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量好之後,由薑禮打頭陣,從二樓的窗戶一躍而下。


    高申將腦袋伸出窗戶,急切地問道:


    “下麵沒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薑禮四處看了看,連忙衝高申招手:


    “什麽也沒有,一切正常,申哥快下來吧!”


    而高申卻有些發怵。


    因為洗腳城為了氣派, 一樓的高度相當於一般住房的兩層那麽高。


    也就是說,雖然是二樓,但此時距離地麵其實有個六七米。


    這也是為什麽高申在發現電梯和樓梯都被封死後,沒有第一時間選擇跳窗的原因。


    但是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


    高申咬了咬牙,照著薑禮的模樣從窗戶跳了下來。


    雖然他在生死間摸爬滾打多年, 但自從有了勢力之後,幾乎沒再怎麽冒過險,年輕時候那種不怕死的精神早就沒有了,身手更是不如過去。


    所以他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和薑禮似的成功就地打滾卸掉力,反而就這麽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抱著腿,低聲嘶吼。


    “申哥,沒事吧?”薑禮蹲了下來,檢查高申的傷勢。


    “右腿沒知覺了。”高申冒著冷汗說道。


    薑禮一捏,輕笑道:“骨折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扶著您走。”


    “他媽的,老了,不如以前了,老子剛出來闖蕩那會,別說這點高度,從高速路上的卡車貨箱裏往下跳我都敢!”


    高申惡狠狠地說著。


    “行行行,知道你牛逼了。”薑禮架起高申, 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麽?”高申對薑禮的態度很不滿, 但此刻還得靠著他脫困, 所以並沒有一言不合就要砍手指。


    “我什麽也沒說, 申哥,快,龍哥的車就在那邊。”


    薑禮把高申架上了車,發動了汽車便往遠方開去。


    洗腳城二樓,幾隻鬼怪從黑暗之中幽幽現出身影。


    它們中間,站著一個小孩子似的人,正在窗邊目送薑禮駕車遠去。


    自然正是左子桓。


    “秘書長,剩下那些家夥怎麽處理?”有人恭敬地詢問。


    “唔,會長說了,這次算是特殊情況,可以讓你們開開葷。”


    左子桓的臉上掛起了猙獰的笑容:


    “他們並不算人,會長親自認證的,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咯。”


    聽到左子桓的話,那幾隻鬼怪紛紛露出森白的獠牙。


    “既然會長都這麽說了,那我們隻能勉為其難了。”


    “對了。”左子桓突然提醒道:“他們的魂魄應該也還沒走遠,同樣不要放過,不要給他們變成鬼或是投胎的機會哦。”


    “明白!”鬼怪們歡呼著。


    一直躲在暗處的黎白婉見狀驚訝得捂住了嘴。


    “薑禮和江城的鬼怪...認識?”


    她出神地喃喃自語:


    “它們說的會長,不會就是他吧?可是,他為什麽要針對那些普通人呢?不行, 我得去看看。”


    另一邊,薑禮耐心地和高申說著話, 分散他的注意力。


    “申哥,骨折就別亂動了,要不可能會殘疾的。”


    薑禮多年沒開過車了,打方向盤的手有些僵硬,好幾次差點撞上前麵的車。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開得很快,甚至還能分神說話。


    高申看得膽戰心驚。


    “你這車開成這樣,阿龍還放心讓你當司機?”


    “龍哥有意栽培我嘛,申哥別擔心,等我過兩天去買個駕照再練幾天,以後開車就會穩了。”


    薑禮隨口扯淡。


    “你特麽沒駕照?!”高申立馬係上了安全帶。


    如果不是自己的腿骨折了,高低讓薑禮滾去後座。


    “沒辦法,主要是色盲,不讓考駕照。”


    薑禮雙手離開方向盤,無奈地攤了攤手。


    “色盲?!不對,你他媽快扶著方向盤,快撞上了我草泥馬!”


    薑禮險而又險地避開前方的貨車,立馬又踩上了油門。


    剛剛熟悉了一會,他已經找回了當初開車的感覺,畢竟開車和遊泳差不多,都是學會了就不會忘的東西。


    可他嘴上還是刺激著高申。


    “申哥,其實我也不想色盲的,主要是從小小兒麻痹,手腳經常會抖,有一次走著走著摔進了沒蓋井蓋的下水道,給眼睛傷了。”


    薑禮倔強地解釋。


    “還有小兒麻痹?!阿龍他知道這些嗎?”高申快瘋了。


    “知道。”薑禮點頭。


    “知道還敢讓你開車?他瘋了嗎?”高申暴跳如雷。


    “申哥,這您就真不能怪龍哥了。”薑禮歎了口氣:“主要是因為我本人有抑鬱症,很嚴重的那種,經常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開始抑鬱,然後就想自殺,必須得找點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實不相瞞,其實我今天早上剛割過腕。”


    薑禮伸出手,把因為跳樓的時候蹭牆在手上留下的傷口給高申看:


    “龍哥聽說以後,為了緩解我的抑鬱,這才介紹我來您這兒工作。”


    “你割腕怎麽往手掌割?”高申此刻已經害怕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了,生怕薑禮突然抑鬱把車往江裏開。


    “不是說了小時候傷到眼睛了嗎,不止色盲,還有近視。”


    薑禮歎了口氣:


    “本來沒覺得的,但是和您說了這麽多,我突然覺得我這輩子好失敗。”


    “申哥。”


    他嚴肅地直視高申的雙眼:


    “你覺得什麽是人生?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又是什麽?”


    “你你你,你先看路!”


    嗖——


    一輛相向而來的跑車疾馳而過,薑禮在最後關頭避開了它,又是把高申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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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哥,我突然不想活了。”


    薑禮狠狠一踩油門,麵帶悲憫之色:


    “能和你這樣的梟雄死在一起,我覺得我很幸運,謝謝你,申哥。”


    “謝你媽!我想活啊!”


    高申死死抓住窗戶上沿的把手,目眥欲裂,撕心裂肺地大喊。


    “但是我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啊。”


    薑禮的語氣帶著一絲苦惱。


    此時高申的腸子都毀青了,可為了安撫薑禮這顆定時炸彈,他還是硬著頭皮開解薑禮:


    “每個人人生的意義都不一樣,有的為了衣食無憂,有的為了出人頭地,有的為了生活美滿,你可以從這些角度想一想。”


    “太片麵了,我要的是更高尚的理由。”


    薑禮搖了搖頭,繼續加快速度。


    高申強迫自己冷靜,搜腸刮肚地思考著:


    “再大點就是保家衛國,為國為民,舍己為人。”


    “這個好。”薑禮先是滿意地笑了笑,可之後又歎息道:


    “但是這樣的人,往往會被小人迫害啊,人人都想當英雄,但是英雄的結局一般都不太好。”


    “誰說的,你放心,隻要你好好開車,以後我絕對全力支持你當英雄,想害你的小人,我幫你全部弄死!”


    高申一邊在心裏想著,等車停了老子第一個弄死你,一邊安撫著薑禮:


    “阿龍跟你說過我是什麽人,我說過的話絕對算話,你也可以絕對信任我。”


    “哦?你也覺得小人該死對麽。”


    薑禮意有所指:


    “那就沒問題了,既然你也這麽覺得,那我更是一點負罪感也沒有咯。”


    “你什麽意思?”高申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逍遙法外多年,害得無數家庭家破人亡,害死許多英雄烈士的大毒梟嗑藥磕嗨以後殺了所有手下,隨後開車墜江,聽起來是不是挺諷刺的?”


    薑禮笑了笑:


    “我還擔心你搶我方向盤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呢,要不我才懶得跟你廢話。”


    高申終於反應過來薑禮一直在裝瘋賣傻,但他還是不理解:


    “你瘋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就一定要拉著我一起死?!”


    “誰說我會死的?”


    薑禮聳聳肩:


    “還想讓我跟你一起死啊,你寄吧誰啊?”


    話音剛落,汽車的時速飆到了一百三,在城市裏來說,這樣的速度無異於是在自殺。


    而伴隨著薑禮興奮到極點的歡呼聲,汽車一下子從跨江大橋上衝破護欄,飛入了江中。


    橋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紛紛因為這突入起來的一幕停了下來,人們震驚地看著這輛汽車直直落入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冰冷的江水灌入汽車,高申溺水窒息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他還在思索究竟是什麽時候得罪上了這樣的狠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高申的意識又重新回到身體裏。


    他悠悠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我沒死?”高申呆呆地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回想著落水時驚悚的場景。


    難道真的是夢?


    為什麽這麽真實。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談話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薑禮?!”


    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在和人談笑風生?


    他氣急敗壞地起身衝向薑禮,將拳頭揮向了那張可惡的臉。


    極致的憤怒甚至讓他忽略了為什麽右腿骨折卻能行動如常這個奇怪的地方。


    一直到他的拳頭從薑禮的臉上穿了過去,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而且最為奇怪的是,薑禮和那個身穿保安製服的中年男人都對他怪異的舉動熟視無睹。


    “大過年的來上墳,你這小子也挺奇葩的。”


    那守墓人沒看到高申似的調笑著薑禮。


    薑禮遞出一根煙:“這下麵的人對我很重要,今天日子又特殊,合計來看看他。”


    “唉,這些人都是英雄,不過這些年,來上墳的人往這片兒跑的可太少了,而且你剛剛進來我都沒看到你,要不是聽見動靜壯著膽子過來看了一眼,我還以為鬧鬼了呢。”


    守墓人埋怨著薑禮。


    “鬧鬼不至於,這些人就算變成鬼,那也是去找那些壞人,他們就是因為咱們這些老百姓死的,怎麽可能會跟咱們較勁兒呢您說是吧?”


    薑禮笑著說道。


    “說得也是,我先去那邊巡邏了,走的時候記得跟我打個招呼。”守墓人招呼了一聲,便準備繼續巡邏。


    薑禮點點頭,真誠地說:“好嘞叔,您去忙吧,大過年的還得在這兒值班,也幸苦您了。”


    “不辛苦,總有人得守著他們不是,更何況,還是英雄烈士呢?”守墓人豁達地笑了笑,揮揮手,便繼續巡夜去了。


    高申無措地聽著兩人的談話,在結合之前的一切,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我現在...是鬼?”


    “對啊,你現在是鬼,已經死了...大概十分鍾?”


    薑禮的笑容在高申眼裏好像是惡魔:


    “放心,你的屍體我給放到駕駛座了,指紋這方麵我也處理好了,等屍體撈起來之後肯定會以為是你自殺的。


    監控你也不用擔心,從你上車開始從外界看上去,就隻會看到是你一個人在開車,絕對看不到我的,不會連累到我的。”


    “我是鬼,你又是怎麽看到我的?”


    高申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拚命地照著薑禮話語中的漏洞。


    薑禮無奈地攤開雙手:“剛剛那守墓人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壓根就看不到你。


    至於我是怎麽看到你的,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問題了。”


    “那肯定是你找的演員!”


    高申一口咬定薑禮在騙他。


    “信不信隨你咯,不信的話,你大可以找個人多的地方大喊你是傻逼,看有沒有人會注意到你,不過前提是你能逃走。”


    薑禮冷笑道。


    “老子管不了那麽多,總之就算我變成了鬼,我也要拉你墊背!”


    自我懷疑和暴怒衝暈了高申的頭腦,他以往的理智和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氣度蕩然無存,此刻就像是撒潑的市井無賴似的,朝著薑禮撲來。


    而薑禮僅僅隻是吹了口氣,高申便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雖然並不疼痛,但兩人之間的雲泥之別也足以讓高申感到絕望。


    “要不是引魂術是現學的,不能把你帶到死亡地太遠的地方,在洗腳城就把你做掉了,小醜。”


    薑禮不屑地搖搖頭:


    “遊魂都算不上的東西,在我麵前有什麽囂張的資本麽,我都不知道你在裝什麽?”


    類似的話高申以前也跟別人說過。


    ‘和我高申拚,你有那個實力嗎?’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竟然有一天,自己也會聽到同樣的話。


    “我殺了你!”


    心裏強烈的落差感和不甘驅使著高申再一次衝向薑禮。


    可這次薑禮卻似乎有些不耐煩,重重地一甩手,把高申抽得跟陀螺似的飛了出去,幾乎要魂飛魄散。


    痛!太痛了!


    這次,高申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像是當初在緬甸差點被手榴彈炸死的感覺似的。


    恍惚間,他聽見薑禮自顧自地說道:


    “我以前看到過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說的是如果被貞子或者伽椰子纏上,死期將至該怎麽辦?


    有人說,可以前往金陵大屠殺紀念館,因為那裏埋葬著三十萬英靈,他們因倭人而死,怒火不說貞子和伽椰子,就算所有倭國邪靈一起也難以抵抗。


    我覺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把你帶了過來,因為這底下同樣埋葬著因為你們這些害蟲死去的諸多烈士英靈。


    我自然可以輕鬆結果你,但我覺得,由他們來親手送你上路更加合適。”


    說完,薑禮微閉雙眼,左腳輕點地麵,口中念著晦澀難明的咒語。


    下一刻,哭嚎聲,悲鳴聲,咆哮聲填滿了高申的腦海。


    每座刻有烈士之墓的墓碑下,都是浮現出一個偉岸高大的身影。


    他們的狀態都是最為年輕,最具精氣神的年紀。


    或是身著戎裝,或是身穿警服,但他們都同樣具備著一身的正氣。


    那加在一起足以衝破雲霄的振奮人心的剛直氣勢,讓薑禮都不由得為之動容。


    明明身處不同的年代,可此時都是一臉怒容地俯視著高申。


    他們不約而同地聚集在薑禮身後,赤金色的光芒映照在薑禮的身上,襯得薑禮無比莊嚴肅穆。


    “即便是鬼降術這樣的神通,用來召喚先烈們的英靈時,也會變得這麽神聖麽。”


    薑禮有些感慨。


    而此時的高申早就已經像是人人唾棄的老鼠,在這般光芒下顯得是如此的渺小,肮髒,惡心。


    其中幾個熟悉的臉龐讓他回憶起了自己以往所折磨過的諸多臥底和追查過他的人。


    先前還歇斯底裏的高申頓時麵如土色。


    他終於明白,薑禮並不是普通人。


    “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回頭一定自首,讓他們回去,讓我複活好不好?”


    高申哀求著薑禮。


    不久之前還主宰著他人生死的大毒梟,此刻卻同樣像那個被他砍下頭顱的年輕人一樣為了活下去如此卑微。


    但薑禮並不吃這一套。


    “嗬,你問他們會不會原諒你。”


    他扭頭就走,隻留下高申麵對英靈們的怒火。


    在經過齊君的英靈時,薑禮頓住了腳步。


    “好久不見了,齊君哥。”


    可此時的齊君隻是鬼降術以殘留的魂魄召喚出來的英靈,隻遵循著自己的信念和意誌,並沒有意識。


    薑禮回過神來,釋然地笑了笑:“新年快樂。”


    伴隨著這句新年快樂,英靈們緩緩行動了起來,高申的魂魄,便這樣作為新年禮物,被所有成功召喚出來的英靈所撕碎殆盡了。


    遠處的守墓人,顫抖著看著赤金色的霞光,不停地擦著眼睛,激動地自言自語:


    “烈士...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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