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正欲差人去尋那漢軍軍官來說項,卻看到一個漢軍什長模樣的軍官小跑而來,其身後尾隨著百餘名小兵跟隨。


    待一路跑到此處,也不打話,直接將那牙門將團團圍住,那什長一聲令下,喝道:“綁了!”其餘小兵一聲暴諾,立時衝上前去將那將軍雙手反剪過來,用繩子捆的米粽也似。


    唐通先是看的目瞪口呆,繼而大怒,向那什長道:“反了,當真是反了!”見那什長並不理睬,手一揮便要帶人離去,唐通又怒喝道:“你是何人,見了本鎮竟然敢如此無禮?”那什長回頭一笑,向他道:“稟總鎮大人,屬下是漢軍治下的什長,適才過來時與諸位將軍行過軍禮,並無失禮之處。


    若是各位將軍還有什麽話說,尋我的主官就是,不必與我多說,我隻是奉命辦事罷了。”


    唐通聽的一呆,這才想起他跑過來時卻是行過一個舉手禮,這是漢軍中的軍規,下屬行禮,上司亦要答禮,細說起來,自已到是失禮在先。


    雖是如此,這一口氣就憑的咽不下去。


    因見那一隊小兵都是劉澤清的部下,他便冷笑道:“澤清公,你帶兵素有章法,怎麽部下到了此處,目無上官,悍然綁人。


    這樣下去,這還是你的部屬麽?”劉澤清原本抱定了看熱鬧不發一言的宗旨,此時被唐通點到頭上,卻由不得他不說話。


    再有自已部下如此目中無人,他亦甚覺難堪。


    因沉聲道:“爾等是何人帶領,怎麽敢在諸位總鎮大人麵前如此無禮,不要腦袋了麽!”這一隊明軍中有兩個百戶官帶隊,此時見自家主將說話,兩個麵麵相覷,卻不知道如何答話是好。


    劉澤清因見他們並不做聲,不禁怒道:“劉七,你要死麽!我的問話你竟敢如此怠慢不答,難道我治不了你不成?”那名叫做劉七的小軍官原本不欲答話,此時不免將心一橫,先行了一禮,爾後答道:“回大人,咱們奉命辦事,哪裏敢衝撞各位大人?之前已將咱們撥給漢軍中各位大人指揮,繳回軍令之前,咱們總歸要聽人家的令行事才對。


    若是軍令不嚴,各行其事,這還打的什麽仗呢?”見劉澤清聽的發呆,那百戶官又笑嘻嘻行了一禮,這才帶著人與那漢軍什長同去。


    待他們赫赫揚揚去的遠了,各總兵這才醒過神來,雖不明言,卻都是神色慘然,各人心中明白,手中的軍隊交出去容易,想收回來,卻是想也休想了。


    唐通到底心疼心腹愛將,用雙腿將馬腹一夾,向各人道:“咱們過去瞧瞧,總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就完了。”


    各人原是巴不得他出醜,此時卻頗有兔死狐悲之感,一時間均是點頭稱是,帶著在身邊的眾親兵護衛尾隨而去。


    待跟隨著這隊軍士到得鎮北方向,卻見鎮北處的大路兩側一並排跪了數十名軍官與士兵,各人都是垂頭喪氣,閉目待死。


    待突見各總兵並騎而來,眾人都是大喜,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著一根稻草,立時狂奔大叫,向唐通等人道:“大人申冤,末將們冤枉!”監刑的幾個漢軍軍官立時令道:“來人,將苦主們帶來,當麵訴冤!”唐通鐵青著臉,看到一群百姓畏畏縮縮走上前來,一見到那夥子跪地的犯人卻立時破口痛罵,更有衝上前去意欲毆打的,唐通等人騎馬靜立在旁,聽得這夥百姓說出這些人的罪行,無非是這些人昨夜趁黑偷搶民財,混戰時殺害百姓,割取首級。


    這些事原本是明朝軍隊舊例,簡直是上行下效,唐通等人為中下層軍官時,亦曾如此。


    現下聽來不過是虛應故事,心中全無感覺。


    待這些百姓哭訴已畢,各總兵官都道:“昨夜混戰之時,各兵都是奮戰殺敵,一時手快,殺錯了人也是有的。


    撿取財物,亦不是死罪。”


    唐通冷眼覷見漢軍有一都尉靜立一旁,一直在微微冷笑。


    他心中一動,策馬到那都尉身邊,向他道:“敢問這位將軍大人尊姓大名?”那都尉躬身一禮,笑答道:“不敢,末將姓閻名應元,漢軍神策衛都尉。”


    “閻將軍,這些人雖然幹犯軍法,念其忠勇奮戰,小過不掩大節,不如改責軍棍,重打二百,然後插箭遊營,撥入前隊遇戰死戰,如此豈不更好?”“若是每次犯死罪的人都這麽處置,以後就無人害怕軍法了。


    死罪決不赦,這是漢軍的規矩。”


    唐通被他噎的難受,半響方又尋出話來道:“這位將軍,想來你是自台灣從龍而出的鄖舊了?將軍需知,馭下以寬嚴相濟,這樣方能軍伍肅然,上下同心。


    若是一味殺伐,大家夥都怕了你,這樣雖然無人敢犯軍紀,卻也無人與你同心同德,長此以往,大軍必成一團散沙矣。


    不如依我一言,仗責了事,如何?”閻應元初時還想著軍令,不與明軍大將爭執。


    聽到此時,終忍不住道:“總鎮大人,末將崇禎四年還是江陰典史,任典史前,在通州亦曾做過不入流的小官兒,並不是自台灣從龍而來。”


    “如此豈不更好?你乃是舊明官員,自然知道明朝軍規如此,還不將人放了?”閻應元耳聽得唐通語氣突變,心中暗怒,卻也不好直言頂撞。


    過了半響,方笑道:“屬下為典史時,卻亦曾窮治過違法犯禁的舊明官兵。


    依屬下看,明朝事,一壞在史治,二壞在行伍不肅,軍紀廢弛。


    屬下當年就曾仗死過幾個犯法的小兵,若不是後來投了漢軍,隻怕早已被人尋仇,丟官罷職,甚至性命亦不可保。”


    說到此處,他終於忍不住大聲道:“明軍軍紀敗壞至此,豈隻是士兵之責?將軍們其身不正,上行下效耳!今日吾雖不是典史,卻身為漢軍都尉,有行軍法之權,將軍不必多言,請暫退!”說罷,也不等唐通等人發話,立命屬下將這些士兵一一斬首。


    唐通等人雖欲阻攔,卻見那些原本的部下都肅然而立,並無人有不滿模樣。


    隻得心中暗歎,痛恨不已。


    待見了漢將薛勇,不免添油加醋,告上一狀。


    卻聽那薛勇笑道:“此事原本就是我的軍令,將軍若是不滿,可以尋周大將軍,或是漢軍軍法部評議,若是我下錯了令,到時候必定領罪就是。”


    見唐通等人麵色尷尬,薛勇又笑道:“將軍不必氣憤,嚴肅軍紀原是漢軍立身之本。


    將軍之部現下亦是漢軍,自然要守漢軍的規矩才是。”


    “這是自然,我等亦有些孟浪了。”


    這些大將總兵既然服軟,薛勇自然不為已甚。


    又好言撫慰幾句,這才告辭而去。


    漢軍原本收服明軍降軍,都是獨編一軍,緩慢改造,時日久了,自然與漢軍相差不多。


    此時突然有數十萬明朝降軍歸降,一則需用,二來不能將他們全數放到江南。


    此時江南與當時不同,後方空虛,將這些降軍盡數帶回去改編,若是出了亂子,為禍不小。


    是以張偉思謀一番,隻得用削弱上層將領,嚴明軍紀,發放軍餉,收買中下層軍官等辦法,將這些降軍一一收在手中。


    那些原本的總兵大將若是不服,企圖暗中搗鬼的,均被一一處死,無有例外。


    這些時日以來,原本的大同總兵薑鑲,陝西總兵白廣恩等人,均因幹犯軍令,其部下被改編,本人均被處死。


    唐通等人不明所以,竟然敢指手劃腳,若是有漢軍大將在此,臨機處斷,隻怕這幾人均是人頭落地,性命不保了。


    在鎮上將餘事處置完畢,薛勇因知道張偉即將來到天津,親率大軍以伐京師。


    他心中急切,又知道那股清兵必定拚命逃竄,追之不及。


    便不顧唐通等人再三請戰,意欲再立戰功的心思,斷然下令全師開拔,往天津返回。


    因連續蹲守埋伏,唐通等人的騎兵亦是日夜兼程,三萬餘大軍均是人困馬乏,一百多裏的路程走了兩天方才走完。


    到了第三天天明,薛勇與唐通等人先行騎馬往天津城下疾馳,意欲先尋周全斌匯報戰情。


    待到了天津城外十數裏處,已是發現前幾日駐守在城池附近的神策衛的眾將士立營把守四周,巡查來往人等,戒備關防甚嚴。


    他們原本帶有千多從人,此時亦全數被留下,無論薛勇還是舊明大將,均隻能單身入內。


    越往內去,遇著的盤查漢軍越發眾多,除了神策衛之外,尚有金吾衛、飛騎、萬騎等部駐防守備。


    劉澤清因見這天津城內外連營數十裏,四處都插滿了漢軍軍旗。


    他當日曾親見漢軍戰力,知道五萬漢軍足抵的上二十萬明軍,此時不但有漢軍步兵,還有身著鐵甲,臂膀持盾,手持利刃的騎兵等部。


    粗略一看約有十四五萬的大軍,他心中暗算盤算,到了嚇了一跳,心道:“眼前這支大軍,便是把明朝所有的軍隊集合一處,隻怕也打人家不過。”


    想了半天,終忍不住向薛勇問道:“薛將軍,大軍齊集,想必是要與韃子決戰了?未知何時進軍,本鎮必定要率本部兵馬,鹹與盛舉!”到得此時,薛勇到也不必再加隱瞞,因答道:“確是如此。


    吾皇集金吾、神策、神威並飛騎、萬騎過二十萬大軍,禦駕親征,揮戈北向,務要敉平虜患,窮其百年之運!”各將聽得此言,均覺振奮,皇帝親征之舉,在明朝除成祖成功擊破蒙古外,均是喪師辱國。


    英宗被俘,武宗自封大將軍,在邊鏡砍了幾顆人頭,便稱大捷,成為千古笑柄。


    此時漢皇以開國新君身份,集結中國未之所過的強軍,奮然親征,以滿人親創,又怎是眼前這支大軍的敵手?滿虜一滅,京師複歸,自此之後全國一統,新朝氣象興旺,他們這些降將雖不能與開國鄖舊相比,卻也能不失富貴一生,這自然也是大喜之事了。


    當下各人整飾衣冠,準備入城後漢皇召見。


    隻是劉澤清欣喜之餘,卻不免擔憂道:“當年徐達大將軍奉命北伐,原本太祖要他先攻山西等邊地,待王保保等人被滅之後,由草原繞路舊元上都包圍大都,那樣舊元勢力全滅,則無邊患。


    徐達大將軍卻不能敵王保保,隻得趁著大都空虛直搗黃龍,元順帝倉皇出逃,明軍收複大都。


    雖然如此,舊元實力未損,不過幾十年間又恢複實力,成為明朝立國近三百年間的大患。


    今上現下禦駕今征固然是好,滿人必定不敵。


    不過若是他們逃回遼東,或是隨蒙古人流竄草原,咱們漢人騎兵不如他們,將來日久成患,成為北方負擔,這隻怕也不大妙。”


    他這番話說的極是有理,不但唐通等人頻頻點頭,便是薛勇亦讚道:“將軍此言當真是深謀遠慮,令人佩服。


    劉將軍此言,不妨寫成節略,呈奏給皇上,皇上最喜人建言,見了必定歡喜。”


    當下各人騎馬緩緩入城,到城門口處卻已是禁軍中的羽林衛接手關防。


    查明了幾人身份後,帶入城內的都指揮使司衙門之外,令三人暫候。


    直待一刻功夫過去,方有一個禁軍宿衛軍官出來,向三人道:“陛下正在調動軍務,幾位隨我進來。”


    如此這般就可覲見皇帝,劉澤清等人當年都曾陛見過崇禎皇帝,哪有如此輕鬆便可入見。


    幾個心中又是詫異,又是害怕。


    不知道這個傳說中又有雄才大略,仁德愛民,又是殘暴好殺,凶橫苛刻的漢帝將會如何。


    各人心中忐忑,隻隨著那軍官一路向前,到了第三進院門之前,由他先行入內稟報之後,方又帶著各人進入指揮使司衙門的後堂大堂之外。


    天津指揮使司的後堂雖然軒敞,卻也容納不了這麽許多將軍。


    一行人到得大堂外麵,隻見不少漢將將軍站在堂外甬道之上,見得薛勇到來,也隻是點頭招呼便罷。


    劉澤清與唐通等人遠遠見吳三桂立於班末,幾人知道那便是自已立身之所,忙上前站住了,張耳細聽裏麵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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