嘟著包子臉,十分無辜:“玄門江家的大公子江樓月,人稱夜君,你不就是他未過門的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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