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外麵是否是漢平王強攻王宮裏麵並不得而知。然而喊殺聲這樣近又這樣烈,因著王太後和琉璃的鎮靜而一直強行鎮靜的那些宮女卻是慌了神,王太後和琉璃近前的幾個還好些,閑散各處的宮女紛紛奔走起來,想找個穩妥的地方躲了避了,然而王宮再大,也不過一隅之所,漢平王的人真得攻進來,又能逃脫哪一個?


    一時間隻見宮內宮外驚叫連連,慌成一片。


    琉璃對李順說道:“外麵雖不知什麽情況,然而大人現在出去卻是太危險了。”


    李順抱拳說道:“所謂言而有信。漢平王放了我進來探公主。我怎能耽在宮中避而不出?我雖惜性命,然而身為大魏使臣,自有大魏的氣節。正如公主執意守在宮中,與涼王共生死一般。”


    琉璃聽了點點頭,說道:“大人既如此說,我自不能叫大人為難。”


    兩人先回了王太後麵前,四王子自然是已經走了,連王太後身邊的曲珍、琉璃帶過來的聶阿姆和青萍竟然也不在。


    李順辭過王太後,由四王子留下的護衛引著,一路出宮而去。


    王太後對琉璃說道:“外麵喊殺聲一片,能有幾個不害怕不慌神的?我叫聶阿姆和青萍回你宮裏安排一下,也順道去將李氏宮裏叮囑一番。大王子這個夫人,平日裏沒有她也要挑起幾分事情來,如今有了事她逃得比誰都快。她那個宮裏,想必此時人人六神無主。宮裏各處,叫曲珍帶了人巡走一遍,涼王在前麵,最怕是王宮裏麵亂起來。若有挾帶私逃或是通風報信的,一律拿了問罪!”


    琉璃說道:“母後比我想得周全。我年輕,心裏也怕,然而有母後在跟前守著,才覺得有了定心丸一樣。”


    王太後對琉璃招招手,琉璃走到王太後近前,倚著坐了。


    王太後對跟著琉璃回來的赤珍說道:“你帶兩個人,宮裏各處繞一繞,看看大王子夫人藏在了哪裏。她行事雖也叫人著惱,好歹看在大王子的份上,不能叫她在咱們宮裏出事。找到了,帶到我麵前來!”


    赤珍應了一聲,帶人便去了。


    琉璃輕聲說道:“茶水已涼,我為母後重新煮一壺吧。”


    王太後拍拍琉璃的手,歎了口氣,說道:“涼王到底是年輕氣盛,有時候未免沉不住氣。你父王忍了漢平王十來年,都沒有動他,涼王登位這才多長時間,就將漢平王逼反了。”


    琉璃輕聲說道:“涼王雅量和氣,再沉不住氣,也是一國之主,王叔一言不和,竟然起兵逼宮,這才叫人心驚膽戰。母後,王叔既然敢起兵,定是早有反心,蓄謀已久,涼王即使再能沉得住氣,擋不住他野心已動,蓄勢而起!”


    李順進宮的事情,誰都沒有提及。


    外麵的喊殺聲起一陣歇一陣,琉璃先是心驚膽戰地聽著。她對李順說得再義正言辭,然而她自己心裏知道,她其實十分害怕。她心裏想的,是身在大魏的阿爹阿娘,若是她在這一次漢平王的謀逆中失了性命,世上最難過的,便是阿爹阿娘了吧。她並不想就此丟了性命。她遠嫁和親,即使再不情願,再勉強,她也仍舊想的是如何讓自己安穩快樂一些。


    她本心裏很希望李順出宮是順利的安穩的。隻要李順無恙,她至少可以相信,漢平王再暴虐,還尚有理智,知道大魏這個時候不能得罪。那麽至少,他不會傷自己的性命。她知道,自己可以以北涼王後的身份被漢平王擒拿,但絕不能以大魏公主的身份獨自脫身而去。


    大王子夫人被赤珍找了回來,被赤珍帶去的人一左一右挾著,頭發散亂,帶著氣急敗壞。


    王太後看了大王子夫人一眼,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說道:“你也是堂堂的大王子夫人,外麵一點風吹草動你就嚇成這個樣子?被人看見成何統!赤珍,你且為她梳一下妝!”


    大王子夫人使勁掙著那兩個人的挾製,顯然是不得成功,不由尖聲叫道:“王太後心都偏給了外人,眼裏幾時有一個我?你再偏心她,王叔也不會因為她饒了你的性命!王太後你尚且不知道罷,那個大魏的使臣,是得了王叔的承諾來給她派定心丸的。咱們一王宮的人全被殺光了,也不會動她分毫!她假模假樣地要與涼王共患難,王太後你倒上她的當!”


    琉璃沒怎麽樣,赤珍倒是有些尷尬起來。


    琉璃讓她守在花廳口,意思她自是明白。她是王太後麵前得力的人,琉璃裏麵說什麽,她在花廳口不敢說聽得一清二楚,也能聽個大概,不瞞著她等於不瞞著王太後。她守了半天,沒防著原來大王子夫人不知身藏何處,竟是也聽著了。一下子覺得自己失了琉璃的信任,有些心裏生了惱怒。


    立刻往王太後麵前一跪,說道:“王太後,李大人與王後所言所說,奴婢句句聽真。李大人此番進宮,確是擔心王後安危。然而王後一再表明,雖然身為大魏公主,更是北涼王後,涼王之妻,決心與涼王共生死。奴婢句句是真,不敢妄言。大王子夫人所言,實是顛倒黑白,侮辱王後!”


    王太後冷冷看了大王子夫人一眼,說道:“王後是怎樣的脾性,我比你明白!你是怎樣的脾性,我也明白!如今危難之際,外麵情況不明,你不好好守著你的宮院,不好好看著你的人,倒在這裏攀咬生事,挑動是非,真是唯恐不亂了!好歹你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如今外麵未明,你倒嚇得失了理智,胡言亂語了起來!你這般模樣,沒得出去也隻會攪亂人心!赤珍,將大王子夫人安置到我的偏房去,安排兩個侍候著!”


    大王子夫人一聽竟是要軟禁自己,萬一被漢平王的人殺進來,自己逃都逃不走,豈不是白白等死?摔著胳膊要從那兩人挾製中掙脫出來。那兩人得了王太後的話,哪裏就容著她掙了?赤珍一個眼色,連拖帶拉地便將人弄走了。


    王太後轉過臉來,對琉璃歎了口氣,說道:“李氏便是這樣混的人,你別跟她計較。大王子好歹曾是你父王親定的太子,她再混,看大王子的份上,你父王都分外容忍她。”


    琉璃說道:“我省的。涼王已經囑咐過我,要善待於她。”


    王太後輕歎著氣,說道:“咱們娘倆個,就如同坐鍾和尚一般,隻能在這裏空等消息。外麵喊殺聲這樣地烈,你若能有出去的法子,脫了身我才更安心!”


    琉璃便輕輕笑了笑,說道:“我雖少有誌氣,但也淺知人理。哪有夫君有難,做妻子的脫身獨安的?且我嫁到了北涼,王宮便是我的家,涼王和母後,對我百般疼護,我已把涼王和母後看作是我至親之人。我即使脫身,沒了家,又能去哪裏?離了至親,出去又有什麽意思?我雖力薄,卻甘願站在涼王背後,讓他知道背後有我。我雖非母後親生,然而願意陪在母後身邊,共患此難!”


    王太後捏住琉璃的手,眼眶輕濕,動情說道:“涼王得妻如你,他日我即使身去,也放心了!好孩子,如今,我們且耐心等一等,隻要無諱能及時趕來,我們便是有救了!”


    琉璃便知道,沮渠牧健果然是做了準備的,沮渠無諱怕就是專門為了對付漢平王才被沮渠牧健派到酒泉去的。如今隻看沮渠無諱那邊傳的消息及時不及時了。想到這裏,心裏一動,忽然想到,沮渠安周昨晚被派出去尋尹夫人,這時間趕得也太巧,難不成是沮渠牧健早已探知了漢平王要返,所以借故將沮渠安周派出都城報信?或者,漢平王今日的造反,根本就是沮渠牧健故意逼出來的?


    琉璃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真的。然而細細一想,從事發到現在,王太後似乎是太過鎮靜了些,正理來說,即使再鎮靜,難道不該想想後路?她並不相信,既然先北涼王對漢平王就早已有了提防之意,這王宮裏,不可能不安置密道或是出口作為退路。而王太後對於逃走的事,到現在提都未提,完全一副坐以待斃的樣子。這正常麽?


    想到這裏,琉璃之前惶惑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如果真如她所想,漢平王此次造反,實是一場鬧劇,她雖不知道這場鬧劇會持續多長時間,然而總會被壓製下去便是了。


    近午的時候,月滿卻是過來了。


    “王太後,王後,將近午膳時間,不知道應該準備些什麽菜式,聶阿姆和各位姐姐都忙著,因此我過來討個話!”


    月滿的表情卻是真得過來問菜的,滿臉的認真,看得王太後和琉璃都有些失了笑。


    王太後說道:“這個時候了,唯有你還一門心思琢磨飯菜的事情了!”


    月滿很是認真地說道:“宋大人將我交付給王後,本是要我好好為王後做菜的。既然是我職責所在,自然要盡心盡力!”


    王太後滿口誇道:“好丫頭!這話平時任誰說了,都隻覺平常,如今情形下還能說出來,才見大氣!”


    對琉璃笑了笑,說道,“這個好丫頭挑得好!”


    琉璃說道:“是宋大人教得好!且月滿心地本來也純淨!”


    王太後點頭,說道:“月滿盡責,這午膳確也該用。宮裏此時越是過得平靜,才越能壓得住人心。否則咱們先慌了,日子不正常過了,下麵的人心裏能不慌?”


    琉璃便說道:“母後既如此說,我作主讓月滿做幾個菜式。我想著,涼王和四王子帶領眾兵士護衛了這一上午,也該用些飯,是不是讓廚房大鍋燒些飯出來送過去?”


    王太後說道:“你說的不錯。咱們在王宮裏麵,別的力氣使不上,埋鍋造飯犒勞軍士的事情還是能盡幾分心力!赤珍從前是跟過軍的,叫她去知會宮裏的大廚房準備便是了!李氏我且先扣在這裏,你也便回宮裏去罷,不用在我這裏守著了。”


    琉璃想了想,說道:“月滿做得了菜,我讓人給母後送過來!”


    王太後這邊安排著赤珍去大廚房指揮。


    琉璃便帶著雲裳和月滿回了自己的宮室。聶阿姆和幾個大宮女管束著宮裏的人,個個都守著規矩,如從前一樣行事。


    月滿得了琉璃的話自去廚房去忙,聶阿姆跟著琉璃進了室內,才說道:“打聽來的消息說,漢平王原是結兵圍了都城,逼到了宮門口,然而不知何故,竟陸續有兵士臨時反了水,那一陣有一陣無的喊殺聲,便是漢平王叫人鎮靜的動靜了。”


    壓了聲音對琉璃說道,“漢平王拉攏了朝中許多大臣,我估摸著,涼王怕是借著這機會清算呢。”


    琉璃心裏一驚,此時才算想透了。沮渠牧健果然是早做了防備的,然而故意逼著漢平王起事造反,原來是存了這個心的。這樣看來,這上午,又是反水又是鎮壓,沮渠牧健顯然是在示弱,等那些懷著異心的人都靠向了漢平王,便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所以沮渠無諱的遲遲不來,原來並不是消息到的不及時,而是在等沮渠牧健給他的信號而已。


    想到這裏,琉璃忽然出了一層冷汗。如果李順來的時候,她惜命,膽怯了,自私了,應了他出了宮。沮渠牧健會怎樣清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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