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丸隻想一毛不拔,卻麵對了殺死將軍就內亂,不殺將軍就擴張的局麵。殺和不殺,都會導致很多人死亡。


    一毛不拔就是哪怕自己的一根腿毛有利於天下,也不去做。


    現在畫眉丸隻要成為將軍,就可以阻止更多人死亡。但他不能去做,做了就不是一毛不拔,就違背了自己的理想。


    可自己的理想就是少死點人,如果自己隻控製自己不殺人,那別人還是要大殺特殺的。


    這個時候,到底應該怎麽選擇?畫眉丸很難受。


    難受就對了,這就是杜蘭需要的效果。


    現在殺和不殺的權力在畫眉丸手裏,隻要用力就可以碾死將軍。但如果將軍死了,島國必然會群龍無首,導致內戰。


    但如果不殺,將軍肯定要繼續對外擴張,也得死很多人。


    反正就是會死人。


    畫眉丸想要維持一毛不拔很難,這就是一毛不拔為什麽和兼愛非攻一樣無法持續的原因。


    想當年孟子說一毛不拔和兼愛非攻瓜分天下,天下之言非楊即墨。可後來一毛不拔和兼愛非攻卻不流行了,就是因為一毛不拔難以維係。


    不管別人的死活,那別人亂成一鍋粥,就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就算畫眉丸一家躲在山裏,外麵達成一鍋粥,也會有難民進山,到時候他們的生活也不安生。而且他們想要采購種子、農具也會變得困難。


    世界亂了,自己的生活也會亂。人畢竟是無法獨立於世界而存在,時時刻刻被外在的幹涉力影響著。


    所以一毛不拔最終還是被遺忘了。


    畫眉丸的良心和理想違背了,良心成為了理想的絆腳石。


    杜蘭說道:“你可以和妻子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成為將軍。”


    將軍可比村長更厲害,一旦成為將軍,畫眉丸更要被權柄‘腐蝕’。村長考慮一個村的事情都忙得不顧家,要是考慮一個國家的事情,必定更忙,而且一定有諸侯會把自己的女兒送給畫眉丸,希望他們生一個繼承人。


    到時候就不是兩個人的夫妻生活,而是一大家子了。因為諸侯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讓將軍對自己有利。


    正室和一大堆側室,她們生活的地方‘大奧’也就成為了宮鬥的地方。


    幕府將軍是有很多女人的,因為大家都希望將軍對自己有利。到時候就算結是正室,也得麵對一大堆比自己更加漂亮、更加年輕的競爭者。


    結在村子裏是美女,但哪怕她沒被村長毀容,也隻是村花級別。


    老話說的好:城裏姑娘花一樣,村裏姑娘跟不上。村裏姑娘剛跟上,城裏姑娘又變樣。


    村花很美,但城裏的交際花更美。


    村花的競爭力其實不低,因為大家喜歡村花天然去修飾的淳樸,但這種狀態很難保持。沒人可以一輩子都天真無邪,肯定會被柴米油鹽折磨得斤斤計較,變成農村大媽。


    交際花則是依靠外貌爭奇鬥豔、依靠情商把握機會,而且完全脫產,可以掌握美的定義權,引領美的時尚。


    當大家都說交際花的美才是美的時候,畫眉丸能堅守本心嗎?


    再說了結已經被毀容,臉上被村長燙了一個疤,外貌是無法和交際花媲美的。到時候交際花對畫眉丸投其所好,結的競爭力不高。


    所以如果畫眉丸真的變成了將軍,結日後的日子就不見得好了。畢竟宮鬥是很殘酷的。


    就好像春秋時候有美女喜歡用袖子遮住臉,於是就有人進讒言說她是在捂鼻子,嫌棄君王身上的氣味。君王一怒之下割了她的鼻子。


    所以宮鬥,誰也說不準的。這就是結最討厭的生活,她連忍者村的日子都受不了,更不要說過大奧的日子。


    畫眉丸自己也不喜歡將軍的生活,這不過是一個更大號的村長罷了,所以直接對杜蘭說道:“你為什麽不去管理國家?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做的很好。”


    “因為我和你一樣一毛不拔。”杜蘭就沒想過在這個世界管理國家,太麻煩了,繼續說道:“而且我比你更沒良心,你看到別人身死會良心不安,我不會。所以應該由你來做將軍,這樣世界就會和平。而且你也不用擔心太多,你成為將軍之後,你來製定規則。還是說你對自己沒信心,擔心自己無法抵擋誘惑?”


    畫眉丸沉默了,作為忍者,對諸侯的生活也有了解,他經常潛入諸侯的城堡,觀察到他們糜爛的生活,他們每天麵對的都是爾虞我詐。當然誘惑也少不了,屬下總會想辦法巴結諸侯,諸侯有什麽愛好都會被屬下拿捏。


    所以他還真的擔心自己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擔心自己會變成第二個村長,甚至比村長更加瘋狂。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在恃強淩弱的時候,內心也會有一絲絲的快感。如果不是妻子約束,他或許真的會變成無藥可救的人。


    “看得出,你不相信自己的意誌力。”杜蘭說道。


    “是的,我不相信自己。以前我做忍者大殺四方的時候,虛榮心也是得到滿足的。隻是妻子一直規勸我,我才不會迷失在那種虛假的滿足中。如果我成為將軍,不見得能控製得住自己內心的野心。”畫眉丸並不是聖人,內心也有欲望。


    “你還真是既要、又要、還要。”杜蘭說道:“你想救人,又不想麵對誘惑,還要讓妻子滿意,不舍棄良心,要求太多了。我建議做點取舍。”


    “這本來就不應該是由我考慮的問題。”畫眉丸說道。


    “可是你在實現理想的過程中變得很強大,而強者就得麵對這些問題。”杜蘭說道:“不要力量,你和妻子早就死了。而要力量,就有和良心衝突的地方。當然你也可以不要良心,就又和理想衝突。理想、力量、良心,總得舍棄一些,而不是全都要。”


    畫眉丸說道:“為什麽會是我?”


    “為什麽不能是你?可能是你的運氣,也可能是你的天賦,總之就是你。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這個國家,當然你也可以放棄一切,帶著家人出海躲去無人島,當然也可以去找一個大家不認識你們的地方,不斷重複躲避、遭難、反抗、離開的遊戲。”杜蘭說道。


    不管躲到哪裏,都要麵對外在幹涉力,都要考驗自己的容錯率。就算他真的躲到無人島也一樣。


    “為什麽非要逼我?”畫眉丸感覺很難受,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是在被逼迫。


    “這就是成長,每個人都是如此。當你是孩子,沒人要求你。但隨著你成長,年齡越來越大,要求也越來越多。會要求你好好學習,會要求你遵紀守法,會要求你加班加點,會要求你產生更多的價值……”杜蘭說道:“這就是人生,一開始你會努力實現這些要求,但有一天你會意識到自己無法回應,最後就變得圓滑。你的力量強大,對你的要求自然也多。”


    “但我沒必要去回應大家,我隻要回應妻子就夠了。”


    “是的,你沒必要回應大家。”杜蘭說道:“但你得看著其他人死,隻要你沒有良心就完全可以忽視其他人。總之你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成年人的世界不能既要、又要、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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