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聽到那將軍的大叫聲中帶著痛意,明顯是受了傷,或是被人攻擊了。無從去分辨發生了什麽事情,腦子裏隻閃過一個念頭:那將軍受了傷,現在是脫身的絕好機會。


    門被那將軍從外麵閂了,出去是不可能。她立刻跑到了窗子前麵,將窗子猛地一開,一股風立刻襲了進來,挾裹著寒冷之氣,琉璃打個冷戰,哪裏顧得上這許多?急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窗子前麵,她自己本也不是什麽柔弱女子,踩著椅子,一邊拿手提著裙擺,一手扶著窗子,因著著急,窗子上麵糊的窗紙“噝”一聲被她捅了一個大窟窿。她踩著窗欞,身子一跳,就往外麵跳了下去。


    外麵寒天凍天,她身上衣物並不厚實,被冷風一襲,身子立刻縮了一下。然而逃跑心切,抱著肩,略略看了看這院子的格局,便衝著前麵的跑過去。過了一時院子,前麵便是堂屋,幾步遠便是院門。希望幾乎就在眼前了,琉璃一個箭步就往外衝,到了門前,便門一拉,居然沒有拉動。


    透過門縫,才發現外麵上了鏈鎖,這門,竟是開不得了。


    琉璃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院牆,這院牆不算太高,然而已經過了她的頭頂甚遠,憑她一己之力無論如何也是爬不上去的。


    琉璃正著急,後麵便傳來了男子大步急來的聲音。不覺心一沉,衝著外麵便揚聲叫道:“外麵可有人在?救我一救!”


    很快聽到外麵有人低聲說道:“裏麵果然有人!”


    琉璃一聽,立刻應道:“有人有人!還請這位大哥為我開一下門。”


    外麵似乎不止一人,低聲商量道:“示得命令,可要開門?”


    琉璃身後腳步聲已經迫近,琉璃急了,大聲叫道:“快開門哪!有人要來殺我!”


    氣急地將那門使勁推了兩推。


    身後便有個男聲說道:“高家小姐!”


    琉璃聽到這個聲音,猛地回頭,看到李蓋站在身後,手裏握著一柄長劍,劍上隱有被抹過的血跡。


    “高家小姐,讓你受驚了!”李蓋握劍抱拳,緩緩說道。


    琉璃看到李蓋,心裏一鬆,身子一軟,靠在門上。未曾開口,眼裏的淚簌簌地落下來。她自知哭得有些沒出息,然而死裏逃生,剛才一番緊張害怕,忍也忍不住。


    倒讓李蓋一個大男人有些心慌起了來,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個小姑娘,人有些木訥,隻好又抱了抱拳,說道:“我來得有些晚,讓高家小姐受了苦,擔了驚嚇,實在是我的不是。”


    琉璃抬著袖子擦眼淚,然而越是擦,眼淚越是多。冬日煞寒,淚水淌在臉上,冰冷地一片。被近傍晚的風一吹,不覺身上一個寒戰,立刻打個了噴嚏。


    李蓋看到琉璃衣服單薄,連忙說道:“高家小姐衣衫單薄,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還是早些離了此地才好。”


    上前過來,伸手對外麵扣了兩下門,說道:“開門!”


    外麵的人聽了李蓋的聲音,二話不說,趕緊下了鏈鎖,開了門。


    李蓋先行一步出去,對門口的兩人說道:“裏麵怎樣收拾你兩人自是明白。去吧,收拾幹淨,莫要留下痕跡!”


    那兩人應命,迅速進到院子裏去收拾。


    李蓋這才招呼琉璃說道:“天近傍晚,門外有車相候,高家小姐且請登車。”


    琉璃是冷得不行,又離開心切,立刻跟著李蓋去登車。出了院門,發現這是一個胡同,這座院子正在胡同口,左右不知是沒有人住還是天冷的原因,門口無人,街道冷清。隻有李蓋說的牛車,旁邊有兩個兵士候著。


    看到李蓋帶了琉璃出來,連忙在車旁支了踩凳,李蓋親自扶了琉璃上車。


    琉璃在車裏坐穩,牛車便動了起來。並未問去哪裏。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脫了險境,滿心思裏都是後怕哪裏還顧得上問李蓋要將她送去哪裏?


    牛車走得緩慢,琉璃在車裏坐了一會兒,大約是被冷風吹到,身上漸漸有些發冷,眼皮有些發澀,抱了抱肩,這車裏鋪得很是厚實,旁邊貼心地還放了一件披風。琉璃實在冷得很,便將披風圍住身子,人往車壁上一靠,很快有些萎頓起來。


    外麵李蓋騎著馬,聽到車內“嘭”地一聲,似是人撞了車壁,立刻叫停車,掀開車簾往車裏一看,琉璃縮著身子,一頭栽在車內,人抖成一團,卻有些迷迷糊糊,半睜著眼向他看了看,想說什麽,張了張口,終於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李蓋伸臂過去,道聲:“失禮了。”


    手在琉璃鼻子底下一探,熱熱的鼻息幾乎炙了他的手。那額頭不用探,定是燒得厲害了。想她從屋裏跳了窗子出來,這麽冷的天,那般單薄的衣服,又是嬌怯怯的身子,怕是著了風寒,看著還很嚴重的樣子。


    這著了風寒可不是說著玩的。本要送她先到崔府去,這裏距崔府路還遠著。


    李蓋略一遲疑,便跟趕車的兵士說道:“將牛換成馬,趕快將人送到崔府去。”


    這一路馬車急奔,琉璃再醒來,身邊燭光刺目。阿原將燭光遮了遮,喜極而泣地看著琉璃,拉著她的手,輕聲喚道:“阿璃!阿璃!”


    琉璃腦袋沉沉,頭痛欲裂。恍忽了一會兒,人有了意識,對著阿娘擠了個微笑出來,輕聲說道:“我好好地,阿娘。”


    阿原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聶阿姆這時端著藥湯進來,一看見琉璃醒了,放了藥湯就過來,對著阿璃又哭又笑:“我的小姐,你終於是平安醒來了!”


    琉璃便開口問道:“掬心姐姐呢?”


    聶阿姆拭了拭眼角的淚,說道:“你還記著掬心那丫頭。那丫頭這兩天急得不吃不喝,正在外麵候著呢。你著了風寒,夫人不肯讓她和引慧進來伺候。那丫頭急哭了。”


    琉璃勉強笑道:“阿姆去跟掬心姐姐說一聲,讓她安心睡覺去。”


    聶阿姆道:“我便能去說,她倒肯去睡。”


    嘴裏說著,人依舊到門外去跟掬心和引慧說,讓她兩個先去休息,順便讓引慧去跟隔壁的三娘也說一聲,莫再擔心。琉璃失蹤這兩日,家裏上上下下地急,三娘一趟一趟過來,又是勸又是陪著著急,宗明多少有些怪自己粗心,那北涼人假扮宮裏內侍,他居然沒有看出來,叫他拐走了自家小姐。掬心更不用說,琉璃半路放了她走,這兩日隻是搜不出琉璃,她內疚得很,隻覺自己當初應該陪著琉璃。


    引慧去了隔壁傳話,聶阿姆便勸掬心道:“小姐剛醒,還不大精神,一醒了先問你。當日莫不是你回來傳信,及時找了慕容夫人,出動了安熹子大人帶人搜城,哪裏這麽快能將小姐找回來。隻是安熹子大人吩咐了,小姐既然回來了,這事還不能聲張,隻等皇上回來定奪。這件事以後莫要再提了,你也且去休息去。夫人肯定要守一晚上,明天你早早過來接夫人守著便是了。”


    掬心一聽,知道聶阿姆說的對。夫人這兩天外表看著冷靜,其實內裏早已經上了火,這一晚肯定是不會離開小姐的了。自己在這裏熬著沒有益處。於是應了一聲,說道:“阿姆如此說,那我明早便過來接替夫人。”這才去了。


    聶阿姆回轉房內,便聽到阿原正握著琉璃的手,低聲說道:“這件事讓你受了驚嚇,委屈了你。然而如今皇上正跟夏國交鋒,這個時候若是找北涼王出來對質,尋他的不是,他一惱怒與皇上成了敵對,於時局不利。太妃和慕容夫人的意思,這事先壓下去。阿璃,阿娘不求別的,你平安回來便好了。”


    聶阿姆心裏對那北涼王十分惱怒,然而琉璃剛剛醒轉,發牢騷也不是時候。於是上前對阿原說道:“夫人,小姐還有一碗湯藥,先讓小姐服了吧。她著了風寒,要好好發一發寒氣才好。”


    琉璃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我最討厭湯藥,阿姆燒了辣辣的薑湯給我喝也是好的。”


    聶阿姆看著分外委屈的琉璃,不由失笑了一聲,說道:“早給你喂了兩碗薑湯了,你難道嘴裏竟然沒有品出滋味來麽?夫人是怕你身子虛,發太多汗虛脫了,才叫我熬了這碗湯藥出來。”


    琉璃便輕聲對阿原說道:“我這兩日,好吃好喝地,除了不能自由,過得還好。阿娘不用擔心我。”


    聶阿姆擦了擦眼角,說道:“哪裏不擔心?小時候弄丟了你一回,大了又丟一回,心就這麽一顆,生生被挖了兩次。我如今是沒有手段,隻能在心裏詛咒那個……喪盡天良的。等老爺回來,定想法子教他吃些虧,受些苦!”


    阿原低聲說道:“那些都不必提了。阿璃能回來便是好的。阿姆,阿璃失蹤這事,任對誰都不能提起,隻咱們家裏人知道便是了。至於報複之類的話,玩笑也是不必的。”


    聶阿姆急道:“太妃顧忌北涼,我們有什麽顧忌的?他這般對待咱們璃,哪裏有一國之主的樣子?”


    阿原低聲說道:“連梁太後都牽涉在其中,你說赫連昌和赫連夫人有沒有份參與?皇上那邊正跟赫連定對峙。這邊北涼如果敵對,赫連昌再生些事情出來,這都城豈不是要亂了?太妃和慕容夫人現在有手段能壓著,皇上那邊能速戰速決還好,若是時間長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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