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聽到這背對自己的熟悉聲音。皺著眉頭對下人道:“你們都出去。”


    待到隻剩他們兩人時,才扯了扯衣裙,扭過頭看向立在門內的那個身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


    “姓柴的,下次你再私闖昭華府,本宮就不給你留臉麵了。”


    一句話道破來人身份,正是平陽公主的駙馬,右驍衛大將軍柴紹,已進中年的柴駙馬如今雖不複當年英姿,身形略有富態,但相貌卻比實際年齡顯得小些。


    柴紹聽到平陽毫不客氣地威脅,嗬嗬一笑之後,自己找了張椅子在她對麵坐下,看著她,搖頭道:“一看你火氣就大的很,讓本駙馬猜猜,一般人不敢給你氣受,你也不會去受一般人的氣——你剛從宮裏回來的?”


    平陽瞪他一眼後,兩人相視片刻,她神色終於緩下,向後靠在椅背上,語氣有些倦倦的。“有何事就趕緊說,我等下還要沐浴。”


    聽這稱呼、見這人前人後截然相反的態度,平陽公主同柴駙馬竟不如外界所傳那般不和,甚至有些親近之態在其中!


    見她疲態,柴紹臉上笑容一收,溫聲道:“昭華,我知你此次回京用意,可陛下有陛下的打算,不是你能幹涉和阻止的。”


    平陽雖不時常回京,但每次回來必是有目的所在,柴紹同她少年即相識,怎麽不了解她心中所想。


    兩人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實,十幾年前,一個年少風流不羈,一個無心兒女情長,被一旨聖意撮合在一起,平靜過、爭吵過,最後演變回當年的友情,雖是夫妻,卻無男女之情,如同朋友一般的關係如果說穿,是不為世人理解的,因此外人鮮少知道這對夫妻不和的實情,包括柴紹的妾室和子女。


    聽到他的勸說,平陽歎了口氣,道:“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大哥了,隻覺得他同父皇很像。讓我害怕...二哥、嵐娘、還有律哥,我無法忘記這些人是如何從我身邊消失的,如今眼看著這些年輕人...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站在朋友的立場,柴紹話已點到,見她態度堅決,隻能扯了別的話題來講,兩人淺聊一陣後,他將要走時,被平陽喚住:


    “嗣昌,不要攪合進去。”


    柴紹哈哈一笑,點點頭,轉身大步離開了昭華府,坐上守在門外的馬車時,臉上方才露出一絲苦澀。


    * * *


    平康坊 品紅樓


    長安城平康坊中不乏花街柳巷集聚之地,又以歌舞ji館分之,品味較高好喜風雅之人,多至坊南一隅樓館,坊南有間名叫品紅樓的,水酒佳,女色好,為達官貴人所喜。


    白日下過一場雨。品紅樓今日客人不多,可舞池中依然有女歌舞,樓閣之上有三三兩兩憑欄而坐、飲酒嬉笑的男子,因此倒是不顯冷清。


    在幾乎沒有客人的三樓、一處觀景最好的地方,分席座著兩名男子,皆是玉冠錦衣、不同凡響,其中一名容貌俊逸,神色有些張狂的紅衣男子正靠在身後一名衣衫半解的女子懷中,一手從伸後探入女子衣中揉捏,眼神卻是望著對麵所作的另一名青衣的年輕公子。


    “老三,你約我來這裏,該不會就是為了讓我看這等貨色吧?”他在女子身上揉捏的手猛然一陣用力,惹來她一聲悶哼。


    “自然不是,”青衣公子揚眉一笑,揮手讓四周的侍人都退下,紅衣男子翻身像側邊一躺,他身後靠著的女子連忙躬身離開。


    等到三樓這一角隻剩下對坐的兩人,青衣公子起身坐到紅衣男子案旁,將兩人跟前的酒杯都斟滿,低聲道:“大哥,你可知道李泰如今身在何處。”


    這身穿青衣的男子,乃是楊妃所出的三皇子李恪,而那紅衣神態張狂者,則是當今太子李承乾,同是熱門繼位人選的兩人,關係並非外界所知的那般不和。


    李承乾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鼻間發出一聲輕哼,“不是在他府中麽,本宮聽說他病了。也不知死了沒有。”


    李恪微微皺眉,勸道:“別怪我多嘴,你就是再不喜他,也不該說這種話,若是傳到父皇耳中,免不了又要訓斥。”


    李承乾將酒杯重重放在案上,冷聲道:“李恪,本宮想說什麽、想做什麽,還用不著你來指點,怎麽,你是看著父皇近年來越發喜歡那小子了,想著投了他去不成?”


    “這話說的冤枉,”李恪苦笑,“我也是為了你好,錯處少些,便不會被李泰的人總尋了毛病告到父皇哪裏,總是有礙你聲望的。”


    許是被他戳到了不爽之處,李承乾恨恨地說:“他就會戳著點子,讓那些狗東西在父皇麵前編排我不是,老三,舅舅幫本宮牽了幾條禦史的線,你那裏的人也借我用用,本宮要狠狠參他一次。”


    李恪道。“我的人自然就是大哥的人,可是,這種容易被揪住尾巴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好,被人抖了出來,於名聲有礙。”


    “嘁,”李承乾嗤笑一聲,轉身趴在欄杆上,“別提什麽名聲,名聲再好,父皇不喜歡又有何用。就像你,咱們三人中屬你名聲最好,可父皇不喜,終究和大位無緣,不照樣要依著本宮,老老實實做好你該做的,等本宮坐上那個位置,絕不會虧待你。”


    “大哥說的是。”李恪點頭之間掩去目中淡淡的不屑,“大哥想要出氣,我另有一法子。”


    李承乾眼睛一亮,“說,你有何法子?”


    李恪又為他斟滿酒杯,伸手對著三樓兩側隱在暗處守衛的人比了下手勢,然後在他不以為然的目光中,低聲道:“我在魏王府的暗樁傳來消息,李泰眼下並不在府上,是到京中秘宅養病去了,似是病的不清,不知為何要瞞著外人。”


    李承乾差點被還未咽下的酒水嗆到,一把扯住李恪的衣袖,急聲道:“可是真的?他從王府那龜殼裏爬出來,瞞著人去秘宅養病?”


    “這消息有九成真,就是不知他病的如何。”李恪臉上帶著慎重。


    李承乾擰眉思索了一陣,隨即臉上露出獰笑,湊到李恪耳邊,低聲道:“不如咱們做次大的,把他...”


    “不行,”李恪幹脆地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不悅的臉色,小聲解釋道:“他一出事,我倆的嫌疑是最大的,他若沒了,憑著父皇對他的喜愛,就算沒有證據,也肯定會遷怒咱們,但若是讓他吃些虧...”


    “那你的意思是?”


    李恪目光微閃,輕笑道:“大哥不是想解氣麽。不一定要了他的命,咱們......”


    他附耳過去低語一陣,李承乾摸著下巴思索後,似是已經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陰聲道:“好,這事就由你去做。”


    李恪點點頭,遂即為難地說:“可是我這邊的高手沒幾個,唯恐生了變故,大哥,你將你身邊那五名血衛借我如何。”


    “這...”李承乾臉上一陣猶豫,咬咬牙,點頭道:“好,借你。”


    李恪神色一鬆,又與他低語幾句,喝下兩杯酒水,才叫來兩名衣著**的女子繼續陪著李承乾喝酒,他自己卻整理著衣衫走下樓去。


    出了品紅樓,才有兩名下人打扮的男子跟在李恪身後,遙遙朝著坊口走,耳邊是連綿不絕的歌聲樂聲,他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讓人忽略了他眼中隱藏的算計。


    * * *


    入夜,遺玉從李泰的房中退了出來,照舊向趙和吩咐了幾句之後,回到自己屋裏,既沒有翻書看,也沒有早早睡去,而是關緊了門一人在臥室裏鼓搗了半夜,到三更才躺到**休息。


    第二天差點睡過頭,還是丫鬟們在屋外將她喚醒,忙倉促用了早飯,去為李泰梳洗,原以為他仍會借了洗發的機會,詢問她事情,卻不想李泰今日沉默的很,壓根沒同她說有幾句話。


    她倒是見著銀霄了,隻是這大鳥不知是犯了什麽錯,一副鵪鶉模樣,自始至終老老實實地蹲在李泰腳邊,見到她也不過是可憐兮兮地“喲”了一聲,出奇地沒有湊過來。


    本來昨日李泰突然將她攆出房屋,還讓她誤認為銀霄出了什麽狀況,這會兒見它安然無恙,她也就沒有再問。


    梳洗完,李泰照樣領著她上書房去當陪讀,兩人一個坐在書桌前,一個坐在軟榻上,銀霄很是乖巧地立在李泰身邊,隻拿眼睛望著她。


    遺玉垂頭翻著書,心中卻在想著是否要提醒一下李泰,九月三十日晚上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可轉念一想,盧智都知道的事情,李泰應該也早早就得了信吧...


    “兩刻鍾,你那一頁還沒有看完?”李泰將毛筆置在筆架上,起身走到軟榻邊的窗下,側頭去看捧著書本在發呆的小姑娘。


    遺玉被有些尷尬地捏了捏手上的書本,抬頭對上那雙晃眼的俊臉,老實地答道:“想到些事情,走神了。”


    (一更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唐遺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月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月果並收藏新唐遺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