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意臨睡前還想著第二天早上起來,讓鄭野給九歌請兩天病假,哪想到他以為起來上洗手間的人,竟然已經把自己洗漱幹淨,還在他找出來時準備好了早飯。


    九歌避開花無意的目光,略尷尬地道:“我熬了點粥,你記得吃,我先走了。”


    花無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跟他想象的發展完全不一樣。


    “今天請假。”


    “不行,時間不多……”


    “如果你沒有把握,不會在比賽期間內還有閑心給別人繡手帕。你身體吃得消?”


    “吃得消,有什麽吃不消的。”九歌強硬地去掰花無意的手指,臉色也掛了下來。


    花無意看著九歌的眼睛,慢慢鬆開了手。


    九歌輕輕呼出一口氣,揉了揉手腕,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帆布包,抬頭似乎想和花無意說些什麽,嘴巴張了張,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


    花無意看著九歌帶上大門離開家,眉頭一點點皺起。


    九歌下樓,如同往常一樣敲響鄭野家的大門,鄭野很快就拎著一個大大的袋子出來。


    “牧姐,早。”


    “早。”九歌微笑,一如既往。


    到了節目組基地,九歌跟一些麵善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其他應酬交給鄭野,直接走進自己的繡房。


    為了避免增加參賽者的壓力,繡房中並沒有監視器材,平時攝影都是工作人員主動上門協商,彼此同意後才會進行拍攝。


    這裏竟成了她最近唯一可以放鬆的地方。


    九歌坐在繡凳上,雙手撐在繡架上捂住了臉。


    昨晚發生的事本該在京城的那一晚就發生,可是她卻刻意裝出極度疲累的樣子,無言拒絕了花無意。


    她能感覺出男人的失望。


    但是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在那晚、在那個地方讓自己成為花無意真正的妻子。


    花無意讓她不要自卑,她也不願承認自己自卑,可是對自己的丈夫知道得越多,她的心理壓力就越重。


    她甚至無法想象像花無意這樣的男人怎麽會住到這個小區來,怎麽會娶她這樣的女人。


    那晚,她看起來好像和曹飛相處不錯,在一群“上流人士”麵前也沒有丟掉麵子,在和韓恬芳的應對中也處於上風。


    可是內心深處,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最陰暗的地方,那裏的她卻像討厭韓恬芳一樣討厭曹飛,還有那些用各種眼光打量她、猜測她底細的年輕人。


    曹飛憑什麽一上來就考驗她?


    為什麽不通知他們著正裝?


    為什麽一場拍賣會後就能一臉親切的好像她真是他妹妹?


    還有韓家人為什麽會那麽巧地出現在拍賣會場?韓恬芳為什麽能一路無阻地找到他們?


    曹飛背後有國家的影子,手握力量的他怎麽可能對於她的底細一無所知?


    如果曹飛真像花無意所說的是個二道販子,她也許還不會想這麽多,可是……


    在京城的那個晚上,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從裏到外審核並考察了一遍。


    那種感覺比和尚等人帶給她的感覺更糟糕!


    是的,其實她一點都不想讓花無意的同事插手她的事情,哪怕他們出發點是好的。


    她一邊享受重宇員工幫助她而帶來的好處,一邊又在心裏陰暗地想:他們不過是把我當作土包妹在調/教而已,就好像我是他們的新玩具。


    鄭野作為她的助理確實給她很多幫助,但同樣也給她拉來了一堆仇恨值。


    她想低調,想不引人關注,卻又不得不高調,不得不成為靶子。


    她很痛苦,她覺得想這些的她簡直惡心無恥得要命,可是她又忍不住這樣想。


    別人對她越好,她心裏壓力就越大,連在心裏想想這些比較陰暗的事都覺得特對不起人家。


    她更不喜歡花無意以她的名義給曹飛或者曹飛背後的什麽人讓出利益,哪怕是她心愛的國家。


    她不想欠人的錢,更不想欠人的情,她越是看重花無意,就越是不想利用他的資源。


    可是這一切她都無法和花無意明說出口。


    因為連她自己都討厭這樣小雞肚腸、沒事非要給自己找堵的自己。


    我要怎麽才能報答他?


    我要怎麽讓他的朋友更喜歡我,我要怎麽才能“討好”他們?


    我會不會給他拖後腿?


    他的朋友會不會越來越討厭我?


    我要怎麽表現讓他真正地愛上我?


    我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真正配得上他?


    我……也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嫁給他。


    眼淚從眼角滑落。


    昨晚,她把自己給了他,可不是因為愛,不是因為想要和他親近,而是想要報答。


    她以為自己沒有愛上那個男人。


    先愛的先輸,她以為在一切都比不過那人時,至少她還能抓住自己的心不讓它迷失。


    可是昨晚過後,清晨醒來,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就輸了。


    不想做菟絲花?九歌對自己冷笑。


    如果可以,哪個女人不想攀附自己的男人而活?


    就因為男人的愛不可靠,才有女人不敢去做菟絲花。


    即希望女人能做自己的附屬品,又想要女人們給他們創造價值,更想要掌控女人的一切,還能隨時隨地想扔掉就扔掉,這就是絕大多數男人對女人的希望。


    她不想被拋棄,更不想被嫌棄,所以她想要不依賴別人而活,可事實上她和其他女人並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比一般女人僑情得多。


    想要做好人,卻又忍不住心中的惡念。


    想要做壞人,卻又沒膽子去真正的壞。


    不上不下,不柔不剛,一邊希望能和丈夫平起平坐,夢裏卻又指望能嫁個金龜婿。等真嫁了金龜婿,又開始患得患失,在他人眼光中掙紮。


    我真瞧不起你,牧九歌。


    一針紮透繡布,朱紅的血珠立刻在布上暈開,變成了難看的深紅褐色。


    從繡架下抽出接針的左手,把出血的手指放進嘴裏舔了舔。


    她不想再換繡布了,就這樣吧。


    換掉乳白色的繡線,換成深紅色的線,腦中自然把原先的構圖的一塊打碎,重新替換、設計、實驗。


    清晰的思路出現,很快她就知道該怎麽做。


    我就算比別人更精通這些又怎麽樣呢?


    不過是個繡娘。


    作為女人你可真是失敗,性格不夠好,職業不好聽,家世更糟糕,除了能陪人上床,連生孩子都不會,如果你甘心做個小女人還好,偏偏你還滿肚子憤世嫉俗。


    牧九歌,你能和那個人過多長時間?


    “下班”的鈴聲響起,九歌沒有多耽擱,把針往細海綿球上一插,等工作人員挨戶檢查離開後,給繡品蓋上防塵的白布,就起身拿包走出了繡房。


    三分之二的繡房門打開,不少參賽者出來透氣和活動手腳,這些人基本都打算吃過晚飯再繼續。


    看到九歌出來,很多人都看向了她。不少人靠到一起,低聲說著什麽。


    九歌從這些人麵前走過,沒看他們,更沒打招呼。


    她不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人,既然不討喜,又何必去湊這份熱鬧?就算建立了交情又怎樣?比賽過後又有幾個人會長期聯係?


    不認識也就不會有傷害,如果她沒有對鄭老師祖孫倆存有幾分好感,又怎麽會落到如今彼此都要避著對方的地步?


    鄭野似乎摸到了她一點心思,中午直接給她送了飯來,沒接她去食堂,她也順手推舟接受了這番好意。


    走到停車場,九歌看到站在車邊的人,呆了一下。


    “……你怎麽來了?”


    “今天工作結束比較早。”強行提前結束。花無意不得不承認婚後生活很多都脫離了他原來的設想,包括私生活絕不影響工作這點。


    “哦。”九歌一時也不知該和對方說什麽,“鄭野呢?”


    “先打車走了。”


    “什麽事這麽急?為什麽不一起走?”九歌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位。


    花無意也上車了,發動車輛道:“我想帶你去吃飯,不想讓他做電燈泡。”


    “……去哪裏吃?”九歌輕咳一聲,拉上安全帶。


    “一家私房菜館。累麽?”


    九歌現在隻想躺下來睡覺,可是她卻打起精神笑道:“還好。我還沒去過私家菜館呢,隻聞名卻從未見識,那裏的飯菜很好吃哦?”


    “和尚推薦的。”


    車子駛離停車場,花無意不再和九歌搭話,似想專心開車。


    九歌知道下班時城裏的路況差,也沒多想,正好她也累得慌,早上起來後的不適一直延續到現在,且有加重的趨勢。


    漸漸的,九歌合上了眼睛,她想她就隻靠一會兒。


    睡夢中,一隻溫暖的大手落到她的額頭上。


    媽媽……


    花無意不是九歌的肚裏蛔蟲,無法深刻了解到自己的妻子在想什麽。


    如果換了別的男人,粗心點可能根本就不會留意到老婆有了問題,細心的也許會等待對方主動說明,也許會或軟或硬的讓對方開口,糟糕的甚至會覺得管她那麽多呢,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唄。


    而花無意是個研究癖。


    他可以在老婆的快/感處反複驗證,就是為了尋求哪種方式更能讓對方快活——至於老婆在這時的過激反應,那當然是驗證結果的最佳表象。


    也就是說哪怕九歌反應再激烈,為了尋求他想要的結果,他並不在乎用哪些手段。當然,前提是那些手段不會真的傷害到九歌。


    車輛逐漸駛離城區,周圍綠色逐漸變多,綿延的山脈也近到眼前。


    九歌在睡夢中感到自己身體浮空而起,一驚下睜開了眼睛。


    “無意?”九歌微微掙紮了一下。


    花無意低頭看她,“醒了?”


    “這是哪裏?你先放我下來。”九歌拍他的手臂。


    “等一會兒。”花無意抱著她,順著台階踩上回廊的地板,這才把她放下。


    九歌扶著他站穩腳步,整理了下衣著轉頭四望,再次問道:“這是哪裏?那家私家菜館?看起來挺不錯的。”


    “喜歡?”


    “嗯。”她喜歡這種上了年月的風格,院子裏的花木一看就種了很長時間,回廊的木地板和既是欄杆又是座椅的大理石廊凳都帶著一種經常使用後的光澤。


    “以後可以常來,就在我們的新家下麵,很方便。”


    九歌剛想點頭,“你剛才說什麽?新家?”


    “嗯,吃過飯帶你上去。”


    “……新家?你買房子了?上去?等等,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九歌徹底清醒。


    “菜館啊。”


    “花無意!”


    “先吃飯,不吃不跟你說。”


    “你幾歲了?”九歌鄙視男人。


    “比你小。”


    九歌閉緊嘴巴,壓製下想豎中指的衝動。


    走進有四扇仿古木門的大廳,卻發現裏麵除了接待台,就隻有一些沙發椅,並沒有一般餐廳裏的餐桌。


    身穿對襟製服的年輕接待員看到他們,豎起一個黑板問他們是否有預訂。


    花無意點頭,拿出手機把預定成功的短信給對方看。


    接待員輸入接待號,抬起頭,微笑,豎牌子:請跟我來。


    兩人跟著接待員穿過大廳走向後門,九歌一肚子疑問因有外人在也不好問出口,直到接待員推開一扇木門,打開空調和窗子,微笑後離開。


    “剛才那位小哥是不是不會說話?”九歌關上門輕聲問。


    花無意點頭,“這裏的工作人員包括老板都是有點缺陷的人。”


    既來之則安之,包間不大,最多隻能坐五個人,但位置還算寬鬆,店主大概財大氣粗,中央空調開著,包間的窗戶也敞著,可以看到外麵的魚池和花園,遠遠地還能看到一些竹林和圍牆的影子。


    “這是山上?”九歌坐下問。


    “是,溫泉山知道嗎?”


    本地人的九歌怎麽可能不知道溫泉山,這裏自從開發後就一天一個價,尤其是能挖出天然溫泉的白霧山,因為保護措施,這幾年山上和山腳附近已經不讓再建新房,山上之前建的房子,無論新舊和款式,真正有錢都買不到。


    “你在白霧山買了房子?”九歌吃力地問道。


    花無意把飲料單遞給她,“這個樓盤叫重宇庭園。你想喝些什麽?這裏菜不能點,飲料可以隨意。”


    “啪嗒。”九歌拿在手上的飲料單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老大們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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