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盯著嚴皓看,臉的輪廓,劍眉星目,高挺的鼻子,粉嫩的薄唇,越看越順眼。


    以前雖然也覺得他很好看,但遠沒有眼下來得順眼。


    嚴皓輕咳一聲,示意主子回神。


    他知道自己很好看,也知道主子對自己居心叵測,但現在旁邊有人看著呢。主子視線黏在他身上,不合適。


    許佳慧怒火噌噌往上冒,為什麽她被齊興辜負,還得被逼看麵前兩人秀恩愛?就不能照顧下單身狗、失戀人士的心情麽!


    唐欣淡淡瞥了許佳慧一眼,“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許佳慧,五級武者,三十三歲,跟在齊興身邊八年。”許佳慧自暴自棄,索性自己全說了。


    八年?唐欣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很清楚,一個女人不嫁人,跟著一個男人八年意味著什麽。更何況算一下,那是女人一生裏最美好的八年。


    “什麽都肯做?我讓你去暗殺齊興,你也願意?”


    許佳慧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直接殺掉齊興?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唐欣微怔,前兩次見麵,她對齊興表達不滿,許佳慧氣得跟什麽一樣,要衝過來廢了她雙腿,給齊興出氣。


    如今是個什麽情況?


    想起拍賣會上的情景,唐欣流露出了然之色。大概許佳慧恨極齊歡,連帶著埋怨上了齊興。


    唐欣沒問,許佳慧卻自己倒豆子般,主動把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末了,她恨恨道,“要不是我恰巧找齊興,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當成傻瓜利用。”


    唐欣若有所思。


    許佳慧小心看唐欣臉色,心中忐忑不安。


    這段經曆其實挺丟人,她不想說出來。


    可她沒想到,麵前黑衣男人幾日不見,已經是六級武者,別說打架當對手,就算想逃跑,她都找不到逃的機會。


    沒辦法,既然跑不了,那就努力讓自己的處境好一點。


    比如說,表現出對齊家的憤恨之情,來表明心跡——她絕不會再幫齊家。


    說不定無名藥師心情好,決定放她一碼,不給她喂·毒了呢!


    “前兩次見你,臉上沒有麵紗。再加上你想在拍賣會上買去疤膏,你的臉上,因為藥粉,留下傷疤了吧?”唐欣歪著頭,似乎想透過麵紗,看到臉上皮膚的情況。


    許佳慧一驚,即使有麵紗遮臉,依然驚慌失措,忍不住舉起雙手捂臉。


    看這反應,應該是沒錯了。


    唐欣朝嚴皓使眼色,“架住她。”


    嚴皓不解,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聽話辦事。沒一會兒,他把許佳慧雙手反綁在背後。


    唐欣手上突然出現一盒藥膏。看包裝,不是止血膏。


    她笑眯眯走到許佳慧身邊,掀開麵紗一角,慢慢把藥膏塗在許佳慧臉上。


    “啊——”藥膏敷在臉上一陣清涼,但許佳慧心中怕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也許無名藥師記恨她說要打斷腿,根本不想給她機會,放她一碼。所以在她臉上塗藥膏,讓她永遠好不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許佳慧拚命掙紮,使勁把臉撇到另一邊。


    因為掙紮太劇烈,嚴皓不得不更加用力桎梏住許佳慧的雙手,防止她精神失控,傷到主子。


    塗完了藥膏,唐欣收回手,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一麵小鏡子。


    許佳慧掙紮半天,絲毫掙脫不開,累得大口喘氣。


    本以為塗完藥膏,她就受完罪了。


    然而,她發現自己太天真了。這隻是開始,還有後續。


    許佳慧驚恐萬狀看著鏡子輪廓,幾乎精神暈迷,很想暈死過去。


    最毒婦人心,最毒婦人心呐!


    許佳慧整個人在哆嗦。她寧可滾刀板,被針紮,也不想在鏡子裏看見自己的那張臉。


    她眼看見無名藥師把鏡子湊過來,立即閉上眼,死活不肯睜開。


    “看一眼嘛。乖,眼睛睜開條縫看一眼。有驚喜。”唐欣用充滿誘惑的語氣道。


    驚喜?驚嚇才對。


    許佳慧死死閉住眼睛,不肯睜開。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因為沒忍住癢意,她用手上長長的指甲在臉上拚命抓撓。


    蘇醒後,她鼓起勇氣照過一次鏡子。


    隻一眼,她差點喪失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嚴皓死死桎梏住許佳慧,略無奈。


    主子每多說一句,手上的人就掙紮得越厲害,臉上越是絕望。


    主子的心理攻勢技能絕對滿點。


    “要乖,不可以任性。快點睜開看一眼。”唐欣等了許久,許佳慧依然緊閉雙眼,忍不住催促道。


    許佳慧渾身僵硬,覺得耳畔清麗悅耳的女音猶如魔鬼在呼喊。


    沒有酷刑,沒有毒·藥,對方隻寥寥幾句話,就讓她忍不住想逃離。


    報仇什麽的念頭早就沒了。她隻想永生永世離這個女人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見。


    更離譜的是,這樣一個大·麻煩,居然是她主動招惹來的。


    許佳慧想到這個事實一陣眩暈。


    色令智昏,都怪她心心念念,惦記著齊興!


    “好好說話的時候不肯聽,非得用暴力,你才肯聽話?”唐欣沉下臉,話裏話外滿是不耐。


    許佳慧身心俱疲,冒著必死的決心睜開眼。還沒來得及看鏡子一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愛慕的人背叛,死亡的威脅,毀容的心理壓力,種種事情交匯在一起,許佳慧扛不住了。


    唐欣拍拍許佳慧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高興,喜極而泣,但也不用哭成這樣子。”


    喜極而泣?許佳慧哆嗦著嘴皮子,氣得發抖,真想直接大罵出口。


    難道有人會因為臉被毀容而高興地哭出來麽?


    做人,不能無恥成這樣。


    許佳慧一股怨氣衝上腦門,開始盤算,如果她用盡全力掙脫開,不管不顧衝過去,有多大的機會可以殺了無名藥師。


    她甚至不想考慮殺掉無名藥師後,會有什麽後果。


    被男的殺死?


    許佳慧慘白一笑,也不錯,一命換一命。


    旁邊,唐欣繼續喋喋不休,“不要太崇拜我!崇拜我的人萬一多起來,我會很煩惱的。其實治好你的臉隻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不用太放在心上。”


    治好她的臉?


    許佳慧聞言一怔,停止掙紮,抽泣了兩聲,慢慢地,慢慢地,把頭轉向鏡子。


    她痊愈後隻照過一次鏡子。之後,不管過了多久,她始終難以忘記她在鏡麵裏看見的景象。


    她記得清清楚楚,臉上總共有或大或小,三十三道疤痕。甚至每道疤痕的位置、長短,她都銘記於心。


    甚至午夜夢回,她會在夢裏不斷重複照鏡子的經曆。


    許佳慧把視線轉移到鏡麵,驚奇地發現,無名藥師抹藥的地方,疤痕印記變淡,變短了些。


    “去疤膏?”許佳慧聲音嘶啞,卻掩蓋不住其中的激動之情,臉上猶有淚痕。


    “對,我親手做的。”唐欣承認道。


    無名藥師做的去疤膏?許佳慧心下一陣火熱。能做出碾壓止血散藥效的藥師,做出的去疤膏,肯定能治好她的臉!


    更何況,她剛剛親眼見證了藥效。隻塗了一次,效果肉眼看得見,怕是雲桂大師的去疤膏也沒這麽厲害。


    “你要我做什麽?隨便開口。”許佳慧一改半死不活的樣子,急切道。


    唐欣露出慣常的微笑。


    嚴皓一看見主子的微笑,就忍不住心裏打顫。似乎每次主子那麽笑,總有人會倒黴。


    “我要齊家不開心。”唐欣緩緩道。


    看到齊家不開心,她就開心了。


    許佳慧把話在心底琢磨了一遍,不由道,“說得太寬泛了,具體點。”


    為了討好無名藥師,許佳慧頓了頓,補充道,“神醫可能不知道,齊興最初私底下告誡我,如果抓不到活的,寧可就地殺死你。”


    以前,她還會糾結一番。至於現在,她哪想管齊興的死活。


    “我知道,猜得出來他會是這個態度。”唐欣不以為意,笑嘻嘻道,“我隻要看齊家倒黴,其他的我不管。”


    “那我要做到什麽程度,你才肯把藥給我?”許佳慧心焦。


    唐欣輕晃手指,“不不不,準確來說,是看你做的成績,決定給你幾盒藥膏。”


    想了想,她加了個提示,“你臉上的傷要想痊愈,三盒去疤膏足夠了。如果你把齊歡打一頓,打成重傷,必須躺在床上趴十天半個月的那種,可以給你一盒。”


    才一盒?居然不是管治好她?


    許佳慧有點崩潰。她要真把齊歡痛打一頓,後麵絕無再動手的機會。


    這就意味著,如果她想換得足夠的藥膏,必須計劃好,一次性動手,幹票大的。


    許佳慧轉念一想,這樣不是很好麽?


    齊興親口過,會盡力幫她治好臉,索性用整個齊家幫她好了。


    抓住這個機會,給齊興一個畢生難以忘懷的沉重打擊,順便為自己賺夠足夠的藥膏,從此脫離齊家。


    至於之後齊興可能會打擊報複,許佳慧露出猙獰的笑容,那就策劃一次足夠打倒齊家,讓齊興翻不了身的行動好了。


    既然齊興不肯愛她,那就用盡全身心的力氣去恨她吧。


    反正,同樣會記住她一輩子。


    “我答應。”許佳慧深深地看著麵前這個女人,“隻希望你不要食言才好。”


    唐欣挑挑眉,拋了盒去疤膏給許佳慧,“我一向一言九鼎,不過估計你不會信。這盒算定金好了,白送給你。”


    許佳慧接過盒子,“你不怕我光拿不幹事?”


    唐欣笑了,似乎覺得這句話非常可笑,意味深長地說道,“等用藥膏治療好一部分臉,在鏡子裏看見臉上完好的皮膚,你會欲罷不能的。”


    許佳慧有心反駁,卻苦笑一聲,一字未說。


    她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


    許佳慧捧著藥膏,歡天喜地地走了。


    嚴皓望著她的背影輕歎。


    開始打鬥的時候,許佳慧想勸他反水來著。結果跟主子聊了一會兒,她自己倒被策反了。


    該說許佳慧意誌不堅定,還是該說主子引·誘人的功力太深厚呢?


    一旁,唐欣一邊用“年輕人,你很有前途,我看好你哦”的表情看著嚴皓,一邊拍拍他肩膀,誇讚道,“幹得漂亮。”


    嚴皓被誇得有點心虛。


    他隻是用武力震懾對手,主子可是從精神上腐化對手,並成功使許佳慧反水。


    “我沒想到,你會給她去疤膏。”最初他以為,主子會給許佳慧下·毒,方便控製。


    唐欣洋洋得意,“因為不曉得她說的是真是假呀。萬一她一心愛慕齊興,並因為臉被毀,心生死誌。寧願一死,也要保齊家平安怎麽辦?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被她和齊興聯手反坑。”


    “但是,給去疤膏就不一樣了。她得知臉可以複原,總會多些為自己打算的念頭。就算她沒和齊興決裂,靠去疤膏把她收買成決裂的可能性很高。”


    “算無遺漏,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末了,唐欣感慨了句。


    嚴皓眉眼彎彎,他輕咳一聲,“那,算無遺漏、無所不能的主子,請告訴我,你買的肉串在哪呢?”


    唐欣笑容僵住,垮下臉。


    她聽攤主說,嚴皓跟個白衣女人見麵,以為嚴皓背著她搞小動作,心下氣憤。


    為了撒藥粉教訓兩人,她需要騰出手。


    香噴噴的肉串、好喝的飲料舍不得扔,於是,她一個人把肉串吃光,飲料喝光,然後輕鬆上陣。


    ……為什麽聽起來有點像吃飽喝足,閑著沒事幹找人打架呢?


    唐欣茫然。


    見主子哼哧哼哧半天,憋不出話,嚴皓心中好笑,一本正經道,“既然主子忙著趕過來救我,沒來得及買烤串,我們一起過去買吧。”


    唐欣眼睛一亮,這個借口好棒。


    她裝模作樣道,“沒錯,我很擔心你,哪有心情買吃的。”


    說著,她率先在前邊走帶路,心裏想,此人簡直世紀好護衛!有機會遇上,不想辦法把他留在身邊,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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