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莫壞了天地。”


    玄欲教主撕開波動,躍入域壘踏上星空。


    以他們兩人的道行若是在中土動手,首當其衝的就是合歡宗,接著就是中土大地,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玄欲教主主動提出要踏入虛空一戰。


    塗山君正有此意。


    總要顧忌自身的強大,以免波及天地生靈,因此才約束神通。


    平日裏塗山君也多是在虛空中戰鬥,就算玄欲不提,他也會踏開星河進入深空。


    玄欲負手而立。


    目光平靜,環視眾人。


    聽著那一個個熟悉的尊號道名響徹,竟有些讓人悵然。


    至於他本來的名字,早就已經消磨在了光陰長河中,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凝視手中兵器,微微晃動。


    大道仙罡點亮不朽的銘文,無數結晶匯聚,足化作一柄三丈長的紫黑色晶體大棒。


    晶體劃分出無數鏡麵,頂端渾圓,握在手中的這一端盡頭則分外尖銳,看起來就像是一顆放大成兵器的石頭狀釘子。


    倒是和塗山君手中的釘錘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說是釘錘,實際上是沒有幡布的尊魂幡,惡鬼頭顱充作錘頭,宛如深淵的黑眶中亮起猩紅火焰,仿佛是活的一般,邪意森然。


    六條手臂擁抱自己的身軀,下半肢體與黑金主杆融在一塊,不死的仙經閃爍光芒,古樸而危險。


    威壓氣息浩蕩鋪開,黑色波紋於腳下泛起漣漪,堪堪淹沒魔神般粗糲的指甲。


    陰天大境似乎在一瞬間凝聚成人形,然而虛影不過是披在塗山君身上的神威大氅。


    哪怕沒有自己的道場,光是靠魂幡內裏的神魂,塗山君也一樣是蓋世的強者,一舉一動都是天地大道真實的具現。


    玄欲教主的麵容始終平靜。


    三丈有餘的帝兵流轉著自然的生息,他不僅僅是陰陽大道的極致,也是自然的老祖,七情是他的神將,六欲是他的鷹犬,他是天生的強大者,當然,這在後來的神庭有專屬的名詞,那就是‘自然神’。


    可他比‘自然神’還要古老。


    “悠悠紅塵,誰主沉浮,都說道法自然,他們是效仿,而我……就是自然!”


    若非玄祖開創古皇路,創成仙法,豈會壓他一頭,隻可惜一步慢步步慢。


    天下大勢也是如此,當他看到塗山君的時候,欣慰的同時也感到喜悅,竟然有後來人又走到了這一步。


    曾經地府擠壓合歡宗的生存空間,那麽,當他斬殺此人,奪取陰天,是否可以使自身更一步呢。


    危機,既充滿了危險同時也滿是機遇。


    而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比一座天下更大的機遇了。


    哪怕是沉寂萬年的玄欲教主也不由心潮澎湃。


    看著同樣踏空而行的塗山君,玄欲搖頭道:“你想公道,我可以給你。”


    “你要翻案,我可撥開時空。”


    “你不該對自然充滿憤怒。”


    “我清楚你為何而來。”


    塗山君攥緊手中的祖帝兵,靜靜的看著對方,眼中並無任何憤怒,隻有平靜,嘴角微微勾起,獠牙輕吐道:“你錯了。我來,隻報仇!”


    “報仇?”


    玄欲明顯愣了一下,他記得地府的大道好像並不是這個,而且眼前大鬼修出的三條大道也完全和報仇沒有任何關係,再說了,都已經是大神通修士,誰有會被仇恨衝昏,一切都是完成自己的目標而已。


    塗山君獠牙撕開空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什麽法理、公道,一概不是塗山君要考慮的事情。


    他自誕生以來就充滿了憎恨,所有執掌魂幡的幡主可能都不清楚,塗山君會為他們殺人是因為同仇敵愾。


    在他們握住魂幡的那一刻,幡主之仇便是他塗山君的仇。


    他的一切行為都是在複仇。


    越是憎恨越加強大,仇家越強,他就會越強。


    三條大道固然是塗山君修出來的,然而那是因為他想要讓幡裏的人活出來,是他力量的具現而不是力量的來源。


    咧嘴狂笑。


    猙獰的獠牙越加恐怖。


    他就是一隻鬼。


    做為厲鬼的本能就是索命。


    那是凝聚到實質的殺意,連時空都因為殺氣而凍結。


    本還觀戰的諸修頓時被這股殺氣影響,一個個凶神惡煞,幾乎走火入魔。


    有大神通忙架起罡氣,大喝道:“不要感受!”


    這是比剛才的七情六欲更詭異的靈機氣息,沒有沾染上殺氣都被影響,差一點化身殺戮妖魔,要是那位一統陰天的掌天教主針對的是他們,隻怕一個眼神就會讓眾人自相殘殺,直到殺的隻剩下最後一人。


    這一場教主之戰還沒有開始他們就差一點栽了,要是修士稍弱的修士恐怕早就醜態百出。


    當然,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狼狽休說寂靜,除了大神通剛才的喊聲仿佛還縈繞在耳畔,眾人隻有屏氣凝神的嚴肅。


    目光不著,恐引起心底的恐懼。


    既是仇,自然不死不休。


    玄欲已看出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眼前器靈分明是披著人皮的鬼,聽不懂人話。


    扛著擎天白玉柱,冷冷地說道:“複仇?弱者所謂的慘劇不過是自然的選擇,你以此理挑戰我,隻會繼續遺憾。”


    “我會在你用盡三五百招之前,殺了你!”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生殺皇者,磨滅帝君。”


    “陰陽神通,本源湮沒。”


    嗡!


    陰陽玄息炙熱而恐怖,交織成一道星火光束,在停滯的時空中暴漲,連星係都仿佛成為環繞其上的塵埃,切開深邃的黑暗擊破了無邊大霧,將手持祖帝兵的塗山君完全籠罩,全方位的,不管是過去、未來,還是現在。


    爆裂的玄光將星空變成一色,天地完全被歸於一處,就連重迭如網的無盡虛空也被完全鎖住,根本不給塗山君遁走的機會。


    轟!


    仙息氣浪沒有壯大,反而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完全承載,緊接著就看到玄光迅速壓縮。


    一輪陰陽磨盤宛如大月盈空,籠罩萬古,同時也護住塗山君的身軀,獠牙吐出無盡的仙罡業火,燃燒的天煞不斷消弭光束。


    玄欲袖袍一揮,結印行法,擎天白玉柱融入其中:“光,永遠比火更快!”


    “至本源!”


    言出則法隨。


    玄光直奔塗山君的頭顱。


    塗山君凜然不懼,重瞳輪轉神通,如同地獄大門隨之敞開,爆發出暗紅色的光芒,直挺挺的與襲來的玄光相撞。


    在爆裂中映照出陰陽倒轉的畫麵,就像是整個天地的間高飛的日陽都已不再東升西落,而是徹底反了過來。


    塗山君甚至感覺自己更年輕了一點。


    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他不是肉體凡胎的人而是一杆兵器。


    “大道生死!”


    托舉手掌,祖器抓出生死簿,生死卷橫空描繪出玄欲之象,塗山君狂發道懸,一筆落下,勾在道號上:“壽盡!”


    維持光芒的玄欲披散的頭發垂於耳邊,銀色白發失去往日的神輝晶瑩,反而透露出一股子遲暮的蒼老,像是沒有了生命力,玄欲不由抬手搓撚起來,眼中閃過詫異道:“極限的生死大道。”


    一個越來越年輕,另一個越來越蒼老。


    兩人似乎走到了各自的極端。


    黑色的鮮血自嘴角湧出,玄欲舉頭望天:“不成真仙,還是無法長生久視嗎!”


    “問世間,誰為真仙?!”


    潛藏於玄光中的帝兵‘擎天白玉柱’在這一刻徹底顯化,轟然砸下來,伴隨著大道鳴響的一聲停滯於塗山君身前,黑金釘錘正招架抵擋,坍縮而成的黑暗真空再無任何立足,飛濺而出的星火點燃了遠天的荒息。


    玄欲將陰陽大道運轉到了極致。


    手中擎天白玉柱宛如混沌玄鋒妄圖重開世界。


    帝身晶瑩神光璀璨,宇宙都無法承載他的存在而崩裂成無。


    如同一位真仙降臨世間的玄欲速度再無法被捕捉。


    眼前沒有人影浮動,卻又無處不在。


    吃了大虧的玄欲已看出塗山君的厲害,他不能再留手,否則真拖下去,三五百招之後他也會給塗山君陪葬。


    大恐怖不講道理,他不想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不知道從哪裏出手,難以確定然而依舊充斥著無上力量的波動傳來。


    嘭!


    塗山君的身軀頓時炸開。


    魔血揮灑盡染蒼天,帝身破碎化作血霧。


    眾人目瞪口呆。


    不怪玄欲教主稱‘自然’,這等強悍的實力展現出來令人震驚。難道今日就能破去陰天教主神話,不由將目光聚焦在兵器上,眾人都清楚,擊破塗山君的帝身並不是結束,唯有徹底粉碎帝兵才是。


    黑金帝兵仍然被斷臂緊握飛揚於星空之下。


    玄欲正要繼續出手徹底碾碎帝兵,然而他卻看到本該飄揚於宇宙的釘錘再一次出現,並且不知道什麽時候破開他周身仙光,貫穿了他的身軀。釘錘惡鬼像是在啃噬他血肉,起伏的胸膛裏,如同有一顆碩大的心髒要從中跳出來。


    玄欲來不及多想,因為帝兵釘錘已經撕開他的身軀,幾乎攔胸口而斬斷,去勢不減直奔自己的頭顱,似乎想要劈開他的腦海找到他的神魂所在。


    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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