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感受到懷裏的恩惠如進入了恐慌狀態,筆即將落下的瞬間,自己的大手竟然無法控製速率,單憑借她自己的慣力,在紙上寫到。


    “聽爸爸的話”


    筆記刻印著情緒,每提筆勾畫都如在心頭鐫刻,疼,刺痛!


    寫了第一遍,連著筆就密密麻麻的寫第二遍,戳破紙張了還繼續寫,一邊寫,嘴巴微張,似乎在默念,但不發出聲,隻是呼吸變得紊亂。


    不對,這五個字如此迅捷的寫下絕對異常,這裏麵必然有柯畜生洗腦性質的虐待。


    世上最無法拒絕的就是打噴嚏是閉上眼睛,敲膝蓋小腿會彈起來,麵對倒下的牆產生絕望,麵對離去的背影落寞,也就是,可怕的:習慣。


    所有詭異宗教和帶有洗腦性質的醜陋事件裏,都充斥著對無知的洗腦。


    人們生活在一個社會媒體希望人看到的世界,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做的就是對的。


    爸爸是一個擁有豐富社會閱曆,可以傳達正確價值觀的男人,他無私的給自己建造一個擋風遮雨的家,是一個可以抱著哭,永遠不嫌棄自己的男人。


    但他,有時不是完全對的。


    “不畫了!”林歇緊緊攥住恩惠的手,他無法讓恩惠繼續寫這帶著夢魘的五個字。


    恩禮一直看完全程,她覺得這樣的姐姐有些可怕,手抓住自己寶貴的畫作,嗚嗚想哭。


    林歇可以讓恩惠不再畫,這麽小的女孩,在自己手頭沒有反抗的力量。


    可即便是抓著她攥緊筆的手,林歇也可以感受到恩惠正閉上眼,發抖著寫那五個字,手在往那個方向用力,努力。


    明明是在空氣通透的房間裏,林歇卻覺得恩惠周遭正有一個步步逼近縮小的牢籠。


    有一方園地是無法觸碰的,他心靈最柔軟又手上的角落正在流血。


    怎麽辦?林歇將恩惠舉高高,然後將她頭放到自己肩膀上,緊緊抱在懷裏,在他耳邊默念道:“過去了,過去了,這裏沒有爸爸,不用聽爸爸的話。”


    他小心翼翼的操控力度,不讓身體野蠻,也得給予有力度的安撫。


    “.......”恩惠一直在默念,口型在對準那五個字,眼神淩亂,不時翻著白眼。


    “放鬆,放鬆,放鬆.......”林歇用擁抱讓她不在顫抖,用舒緩的語氣,驅散她正在墮入的黑暗。


    “叔叔......好怕,疼.......”恩惠終於停止了默念,眼裏有晶瑩的光澤。


    就在林歇放鬆,微微掙脫自己胳膊的時候,恩惠突然繼續默念,嘴唇快速的抖動,如進入了另外一番意境,手撐在自己的短褲上,開始在林歇眼下往下鬆脫。


    這根筆撬動了她悲慘的習慣。


    “不行!”林歇按著她的胳膊,重新將她擁在心頭:“寶貝,你是我最重要的恩惠,你隻需要安靜的待在我懷裏,安靜,放鬆,安靜,放鬆。”


    拜托了,林歇甚至用了恭求的語氣。


    林歇憋著氣,直到看見恩惠在自己眼前脫褲子,他才直觀的感受到那三觀盡毀的衝擊感,才會倉皇之下,想到什麽說什麽,隻要是把真心說出就對了!


    褲子拖到一半,白色褲衩在半空中,泛著罪惡和苦痛,那是需要一步步去縫合治愈的窗上,一定要有耐心!


    所謂洗腦,說白了就是懂的太少,不知道人嚐試走另外一條路是怎樣的風景。


    沉默,之後客廳裏隻有林歇和恩惠恩禮交錯的呼吸聲。


    這樣的沉默將這兩代人拉到各自的思緒裏,他們在試著感知對方的思緒,即便有時這會讓人感覺到切身之痛,不管是林歇較於恩惠,還是恩禮較於恩惠。


    女孩子早熟,她們為了讓自己不虧欠別人,比男孩要過早的懂事,心智在這幾年就會有一個雛形。


    林歇這幾年一直在嚐試和他人交感,在學習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從完全為他人著想,到之後先以自己,再想他人。


    遇見念慈一家人後,那些超乎想象的幸福來的看似輕易,好像輕輕一戳就會破碎,實際上那是一家人都互相為對方考慮,小心翼翼的維係起來的。


    而現在恩惠的焦慮,那種不安,也傳達到了恩禮和林歇心裏。


    這可能,就是成為一家人的第一步。


    考慮著何為幸福,時間緩慢從指尖流逝。


    恩禮把手上的寫實派畫作捏成團,扔到簍子裏,她單腿跪在沙發上,在林歇訝異的目光下,抱住了恩惠,小手捏在林歇的雙肩。


    她勇敢的去承受恩惠正在承受的痛苦,做出了自己能做到的。


    “姐姐,不要怕,恩禮公主會保護你的。”


    林歇聽著恩禮那小心又堅定夾雜著小孩鼻音的稚嫩聲音,還有恩惠在耳邊愈發平穩的呼吸,明白她雖然不說話,無法表達心中感情,卻真摯的感受到了這家的善意。


    “嗯.......”恩惠說道。


    嗯!林歇胸腔中回響著恩惠的回應,這是她第一次對除了解救她的林歇和趙念慈之外的人說話。


    “真棒,兩位公主。”林歇徹底鬆開懷抱,但溫暖的餘韻還在恩惠心中。


    他保持爸爸微笑,給第一次對上眼的姐妹一個大拇指,然後一隻手揉著一人的腦袋。


    恩惠的頭發要幹枯一些,恩禮的則打理出微微卷曲。


    他們過去經曆著不同的歲月,各自都有她難堪的切割點,恩惠那比悲傷要多一點點幸福,恩禮則幸福裏多一點點悲傷,重合的一點,就是從來沒有擁有過真摯的父愛,不,所謂父愛在他們心裏是空洞的噩夢。


    被親身父親摔到懸崖水庫內,比之那扭曲的“聽爸爸的話”都是相差無幾的創傷。


    可這並不代表負重遠行就是不幸的,畢竟這下有林歇伴著她們,她們也各自舔抵傷痛,不再,獨來獨往。


    疑似父女的激烈到和睦的場景,其實一直落在趙念慈和趙母眼裏。


    她們從一開始聽到恩禮的哭聲,就打算出來。


    可就在趙念慈著急打算出來幫忙的時候,趙母拉住了她的步伐,眼神示意在邊上悄然先看。


    恩惠開始僵直著身體,默寫那幾個字的時候,趙念慈不得不想起了在柯賤人家裏,那被圍起來的圈子,恩惠在裏麵度過的歲月,痛苦的眉頭打皺,手唔在胸口,淚水在眼眶打轉。


    直到林歇抱住了恩惠,企圖用自己的溫暖驅散她的夢魘,似乎正在往好的放下發展,連同樣傷痛,卻無法交感的趙母都寬心一些。


    可她們突然看到恩惠雙腿跪在林歇麵前,開始脫.褲子,這一幕讓母女兩陷入深深的悲哀,好像造成這種後果的,正是原先過著幸福生活的自己。


    他們捂著嘴,不讓自己呼聲溢出咽喉。


    趙母扶住女兒的肩膀,感覺大腦有些缺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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