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蕭墨軒的聲音無形之中已經提高了幾分。


    “今個天亮前,有振武營的士卒進過營帳。”軍需官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還觸動了響鈴,夥班裏有多人為證。”


    “振武營?”周圍的一群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蕭大人,請讓末將去那夥亂賊拿了過來。”前些日子那些振武營的代表們在背後向自己丟過小石子,自己早就氣不過去了。眼下有了立功的機會,還可以公報私仇,焉能不爭。


    陳曉明帶著滿身的鎧甲,半跪下身來,嘩啦啦的直響。


    “陳指揮。”蕭墨軒點了點頭,“你有功,事後本官自會奏明朝廷。”


    “願為大人赴湯蹈火。”陳曉明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我陳曉明終於有出頭的日子了。


    帶著好幾百號人去拿二十五人,而且那一群人就都在十幾步外,眼下卻被他說的壯烈無比。


    “走。”陳曉明見蕭墨軒點了頭,站起身來,振臂一呼,江寧衛的士兵立刻全都跟了上去。


    若不是顧及著蕭墨軒和李遂還在麵前,估計都要衝上去給陳曉明拍灰的拍灰,扇風的扇風了。眼下陳指揮的前途可謂是一片燦爛啊,等跟緊了別掉隊才是。


    “把這死狗抬走扔掉。”蕭墨軒朝著盧勳偷偷使了個眼神,盧勳趕緊叫了幾個人,提著地上的土狗朝著營外走去。


    “你莫不會真放了毒藥吧?”看著一動不動的土狗,蕭墨軒不禁皺了皺眉頭,微微側過臉來,小聲的說道。


    這些肉如果真被人吃了,會不會吃出人命來。


    “大人放心。”盧勳偷偷笑了一下。“是用上了霍麻汁,還是大人的麵子管用,這可是錦衣衛南鎮撫司壓箱底的東西。人若吃了,痛苦不堪,深情恐怖,耗盡力氣之後便猶如將死,但是隻需一日便可回複。”


    “那便好。”蕭墨軒微微鬆了口氣。也好,被那隻土狗先用上也好,省得再讓人受那樣地痛苦。


    振武營的二十五人,快天亮的時候吃了個飽。正舒坦的躺在鋪上睡著覺。


    隻要有東西吃,這裏倒是比在衛所裏還舒服,連操都不用去出。


    突然聽著外麵紛紛鬧鬧的,也不知道有什麽事。幹脆用被子蒙上了耳朵,甚麽也不去管。


    “蕭大人有令,全部拿下。”營帳外麵,猛得傳來一陣如雷吼聲。緊跟著,帳篷四角的木樁被人拔起,“嘩”的一聲,帳篷就全倒了下來。


    “什麽人。”二十五人也是當下大驚。一起抽出枕下的利刃,迎著倒下的帳布就削了上去。幾番砍削。一個接一個的從帳篷底下鑽了出來,狼狽不堪地。


    等鑽了出來,頓時又是一起愣住。十幾步外,幾排陰森森的矛尖,直直的對著自己這邊。


    “蕭大人要找諸位問話。”陳曉明嘿嘿一笑,“先給我把兵刃全拿下了。”


    “慢著,慢著。”有人在大聲叫著,“我們有免死券,難道蕭大人想反悔不成。”


    “把免死券給他留下。”陳曉明狡猾的笑道,“隻把他們的兵器給下了便是。”


    免死券畢竟是蕭墨軒給他們的東西。蕭墨軒自個如何處置,那是蕭大人自己的事兒。對自己來說,絕不能表現出絲毫的不敬。


    銳利的矛尖,緊緊的貼在了背後。這時候反抗隻怕連骨頭渣都不會給剩下。


    左右顧盼了一下,“叮叮當當”地把手上的刀全都扔了下來。


    京城,戶部衙門。


    自從蕭墨軒離開京城之後。徐階便要時常地回戶部看著一下。


    蕭墨軒對於帳目雖然不算很精通,可是畢竟極為負責任,這些日子來倒沒讓徐階這位戶部尚書多勞神。眼下他去了江南,一時間倒是找不到他這般負責的人來幫著把持戶部了。這讓徐閣老心裏也覺得有幾分隱隱的可惜。


    公房屋外的薔薇花,開的正烈,濃鬱的香氣彌漫了屋裏屋外。這花雖不是什麽名品,可是卻是好養。種在這些人來人往的衙門裏頭,卻是正合適。唯一的缺點就是,花上邊的刺太多,若是不小心把手甩上去,當下就會被紮出幾個血眼來。


    “矯旨?”袁煒當下倒吸一口冷氣,“可是當真?”


    “當是不會錯。”徐階略點了點頭,“楊博雖然接的不是南京兵部地急遞,可是也是安排在軍中的親信送來的。”


    “閣老。”袁煒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閣老您自個知道了便就是了,何苦非得讓學生也知道。”


    “知


    有什麽不好。”徐階看著自己這位還算得意地學生,笑,“省得你日後知道了失了態。”


    “若是他人,興許還可以搏些好處,可做這事兒的卻是蕭子謙。”袁煒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們若是拿這個興事兒,隻怕會是翻了臉。況且眼下說不定司禮監也會暗中幫著蕭子謙。”


    袁懋中畢竟不如張叔大和蕭子謙,徐階心裏微歎一聲。


    —


    “我們不能說了給蕭子謙聽,難道竟是不能說給其他人聽?”徐階緩緩地搖了搖頭。


    “說給其他人聽?”袁煒當時便嚇了一跳,“這怕更是不好罷?”


    “我的意思是,說去了給高拱聽。”徐階嗬嗬一笑。


    “高拱?興許他也會知道了吧。”袁煒不置可否。


    “知道了便是更好。”徐階的麵色,突然略冷了一些,“這回蕭子謙去江南,可是他高肅卿推舉的,若是有什麽事兒,也少不了他的份。”


    “閣老的意思是?”袁煒頓時眼睛一亮,“讓他們心裏有所忌憚?”


    “可……萬一讓裕王和蕭子謙心裏生了不快?”袁煒仍有些擔心。


    “那便是看話如何說了。”徐階輕輕點著頭,“一件事兒,用不同的話說出來便是大不一樣。隻需讓他們知道我們也知曉此事便是好了。”


    你高拱是我徐階推舉入閣的,眼下卻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須得讓你也知道這朝廷裏麵到底是該著誰說話才是。


    金川門大營。


    蕭大人終於接見了,可是誰也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接見的。


    “好哇。”蕭墨軒哈哈長笑兩聲,把手按在了案桌上。


    “李大人,軍中投毒,當是何罪?”蕭墨軒轉頭對李遂問道。


    “當依《大明律》十惡中的內亂之罪懲辦,常赦不原。”李遂對著蕭墨軒報拳回道。


    “蕭大人,蕭大人,冤枉啊。”二十五名軍士當下便慌了神。


    “本官賜給你們的免死券,隻是免了嘩鬧之罪。”蕭墨軒在笑,但是看起來卻比發怒更嚇人,“眼下這軍中投毒之罪,卻是無法可免。”


    “蕭大人,這是從他們營帳裏搜出來的。”江寧衛指揮使陳曉明,小心的捧著幾塊炙肉走進了大帳。何狡辯?”蕭墨軒冷笑一聲,直直的盯住了下麵跪著的士卒。


    “冤枉啊,大人。”二十五個人,心有不甘的嘶吼著,“請大人明查。”


    “明查?”蕭墨軒又是一陣冷笑,“人證,物證都齊了,可還是要明查?”


    “來人。”蕭墨軒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全給我押到幕府山去。”


    話音剛落,陳曉明便又拔出刀來,也不顧著這一群人的哭喊,推推攘攘著,一起押出了營去。


    幕府山便就在離金川門的西邊,南京城西北方的長江之濱,山巒延綿起伏,西起上元門,東至燕子磯,長約十二裏。


    “挖。”二十五名振武軍士,剛被驅趕到山腰間,便一人發給一把鐵鏟。


    挖坑,為什麽叫自己上這裏來挖坑?二十五名軍士的心裏,頓時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來。


    “挖。”一支支長矛,又緊緊的貼到了背後,寒氣逼人。雖然眼下正是正午時間,可是附近的鬆柏林裏,像是閃動著無數若隱若現的身影,讓人一陣陣毛骨悚然。


    “饒命啊,饒命啊。”看著腳下的坑越挖越深,漸漸已經有了一人高,姓楊的尉官當先崩潰,丟下了鏟子,緊緊的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十隻手指深深的插進土裏,歇斯裏底的嚎叫著。


    “嗯!”站在一邊的盧勳,輕輕揮了下手,身後的士兵手起矛落,紮了個透心涼。


    鮮紅的血液,從身體裏麵淙淙流出,又滲入土中。


    剩下的二十四人,頓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那位蕭大人果然是動真格的了。


    “弟兄們,別給咱們振武營丟了臉。”有人大聲的說著,“死也得死的有誌氣些,別像個娘們。”


    “下去,下去。”四麵的士兵擁了上來,把剩下的二十四人一起向坑裏趕。


    “那蕭墨軒看上去麵善,卻沒想到如此心狠手辣,看來是想活埋了我們。”一名振武營的百戶,長長歎了口氣,“也罷,也罷,抵了我們的命,也算是為五千六百名兄弟爭了些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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