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萬物俱寂。


    暗巷內傳來遠處巡夜的打更聲,四更天。


    一抹黑影迅速躍出客棧窗欞,踩著如貓輕巧的步伐,與夜色相融為一,乍見之際,猶若夜奔魔魅,形似風,影似魂。


    黑影來到一棟華美的官邸之前,不著痕跡地翻牆而人。


    廣闊幽靜的宅院東側,透著微光的書房,是唯一尚有人清醒停留之處。


    書房內,不時傳來紙張撕裂聲及火光焚燒的焦味。


    背對著門口,且專注於燒毀“罪證”的中年男子,未留意到身後有人緩緩步人,直到投射至地板上的暗影阻擋光輝之後,他才驚跳轉身。


    懶懶的身形半靠著門柱,背著月光,使他無從辨認來人。


    “好大的狗膽!何人夜闖禦史府?!”中年男子怒喝。


    含笑的嗓音嘲弄地回蕩在房內,“怎麽?才多久沒見,認不得我這張臉了嗎?‘親愛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怔,倏然睜大銅鈴雙眼,不敢置信地低叫。


    “你——”


    黑影趨近,借著正熊熊燃燒的火爐照亮他長發半掩的清朗臉孔。


    光與影交錯在他刀刻似的五官上,形成詭譎的畫麵。


    “你不是早已……”中年男子顫著手,愕然地注視那張豔似魔物的麵容,那張早在十數年前就教他給毀去的臉!


    怎麽可能?!他明明……


    “早該死了?”白雲合輕聲一笑,笑意卻未傳人眼底,“可惜閻王不收我這條命——不,應該說,我這條命‘賣’給了閻王,就等著這—天——”他蹲下身軀與中年男人平視,右手撫上他的頸部,語調一冷,“咬斷你的咽喉。”


    滿意地看著中年男人的顫抖及恐懼,薄揚的唇角溢出嘲笑。


    “不……叔叔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是你大娘!全是你大娘出的主意!你不可以把錯歸到我身上……”男子抖著聲,倉皇向後挪移身軀。


    他退—步,白雲合便逼近一步。


    “親愛的叔叔,別露出這般恐懼、僵硬的模樣,否則等會兒要扯下你頭顱時,會浪費我更多的力氣。”白雲合笑笑地提醒他。


    “呀——”白雲合佯裝吃驚地擊掌,像憶起什麽似的。“為了表達為人侄子的禮數,我就以最拿手的兵器來‘孝敬’您吧。”


    他雙臂微微擴張,在兩掌之間閃動著一道奇異的刺眼銀光,口氣與動作是全然迥異的悠揚。


    “你不可以隻怪我……”中年男人猛搖頭,冷汗涔涔地急嚷道:“若真要怪,你大娘劉氏、你爹、你娘,還有與你娘苟合的遼人及那個該死的雜種,他們才是你真正該殺的仇人呀!”


    沒錯,雖然當年是他貪圖家產放火想燒死白雲合,但主謀者是劉茜那個女人呀!若非他爹極寵愛他親娘,又怎會引發劉茜陰狠的殺機?若非他親娘明明早已羅敷有夫,卻勾搭上那名遼人,又怎會教他爹給痛下殺手?怪就怪他活該倒黴生為白家子,活該倒黴有一雙不在意他的父母!


    “放心,該死的一個也漏不掉。可惜……你瞧不著了。”白雲合眯起鳳眼,神似於生母的眼眸染上血腥,竟有數分那綠眼遼人的嗜血魔性。


    “你、你的眼!難不成你也是那遼人——”


    白雲合甩動手上銀光,冷峻臉龐露出一抹邪魅笑容,右手一揮,銀光似毒蛇緊緊纏上男人的頸項,收緊。


    “我是白燕然的親生兒子,毋庸置疑。”他冷笑道,“不同的是,我不再是以往的白雲合。”他已非當年弱不禁風、任人宰割的八歲稚童,而是從地獄闖過一回,看穿人性險惡的閻王門文判官!


    男人激烈掙紮,未料頸上的銀線反而更加死緊。他抽出懷中的短劍,想劃斷纏緊的銀線,但隻是徒勞無功。


    “別……別殺我……咳咳!”空氣進不了肺腑,他神色痛楚地哀求。


    “再告訴你另一件事——”白雲合微微鬆放箝製男人喉間的銀線,橡玩弄鼠兒的惡貓,在將鼠兒吞下肚前刻意戲耍,“我殺你,不單因為要索回你施加於我身上一切痛苦,而是有人向閻王門出價,買你一條命。”


    “誰……是誰……”男人氣還來不及順,賊目一轉,“我出兩……不,五倍,隻要你放過我……別殺我……”他不顧尊嚴跪地磕頭求饒。


    白雲合猛扯動銀線,將男人扯近,緩緩靠在他耳畔道:“閻王門雖然隻要出得起價就接,但是,此次殺你是‘閻王’的命令,所以你——非死不可。”


    “不……”男人驚慌地流下淚水。


    “因為,‘閻王’比我還要恨你。”白雲合朝他露齒一笑,像猛虎撕裂獵物前的神情。


    “為……為什麽?”他不記得他得罪過名聲如此響亮的“閻王”呀!他雖然為官貪了點、手段毒辣了點,卻還不至於蠢到犯上閻王門的頭兒呀!


    白雲合神情一斂,右手一揚,銀線瞬間化為利刃,劃斷了男人的頸部,在空中形成一道妖異血痕,斷顱滾落至他的腳邊,驚懼的雙眼充滿不解地圓瞪著他。


    白雲合甩動掌間銀線,將黏附其上的腥紅甩離,收纏回雙腕之間。


    如鷹的視線移回地板上的斷顱,緩緩答覆斷氣男子的問題。


    “因為,他就是你口中的‘雜種’。”


    ***


    原本已上床就寢的紅豆,在半夢半醒間突然憶起早上到佛寺為白雲合所求的平安符忘了交給他。紅豆坐起身,茫然地揉著惺忪的眼。


    還是明早再給二小叔吧……她朦朧地想,螓首又沾上枕緣。


    可是明兒個會不會又給忘了呢?依她善忘的本領,是有這個可能。


    “還是偷偷塞到二小叔衣裳裏好了。”她說服自己的瞌睡蟲,起身披衣,輕巧地推開白雲合房門。


    闐黑無聲的房裏,悄然得有些嚇人,紅豆躡手躡腳撥開帷幕,探出小手,在黑暗中尋找她的目標。


    由床沿摸到床角,卻始終摸尋不到鼓起的人體,難不成二小叔給睡到床鋪底下了嗎?紅豆掌起燈,發覺**的錦被平平穩穩地折疊好,並無人躺睡的跡象。


    “這麽晚了,二小叔會上哪裏?”


    她又偷偷摸摸跑到緊連的風裳衣房內探查,除了熟睡得像頭豬的風裳衣之外,哪來的二小叔身形?她悻悻然地踱回白雲合房內。


    等上半刻後,紅豆沉重的上下眼瞼,發出了喜相逢的訊息,她窩在白雲合的床輔上,忍不住打起盹來。


    這就是白雲合回到房內所見的景象。


    紅豆雙腳纏繞著錦被,雙手包握著紅色小錦囊,傾斜的身軀一半靠在枕上,一半依在床板邊,菱嘴發出細微似貓鳴的打呼聲。


    她在這裏多久了?白雲合先是一怔,隨即想到必須先換下這身血衣。


    “二小叔……”他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白雲合不假思索,迅速滅掉燭火,讓內室回歸黯黑。


    “怎麽燭火滅了?”紅豆飽含睡意的嗓音帶有濃濃倦意。


    “風大。你怎會在二小叔房裏睡?棉被也不蓋好,著了涼可如何是好?”白雲合不慌不忙地走近床鋪,即使在無法辨光的暗室內,他依舊能將紅豆嬌憨可愛的模樣盡收眼底。


    “我……對了,我是要把平安符拿來給你的,可是你不在房裏。二小叔,你上哪兒去?”黑暗中,紅豆無法看清白雲合,隻能憑著嗓音傳來之處和他對談。


    “睡不著,出去走走。紅豆,要不要回自己房裏睡?”白雲合已坐在床沿,床板因重量而發出沉沉的聲響。


    紅喜坐起身子,感受白雲合溫暖的氣息吐納在她正前方,她伸手拉他的衣袖,卻觸及到一片濕膩纏滑的冰冷。


    她將沾上黏液的食指放置鼻前一嗅——


    血!是血的味道!


    “二小叔,你在流血?!”她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地滑下床鋪,快迅點燃燭火,想瞧清楚白雲合究竟發生何事!


    火光一亮,將白雲合渾身闃冥的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至少她從沒看過身著黑衣的二小叔!


    他向來總是一襲潔白長衫,手持紙扇,舉手投足之間滿滿的書卷氣,淺笑之間更是爾雅俊秀。沒想到僅僅衣著顏色一變,竟帶來钜大改變,現在的他——就像以往她在閻王門所見的殺手!


    “二小叔……”


    “我沒受傷。”白雲合眸光微黯,取出幹淨衣物,步人屏風之後。


    “你殺人了?”紅豆緊隨其後,輕聲追問。


    白雲合背對她,褪下黑衣後,光裸的背脊布滿陳年的傷疤及鞭痕,雖然早已結痂淡化,卻不難想見當年是如何怵目驚心。


    紅豆一怔,眼神離不開他身上一條條的恐怖傷疤。


    此刻,她才發覺與自己相處十數年的二小叔,有著她完全不了解的過去。


    她攤開掌心,平貼在他背上凸出的傷痕。


    白雲合僵直身子,仿佛不習慣讓人觸及身後瘡痍的記憶,紅豆動也不動,淚水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


    “很痛吧……”她啞著聲,不敢想像那一道道傷疤的殘酷由來。


    “不會。”


    “騙人……怎麽可能……不痛……”


    “真的不痛。”即使曾經痛楚過,也早忘了當年咬牙忍耐的點滴。


    “二小叔……”紅豆埋首在他背後,微溫的淚水沾濕他的背肌,像在為他哀泣,為以前哭不出淚的他,補足每一次因疼痛而硬吞的悲憤。


    “你不問我傷疤的由來?不問我今晚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白雲合依舊沒有動,靜靜任她環緊他的腰間,感覺身後的她哭得一抖一抖。


    她好笨!身處閻王門,還有哪個人的手是幹幹淨淨?沒有!隻有被緊密保護的她,不知疾苦,愚昧的認為閻王門的眾人如同她一般!


    “不問!不問!不問!”她猛搖螓首,抽抽噎噎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結了痂的傷口既然不會再痛了,就不要再次揭開它……今天晚上,你說隻是出去走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白雲合沉斂的眸中閃動一抹釋然,柔化了原先占滿的輕愁。


    他不肯說,她就不問!


    他微微一笑,緊緊反握那雙環抱著他的藕臂。


    不需安撫、不用贅言,在這個小小的臂彎內,這副看似柔弱,仿若輕折便斷的細瘦身軀,竟意外地為他撐起肩上負馱數載的沉重記憶……


    ***


    翌日清晨,神清氣爽的風裳衣按往例溜進白雲合房內,準備先來個早安吻。甫推開門——


    “噓!”床鋪上的紅豆猛轉向他,食指做出噤聲動作。


    隻見白雲合靠著紅豆的肩頭,疲累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沉沉入夢。


    兩人雖未衣衫不整,看在風裳衣眼裏卻相當不是滋味,尤其白雲合竟全然放鬆,連他進到房裏也絲毫未覺!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做了什麽?”風裳衣急得哇哇亂跳,又不敢吵醒熟睡的白雲合,隻能不斷以唇形“逼問”紅豆。


    紅豆困惑地眨眨眼,看不懂風裳衣嘴巴一張一合的“唇語”。


    風裳衣動手分開兩人,將白雲合安置在被窩裏,食指朝紅豆勾了勾。


    “咱們到樓下談談。”


    紅豆拍拍皺巴巴的紅衫,點點頭。


    正離開床鋪,低頭瞧見手裏緊握的平安符,她輕手輕腳地掛在白雲合脖子上,才隨風裳衣到樓下食堂吃早膳。


    “你們怎麽會睡在一起?是你爬到白雲的**?”風裳衣打翻醋壇子,不滿地啃著肉包,口氣凶惡。


    他都還沒染指白雲,竟就被這顆未萌芽的小紅豆給捷足先登?!


    “昨夜很冷,所以我叫二小叔幫我取暖,怎麽,不行呀?”她隨口胡謅,不打算將昨夜的一切吐實。


    “他怎麽會睡得這麽死?是不是你朝他下藥?”風裳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現在依然不敢置信白雲會在她麵前睡得毫不設防。


    紅豆挾了口小菜送人嘴,食之無味地咀嚼,懶得回答風裳衣。


    她怎麽知道二小叔會睡得這麽熟?昨夜她環著他,縱情大哭後才發覺二小叔居然睡著了!任她如何搖晃喊叫、拖拉拐騙,他不動如山,害她還得扶拖著他高大的身軀到**,累得她一閉眼就沉睡到天明。


    二小叔那張平靜的睡顏,就像疲累許久後又得到釋然的解脫模樣……


    有些稚氣,也有些傻氣。


    “也不太可能……你要是向他下藥,八成被他打得鼻青臉腫,怎麽可能活蹦亂跳,還能安然吃著早膳?”風裳衣見紅豆不答腔,自言自語地接下去。


    “你怎麽知道向二小叔下藥會被他打一頓?”


    “廢話,因為這種事我做過呀。”風裳衣答得理所當然,他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最佳實例。


    “喔?”紅豆柳眉一挑,咬著竹筷,“你為什麽向我二小叔下藥?”


    風裳衣喉間滾出一陣賊笑,神色曖昧地朝紅豆眨眨眼,“嘿嘿嘿……我想下個藥,直接跟白雲來個‘生米煮成熟飯’羅。”


    “煮飯?”她沒聽說過二小叔會下廚呢。


    “結果你二小叔不但把我揍得不成人形,還將我五花大綁丟入湍急的河水裏,把我當成死狗放水流!”回想當年的情景,風裳衣不由得一陣哆嗦。最嘔的是——他連白雲的衣衫都還沒碰到,就教人揍癱了!


    “一定是因為你煮飯太難下咽,所以二小叔才不跟你一塊兒煮。”紅豆聽完以後,簡單下了結論。


    風裳衣懶得向紅豆解釋“煮飯”的真正涵義。


    “他就是如此決絕,可是我就愛他冷冰冰的模樣。”風裳衣捧著雙頰做出小女人嬌柔摸樣,惹得紅豆猛翻白眼。


    “二小叔才不會冷冰冰呢。”她的二小叔溫柔又善解人意。


    聞言,風裳衣腦中突生邪念,眼眸閃露惡作劇的光彩,自衣袖內掏出白玉藥瓶,神秘兮兮地在紅豆麵前晃動。


    “那是因為你不曾見過白雲的真麵目——喏,這藥丸可以讓你瞧明白,認清楚,省得你被蒙在鼓裏,傻傻的以為白雲是如何善良偉大。”


    “這是什麽?”


    “當初為了和白雲‘煮飯’所調製的藥丸。”他抽開瓶塞,倒出兩顆晶瑩剔透的翠綠藥丸。


    紅豆拈起一顆,東聞聞西嗅嗅,除了一股淡淡的花草香之外,並無其他奇特之處。


    “嚐一嚐。”風裳衣鼓勵道。


    紅豆不疑有他,將藥丸放人嘴裏,再三咀嚼。


    “沒啥特別好吃呀。”既不甜嘴也不美味,活像在嚼生黃豆仁。


    “這又不是甜糖。”風裳衣賞她一個大白眼,“仔細感覺口裏蔓延的味道。”


    紅豆鼓起雙頰,認真地照風裳衣的話做。


    “呀!是酒的味道!”她恍然大悟。


    “聰明。”因為白雲不飲酒,舉凡酒類製品,甚至隻要沾有酒味的食物,全數忌口。為了“擺平”白雲,他花費心力,尋遍大江南北,研製百草奇花,總算煉出這些小玩意兒——小小一顆,可媲美一壺陳年的瓊花露呢。


    “這跟二小叔有啥關聯?”紅豆蠕動雙頰,口中藥丸越是咀嚼,酒味越是濃厚,她猛喝茶,衝掉嘴裏的味道。


    “你出閻王門前,炎官應該有交代過不能讓白雲碰酒吧?”


    “你怎麽知道?”她訝然道。太厲害了!連小幹爹的叮嚀也一清二楚。


    “炎官的性子我比你更熟悉,那頭熊也不會說太多複雜人話的。”風裳衣似褒似貶,他甚至還能想像石炎官在說這句話時的種種神情。


    “小幹爹說二小叔的酒量不好,所以不能飲酒。”


    “酒量不好?哈哈——笑話!白雲酒量好得沒話說。”隻是酒品太差。風裳衣心中暗加一句。他拈著另一顆藥丸,置於紅豆掌心,輕聲**道:“想不想瞧瞧不一樣的‘白雲合’?”


    “不一樣的白雲合?”紅豆傻傻地重複。風裳衣開心地點點頭,臉上因惡作劇而更顯明亮光彩。


    “想辦法讓白雲吃下這翠綠藥丸,包管讓你大開眼界。”


    他太好奇了!疼愛紅豆的白雲喝了酒之後,會不會酒後失態地痛扁她一頓,就如同上回對待他的方式一樣?驀然,一道斥責的嗓音由他心底竄出——紅豆與你無冤無仇,她恐怕連白雲的一根手指也挨不住,萬一白雲失**死她怎麽辦?何況這丫頭尚有更“意外”的未來等待著她,他沒必要落井下石。


    “不成!不成!還是別試,後果太嚴重!”他出爾反爾,欲收回紅豆掌心的小藥丸。


    “為什麽?”紅豆縮手,不明白風裳衣一會兒賊笑,一會兒又內疚的奇異反應。


    “白雲喝醉的時候是很嚇人的!把藥丸還我!”他是為她好耶!這顆小紅豆竟然不領情!


    “不還!”紅豆堅持反對。她的好奇心已全數讓風裳衣一席話給勾了出來,怎麽能說還就還?


    到底二小叔喝醉之後會產生什麽變化,為何風裳衣和小幹爹每每提起,臉上的神情都帶著一抹——恐懼?


    “不還就別怪我動手揍你。”風裳衣齜牙咧嘴地威脅她,掄起拳頭。他雖然不打女人,但嚇人功夫可是一流的。


    “呀——二小叔!”紅豆朝他身後輕喚。


    風裳衣撇撇嘴,壓根不信她的別腳謊言,“想唬我?門兒都沒有!快把東西還我!”他舉高拳頭。


    “她拿了你什麽東西?”白雲合雙手環胸,沉聲問著。


    風裳衣猛回過身,不知白雲站在身後多久,更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紅豆?”白雲合不理會風裳衣受驚過度的愣呆樣,轉而問向紅豆。


    “沒什麽,是風——”紅豆話還來不及出口,風裳衣大掌準確地蓋上她的菱嘴,擋下所有聲音。


    “我和紅豆鬧著玩、鬧著玩的。”他向紅豆拋丟數道暗示的目光,要她趕緊藏匿掌中的翠綠藥丸,紅豆收到訊息,相當合作地以若無其事的態度,將小藥丸收置於腰間。


    “別動手動腳。”白雲合冷冷瞧著風裳衣貼在紅豆嘴上的手,仿佛用眼神就能扳斷它。


    風裳衣迅速收回手掌,一方麵是不希望讓心上人有所誤解;另一方麵是這隻手掌若再被扳斷,要接回來可難如登天。


    “二小叔,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回閻王門嗎?”紅豆詢問,並動手為他盛上滿滿一碗清粥。


    “你想回去了?”


    紅豆搖頭。“咱們再玩幾天好不好?”她難得能出一趟遠門,這次回閻王門後,不知道還得多久才能再出府呢。


    “好,二小叔正巧要拜訪一位友人,晚些時候回府,無妨的。”


    “我也要跟。”風裳衣不斷在白雲耳旁嗡嗡叫,像隻黏人的蒼蠅,可惜沒人理睬他。


    “還有,這趟要給爹爹們買些玩意兒,還有憐我姐、黃魎、青魈、藍魁、牛頭、馬麵……”紅豆開始計算這次得采買多少東西回閻王門“孝敬”眾人。


    “喂,有沒有聽到呀?我、也、要、跟!”風裳衣鍥而不舍地嚷嚷。


    啪答!一盤豆腐乳精準無誤地砸向風裳衣臉上,封住嘈雜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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