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進士出身


    梁羽示意門外侍衛關上門, 畢竟人家是病人, 雖在自己地盤上,還是有所照顧才是, “張文弱, 不如你回床上躺著?”


    張琴逸搖搖頭, “將軍,其實學生並不是那麽文弱的。喜歡就上”


    梁羽看那張琴逸一臉苦笑, 隻做視而不見,“你那名字有些繞口, 倒不如文弱來的朗朗上口,反正一個名字,代號而已, 何必在意。”


    “可……”


    梁羽擺擺手, “坐下, 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張琴逸遵言坐下,問道,“不知將軍要問什麽?”


    梁羽道,“秋雲城乃是軍事重鎮, 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 還望你如實道來。”


    張琴逸笑笑, “將軍請問, 學生不敢有絲毫隱瞞。”


    “你叫什麽名字,籍貫何處,為何昏迷於林間?”


    “學生張琴逸, 家住江南荊州,進士出身,因病辭官,來此正是為尋藥而來,因大雪封山,途中病發,倒於山中,多虧將軍相救,否則——”


    “哦?還當過官?”梁羽不由再打量他一番,年紀在二十五六左右,長身玉立,麵容恬淡,目光溫和,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個張文弱身子雖單薄,但目光中的睿智卻怎麽也掩飾不去的。


    “小生乃昭文十五年二甲一名,曾在永州新縣做過三年知縣。”


    二甲第一名?除去進士及第前三名,這二甲是賜進士出身,而這二甲第一名則被稱為“傳臚”,能在全國大考中高中第四名,那也是了不得的本事啊,按說也該進翰林院才是,怎麽反而去做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知縣?這疑惑梁羽自然不會問出,隻是又問道,“不知先生生的何病,要尋何等藥物?”得知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進士,稱呼也改做了先生。


    張琴逸苦笑一聲,“學生這身子受至寒之氣所襲,乃需一種至燥之物方可祛除。隻是這天下之大,至寒至燥之物皆屬罕見,更屬聖品,尋訪談何容易。”


    梁羽眼睛一亮,“先生來此,難道那秋雲山中有此至燥之物不成?”


    張琴逸笑笑,“燥物生於寒地,這秋雲山百五十丈高,山頂正乃至寒之地,吾亦是想碰個運氣,奈何運氣不佳,非但未找到藥物,還險些凍死於山中。”說至此,不勝唏噓。


    梁羽淡淡一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先生定會洪福無邊,不如先生暫居此地,等身體恢複再尋藥不遲,本將軍對此山也甚為熟稔,有需要之處先生盡可言語。”


    張琴逸也是淡淡一笑,“多謝將軍,打擾之處還望見諒。”


    “好說好說,先生暫且休息,本將軍還有些軍務,告辭。”


    張琴逸起身行禮,“將軍慢走,恕學生體弱,不能相送。”看著梁羽消失在門外,門口留著的兩個侍衛關上門,微笑的麵孔慢慢僵硬,隨即笑笑,心中不適煙消雲散,他也曾是仕途中人,自然深曉其中之妙,自己一個陌生人,不待核實身份,怎能貿然放入此軍事重鎮。


    吃過些肖封端過來的熱粥,再喝下小璐煎熬好的祛寒藥,力氣才仿佛回到身上,或是藥有安神之效,睡意襲來,便安然睡去,這一睡卻是幾年來難得的好眠,有多久沒睡的這麽踏實過了?


    月色清冷,星光漫天,光禿禿的樹木垂下重重陰影,偶爾一兩聲鴉叫,整個軍營已是萬籟俱寂。


    書房卻透出一絲光亮,說明這梁羽將軍還沒有睡。


    楚人好雅,凡是讀書認字之人,隻要稍有條件,都會有那麽一間書房,掛上文人雅士的書畫,再用滿書架的墨香彰顯個人雅趣,至不濟也要擺上文房四寶,擱上四書五經。不過,書房似乎隻是文人的專利,楚國文武涇渭分明,文人嫌武者粗鄙無禮、以武犯禁,武者嫌文人迂腐窮酸、以文亂國。二者各有專屬,誰也壓不過誰,也好在前三代大楚皇帝還算聖明,製衡一道也玩得爐火純青,故國泰民安,還出現了“景明之治”盛世之年,但自當今聖上昭文帝繼位,文武製衡這套係統開始有所傾斜,昭文帝好文,喜好文人雅士的琴棋書畫,時不時地舉辦些詩會詞壇的聚會,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這煌煌大國詩來詞往,歌舞升平。於是乎,國家機器這套係統也越來越傾向於文人,文人的地問越來越高,越來越有壓倒武者的趨勢,更有甚者,二品武官居然要向個五品文官行禮,可見武人地位被糟蹋到何種地步。昭文帝的不耐軍事,終也導致了三年前匈奴大舉犯邊,泱泱大楚二十萬大軍一敗塗地,若非梁羽的橫空出世,二殿下的力挽狂瀾,這萬裏江山都可能被□□在匈奴的馬蹄下。


    梁羽坐在書桌前,手持一本孫子兵法,聽到肖封傳報,遂放下手中書,抬頭看恭敬地立在自己麵前的胡軍醫。


    “胡軍醫,那張琴逸所患何症?”


    胡軍醫拱手一拜,“乃是至寒之氣纏體,患此症者,體虛神弱,若先天帶來,隻怕活不到十五。”


    “哦?竟如此嚴重?”


    胡軍醫點點頭,“但那張琴逸所患之症應是外物所致,老夫看其麵相脈象,應是服過靈藥,故能護住心脈,保其一命,但此次受寒過重,已損其根本,若不能早尋到至燥之物,隻怕——


    “如何?”


    “隻怕活不過一年。”


    “一年麽?”梁羽暗自嘀咕,皺起雙眉。


    胡軍醫卻哈哈一笑,“將軍可是在為那至燥之物所愁?”


    梁羽泄氣道,“秋雲山那麽大,那至燥之物又豈是那麽容易便找到的?”


    胡軍醫笑道,“於別人而言,也許是難於登天。但是於將軍麽,卻是易如反掌。”


    梁羽奇道,“軍醫何出此言?本將軍又不比他人多長個三頭六臂,若是派出全軍尋覓,豈不是荒廢軍事,一個小小的進士,值得本將如此?”梁羽嗤之以鼻。


    胡軍醫撫著自己那山羊胡子道,“將軍,將軍,且聽老夫言畢。”雖然名滿天下,但畢竟少年意氣,看來還需磨練啊。


    梁羽也知自己性子急了些,遂安靜地聽胡軍醫繼續分解。


    “將軍,難道您不記得一年前本地獵戶進獻的一棵千年人參?”


    梁羽不由撲哧一笑,“人參啊,有什麽稀奇,我還以為什麽東西呢,那給那張琴逸送去便是。”


    胡軍醫驚到,“將軍!”聲音也不由尖利起來,“那千年人參可不是普通物事,千年人參啊,您知道整個大楚能找到幾棵嗎?據我所知,自大楚立國,不過三棵!您知道這一棵又價值多少嗎?絕對的有價無市!千金難買!”


    梁羽一撇嘴,“甭管他價值多少,本將軍隻知道若不能用之救人,那就是分文不值,狗屁不是。”


    “咦?”胡軍醫被噎到,滿肚子的氣發不出來,他雖從醫三十餘載,自持醫藥父母心,秉持醫德,但終是未勘破那名利之心,悻悻歸去,忽然豁然開朗,一夜未眠,自此施醫贈藥,潛心醫術,終成一代世人敬仰的名醫,楚國很多地方還給他立了廟宇。


    卻說這梁羽看胡軍醫出去,懶洋洋地倒在椅子上,翹起個二郎腿,一派閑適模樣,齊二狗則奉上一捧香茗,“羽子,你似乎對這張琴逸另有所謀啊。”


    梁羽結過茶,聞一聞那宜人的茶香,然後細品一番茶滋味,才笑道,“知我者,狗哥也。的確,這張琴逸的名我也曾聽二殿下提起過。”說道二殿下,這梁羽眼中一下子柔和起來,就連齊二狗也麵露崇敬之色,隻聽梁羽繼續道,“二殿下說過此人大才,若非當年一篇論武之文惹惱當今聖上,也不會被隻點個傳臚,之後的我也一無所知了。”


    齊二狗撓撓頭,“俺一個大頭兵,可沒注意過什麽那官場之事,不過倒是聽過那些進士老爺,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梁羽嗤笑道,“文曲星?那文曲星也太多太不值錢了。”


    “你要讓他為你所用,隻怕不那麽容易,尤其還是一個進士出身的文人,想來不會屈居於一個五品將軍麾下。”即使不值錢也比這武人值錢多了,齊二狗可是心知肚明,家鄉的一個窮秀才都能讓地主老財們行禮呢。


    “且待其詳細查明,再作打算不遲!”


    兩人又聊了幾句軍務,齊二狗便告辭離開,梁羽獨自一人坐於案前,竟覺得有些落寞,他們,有長時間未曾見過了?


    相逢不覺又初寒。對尊前。惜流年。風緊離亭,冰結淚珠圓。雪意留君君不住,從此去,少清歡。


    轉頭山下轉頭看。路漫漫。玉花翻。銀海光寬,何處是超然。知道故人相念否,攜翠袖,倚朱闌。</dd>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潑婦不是一天練成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疏花素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疏花素顏並收藏潑婦不是一天練成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