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花散煙起了個大早,拉開房門,驀的驚呆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打著圈,跳著舞,鑽進她的房間,落在她的紅衣上,那一朵朵純白的雪花,昨夜不知何時降臨,竟鋪滿了整個大地。


    花散煙踩在雪地上,一個人置身於這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當中,刹那間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她鮮紅的衣衫在雪地中仿佛綻開一朵燦爛的花,妖嬈動人。


    自顧自的玩了會兒,花散煙這才想起正事,小心翼翼的出了宅子。


    這是第一次,她獨自一個人在人間晃蕩。


    人間的一切,對她來說,充滿了趣味和好奇,因為為時尚早,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花散煙便隨意的到處看看,希望能買到適合師父的禮物。


    漸漸的,人群開始多了起來,街道上也變得十分熱鬧,各種飾品及物件都被擺放了出來,花散煙被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看花了眼,原來,人間比仙界好玩多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手繪茶杯,可以在杯子上畫任何的圖案咯,僅此一家,錯過後悔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這一聲聲的吆喝聲吸引了花散煙的注意,她好奇的走到一處攤位前,看著攤子上擺放的一個個陶瓷小茶杯:“老板,這茶杯怎麽都是白色的啊?”


    “白色的好上色啊。”那商販笑米米的說道,“姑娘買一個吧,可以在杯子上畫自己喜歡的圖案。”


    “可是我不會畫畫啊~”花散煙嘟著嘴巴,可惜的放下了杯子。


    “姑娘也可以在上麵寫字啊……”商販從一旁拿過一支毛筆,遞給花散煙,“寫點東西,可以送給家人朋友,也可以送給喜歡的人……”


    送給喜歡的人?花散煙眼睛一亮,把這個送給師父,說不定師父會原諒她呢。


    眉眼彎成一道迷人的縫,花散煙正要下筆,耳旁卻傳來一聲急促的叫喊聲:“救命啊!殺人啦!”


    救命?殺人?花散煙一怔,急忙放下手中的筆和杯子,向聲源處跑去,那裏圍了一大堆人,花散煙拚命的往裏擠,終於擠到了最前麵。


    血,順著男人的身體往外流。


    純白的雪花染成了一篇鮮紅的色彩,觸目驚心。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或捂著嘴不敢看,卻無人上前幫忙。


    花散煙眸間染上一絲憤然,急忙上前查看男人的傷勢,男人腹部中了數刀,再不止血恐怕快要不行了。


    想罷,花散煙瘦小的身子托起男人沉重的身體,一雙晶亮的眸閃過一絲寒光,路人不自覺地讓開一條道。


    直至花散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路人才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剛才,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跟上前去。


    ******


    畢竟是男人,花散煙為了托起他還是用了點仙法,眼看已經走到無人處,急忙將男人放了下來,一雙手聚集著仙氣,覆蓋在男人的傷口上。


    源源不斷的仙氣輸入,男人的傷口不再流血,傷口也逐漸開始愈合,但畢竟花散煙仙氣不足,終是停了下來。


    小手附上男人的鼻翼,還好還好,總算是沒死。


    不過,這男人長得倒是蠻好看的。


    他身穿一件藏青色玉錦長袍,深棕色的發絲,饒是昏迷著,眉宇間也是一副霸氣淩然,花散煙想,若是他睜開眼睛,恐怕也是一副蔑視天下的氣勢。


    他是什麽人呢?又得罪了什麽人?竟然被人下這麽狠的手。


    暫時也不能把他帶回“豔骨香”,要是被師父知道她不僅偷跑出來還帶回了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那師父不殺了她也把她褪掉了半層皮啊。


    正糾結間,一隻手驀的抓住她的胳膊,緊接著,她便跌入一個冰涼的懷中,脖子上,也掛著一件冰涼的物件。


    花散煙一驚,斜睨著脖子間那把染著血的匕首,哭喪著臉:“大俠別殺我,是我救了你啊?!”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微喘,卻甚是好聽。


    “你昏迷在大街上,是我把你馱過來的!”花散煙指了指脖子間的匕首,“所以,你能把它拿開不?”


    “我的傷為何痊愈的這麽快!”男人的語氣帶著一絲陰狠,“你若不說我便殺了你!”


    “不是你這人怎麽恩將仇報呢?!”花散煙怒了,“對,是我,是我替你療的傷!”


    “你……不是人?”男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


    花散煙身子一怔,絲毫沒有氣魄的回道:“你才不是人呢!”


    脖子間的匕首撤去,花散煙急忙爬了幾步,這才小心的轉過身。


    男人長發披肩,一雙瞳孔泛著一抹紫光,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花散煙心一驚,她見過司擎的眼睛是湛藍的,已經覺得很好看了,沒想到還有這種顏色的瞳仁,若是說司擎的眼睛是一片湛藍的天,那這個男人的眼睛便帶著一股神秘的氣息,仿若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你覺得我的眼睛……好看?”男人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她。


    花散煙眨巴著眼睛,臉一紅,急忙收回眼光,道:“你怎麽知道的?”


    “不可怕嗎?”男人又道。


    “不啊。”花散煙迷茫的抬起頭,“為什麽這樣問?隻要你不像剛才那樣一點兒也不可怕。”


    “嗬嗬。”男人輕笑道,“也是,你不是人類,當然不會覺得可怕。”


    “我有說我不是人嗎?”花散煙怒瞪著他,一副被拆穿的窘迫感寫在臉上。


    男人隻是笑,一雙淡紫色的眸子就這麽靜靜的注視著她,仿若要看進她的心裏。


    花散煙急忙避開他的眸,拍了拍身上落得白雪,起身道:“看你氣色好多了,我走了!”


    不等男人的回答,花散煙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眼看著她出來也好長一段時間了,若是再不回去,很有可能被師父發現她偷跑出來,於是花散煙掃視著四周,打算盡快買好禮物趕回去。


    身上的血跡早被她用仙法去除了,她屁顛屁顛的跑到剛才賣杯子的攤鋪前,執起剛才的毛筆,眼睛一亮,在杯子上寫了幾個字。


    寫好之後,滿意的將被子遞給商販,喜滋滋的說道:“老板,幫我包起來。”


    “好嘞!”商販也是滿臉堆笑,接過花散煙手中被鬼畫符的杯子,包好之後遞給了花散煙,同時伸出手,道:“拿好,十文錢。”


    花散煙手一頓,道:“你說啥?”


    “拿好,十文錢。”商販臉上依然帶著笑意,聲音稍稍大了點。


    花散煙愣了,她忘了買東西還是要銀子的。


    “那個,老板,我忘記帶銀子了,我待會送來行嗎?”花散煙十分別扭的懇求道。


    商販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見,驀的奪走了花散煙手中包好的茶杯,尖聲尖氣道:“沒帶銀子買什麽東西,去去去,一邊去!”


    原本看她衣著鮮亮,應該是富家的小姐,沒想到居然沒有銀子!還浪費了他一隻陶瓷杯!她那鬼畫符的圖案誰會買啊?!


    “我家就在前麵,待會我會送來的,你把杯子先給我成不?”花散煙雙手合並,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愛。


    “那也不行!你先把銀子拿過來,我這杯子才能給你!”商販不依不饒。


    “可是……”花散煙心急如焚,她回去了也沒有銀子啊,要是她把杯子送給師父,師父一開心她就能找師父要銀子了啊,可是這要怎麽解釋呢?


    “要是沒錢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商販擺了擺手,順手將杯子丟在一旁,一點兒也不愛惜。


    花散煙心都揪緊了,那可是她辛辛苦苦寫上字的杯子啊!


    “十文錢給你。”頭頂忽然伸出一隻手,好聽的聲音傳來,“杯子給我。”


    “是是是。”商販立刻笑臉迎人,接過碎銀,遞給男人一隻杯子,道:“客人想畫什麽圖案隨便畫。”


    “我要剛才她畫的那隻杯子。”


    “啊?”花散煙和商販都一臉不敢相信的望向男人。


    “是你?!”花散煙驚訝的指著男人,卻見男人已經換了一套衣袍,正挑眉看她。


    男人接過包好的杯子,順手顛了顛,花散煙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欣喜的伸出手道:“謝謝你幫我把杯子買下來。”


    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杯子的那一刻,男人立刻收回了手,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男人將杯子揣入懷中,轉身走了。


    “哎哎哎!你去哪?”花散煙臉上的笑僵了,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無論花散煙如何問他,男人都是一臉笑意,卻怎麽都不肯回她的話。


    她跟著他來到一處地方,花散煙掃視了眼四周,卻發現眼前有一扇大門,門內站著一排士兵,見到他急忙衝了上來。


    “皇上萬歲萬萬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在耳旁,花散煙還未反應過來時,隻聽男人好聽的聲音道:“把她帶進來。”


    然後花散煙就被人架住了胳膊,往城門內拖了進去。


    “喂喂喂,我說放開我哦,要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花散煙一邊被拖著一邊瞪著眼睛叫道。


    可恨的是對方是人類,她實在不好動手,隻能秉持著氣勢不能輸人的態度,惡狠狠地大聲叫嚷。


    隻是,沒人理她。


    養心殿。


    男人使了個眼色,幾人迅速將花散煙扔了進去,然後順手關上了門。


    花散煙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氣呼呼的望著男人:“喂,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恩人嗎?”


    “誰讓你不跟朕說實話?”男人從懷中掏出包好的杯子,“一個小杯子而已值得你跟朕跟到了皇宮裏?”


    “明明是你把我捉進來的好不?!”花散煙繼續瞪著他,早知道就不救他了,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撲哧——”男人忍俊不禁,“別用這麽可愛的眼神看著朕,茫茫人海中你救了朕,隻能說明朕命不該絕。”


    “我已經後悔救你了!”花散煙伸出手,“杯子還我!”


    “女人,你好大的膽子。”男人斂去麵上的笑意,“先前不知朕的身份,朕還可以免你的罪,現在知曉朕的身份還是如此無禮!”


    “我才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麽,我心中隻有我師父最大!”花散煙臉上一點害怕的情緒也找不到,反而是不耐煩的叫道:“快點把杯子還給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氣急反笑,俯身湊近她的臉:“你叫什麽名字?”


    “不告訴你。”


    “告訴我杯子就給你。”


    “……花散煙。”


    “花散煙?名字倒不錯。”男人摸了摸下顎,“朕叫龍昊天,好好記著。”


    “你沒病吧?我記你名字做什麽?”花散煙毫不給他麵子,“我說名字了,杯子還我!!”


    “你真是!”龍昊天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花散煙小小的臉上看不出害怕,眼中,隻有那隻杯子。


    身為皇帝的他,第一次被人無視了。


    不,應該說她還不是人類。


    而花散煙心裏卻直犯嘀咕:這男人這麽粗魯的擺弄她的杯子,也不小心點,掉了怎麽辦?摔碎了怎麽辦?雲雲。


    龍昊天嘴角一抽:“你就這麽喜歡這杯子?”


    “那當然!”花散煙回答的毫不猶豫,那可是要送給師父的禮物!


    “送給你師父的?你師父是誰?”龍昊天蹙眉。


    “我師父……”花散煙話剛出口立刻警覺的望著龍昊天,“你怎麽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該不會連她是花妖都能看得出來吧?


    見她如此防備的模樣,龍昊天勾起一抹笑:“小花妖,躲那麽遠做什麽?朕又不會吃了你!”


    “轟隆——”仿佛一聲悶雷響徹耳膜,花散煙不敢置信的盯著龍昊天,“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也看到啦。”龍昊天仰麵靠在舒適的*榻上,“朕是整個北定國的君王。”


    “你明明是人類,為什麽會……”


    “為什麽會知道你心中所想嗎?”龍昊天眸光的紫色越發的神秘,“朕隻要看著一個人的眼睛,就自然而然的能看到她心中的想法罷了……”


    聽罷,花散煙急忙避開他的眸,該死,怪不得總感覺他的眼睛能夠將人吸進去一般。


    “嗬嗬,你躲開也沒用了。”龍昊天眼底閃過一絲傲氣,“你的眸,我記住了,無論你想什麽,我都會知道。”


    “你!”花散煙氣急,一處金光從掌心射出,直直的擊向龍昊天身旁的花瓶。


    “啪——”花瓶碎了一地。


    殿外,傳來侍衛的叫喊聲:“皇上?裏麵發生什麽事了?”


    “無礙。”龍昊天應道,“好好看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


    “小妖精,生那麽大做什麽?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會好生招待你的。”


    “誰要你招待?!”花散煙眼神一變,仙法從掌心溢出,瞬間擊向龍昊天,令他不能動彈。


    “你對朕做了什麽?”龍昊天眯著眸子。


    “哼,小小的懲罰你一下。”花散煙從他手中奪過杯子,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拍了拍手,狠狠的掐了掐龍昊天的胳膊,“壞蛋,這麽耍我!”


    直到胳膊被她掐出了一道道青紫的痕跡來,龍昊天卻抿著唇不吭一聲。


    “讓你知道我花散煙可不是好惹的!”她鼻孔朝天的冷哼著,“下次最好別讓我看見你,不然就算你沒被人殺掉我也會哢嚓你的!”


    花散煙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使用“幻影仙法”移到了房間內。


    桌前,鳳華正安靜的品茶。


    花散煙嚇得“啊”的叫了出聲。


    “師,師,師父?!”花散煙舌頭開始繞彎,“你你你,你怎麽在我房間?”


    “去哪了?”鳳華頭也沒回,可是那漠然的聲音聽得花散煙心裏涼涼的。


    “我,我……”花散煙想著該如何說,舔了舔唇,看到*邊的錦囊,急中生智道,“我剛從錦囊空間裏出來呢。”


    “……”


    鳳華的沉默使得花散煙大氣也不敢出,懷中的杯子更是不知道何時能夠送出手。


    這樣的氣氛,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良久,鳳華淡然卻帶著一絲威嚴的聲音道:“跪下!”


    花散煙一驚,這是第二次聽到師父這樣的語氣,第一次,是她拜師的時候。


    幾乎在鳳華開口的那瞬,花散煙驀的跪了下來。


    “好好想想自己犯了什麽錯,不知道的話……”鳳華頓了頓,起身道:“就別來見為師了!”


    說罷,鳳華甩了甩衣袖離開了。


    花散煙的心驀的一涼,師父知道了?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事了?可是自己卻撒謊了……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師父了,花散煙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急忙跑出房間,向鳳華的房內跑去。


    鳳華不在房內。


    花散煙急了,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師父?!師父!……”


    無憂仙君被她的哭喊聲吸引了過來,看著她六神無主的呼喚著,心下一痛,急忙攔住了她。


    “煙兒,怎麽了?”


    “師父,師父不見了,嗚嗚……”


    “他可能有事出去了,等會兒就回來了。”無憂仙君替她擦拭著淚痕,“你哭什麽?”


    “我,我騙了師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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