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終對決最為興奮的,自然還是崔三醉。


    自聽盧鴻講解《老子》之後,這三醉老人手中的酒壇就不斷舉起。


    聽得盧鴻講至精妙處,也不由擊壇喝彩。


    今日他手中酒壇,加倍巨大,想來也是對與盧鴻之辯,期待頗高。


    待盧鴻將自己新說,講述完畢,崔三醉早已按捺不住,手持酒壇,大笑登壇。


    壇下眾從聽了盧鴻新說《老子》,本就頗受衝擊,感覺立論宏大,講說精微。


    再見崔三醉上壇辯戰,心中都是極為期待此二人之間的辯論。


    崔三醉雖然也覺得盧鴻新說精妙非常,但他是好戰之人,欲是精彩,欲要做一強攻。


    上來便首先發難,直指盧鴻所說變化的絕對與相對關係。


    後世學說,多以“運動”為絕對之基。


    但此時以“運動”為論,自然不易為人接受。


    盧鴻以“變化”為絕對,自然就容易被大家理解了。


    中國人自古對世間萬物是變化的還是靜止的,一般認可其互相之間的相對關係,但多持靜止本源之論。


    如後時宋人蘇軾《赤壁賦》中說,“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就是明證。


    事實上就算是《老子》一書中,也是推崇靜止,言道“靜為燥君”。


    雖然此靜未可全然解作靜止不變,但盧鴻在《老子》的基礎上,導出絕對變化的理論,確實容易為人攻訐。


    盧鴻對此也早有準備,麵對崔三醉的全力攻擊,不做退守,卻以攻對攻,就崔三醉對抗自己之言,攻擊其說法中的不足之處。


    此時世間人解《老子》,多從其“無為”中來。


    尤其世人以“老莊”並稱,更增深了人們對《老子》中清靜無為思想的認識,而對其理論的經世之言及對變化的精微論述,理解得相對較少。


    因此對《老子》的研究解釋,多從個人修身的角度出發,逐章的研究其句中深意。


    而不似盧鴻般建立起了一個更高層次、更全範疇的完整理論結構。


    因此盧鴻直接提出崔三醉所言,均出於微觀層次上的尋詞摘句,肢解前人之言,目無全牛,割裂了《老子》中的思想體係,從根本上就沒有對《老子》思想的整體把握。


    盧鴻以此為據,步步緊逼,使崔三醉再不能如前幾日般自由出擊,一沾即走。


    二人在《老子》的思想體係上激烈論辯,你來我往,互有攻守,另壇下眾人不住喝彩。


    此時二人交鋒已經遠遠超出了單純《老子》一書的範圍,在盧鴻所說的“世界觀”、“方法論”等體係上全位接火。


    這一結果,卻是出於盧鴻事先安排。


    他知道自己如果對崔三醉這樣的名宿對爭經義,以自己的底子雖然說也不薄,但無論如何是沒辦法與這些高手對抗的。


    但這等對世界觀的爭辯論述,自己心中卻有成型的理念,崔三醉等人則是略略吃虧,相爭起來,還有得一戰之力。


    二人辯論在壇下眾人看來,卻是這幾日中最為勢均力敵的一場。


    見範陽盧鴻居然能在辯戰中與三醉老人一爭高低,都是暗暗佩服。


    壇上二人,一老一少,不僅學識過人,言語精妙,更難得的都是辯術過人之輩。


    此時見二人對辯之中,如連續發問、暗設陷阱、連消帶打、避實就虛等等諸多戰術,一一出手。


    此起彼落,另眾人目不暇給,均是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聚精會神。


    隻是壇上二人攻守轉換極快,所爭話題,又大大出於眾人日常所想所思。


    他二人互為攻守,壇下眾人的思路常常是難以跟上。


    往往是才思索明白前一回合雙方言中的妙意,尚在回味之時,新一輪交鋒又已開始。


    隻得又趕忙放下前說,追隨新一回合言論中深意,當真有疲於奔命之感。


    台上崔三醉越辯越是興奮。


    他自小喜愛辯論,年歲漸長,竟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辛。


    這爭辯之道,更為所嗜。


    隻可惜自出道以來,未有敵手,難免有孤獨之歎。


    前幾日分別對戰陸蒙與鄭家三老,痛快淋漓,已然覺得極為暢意。


    今日與盧鴻一戰,棋逢對手,更是大覺痛快。


    一邊頭腦中如電閃神動,全力思考,手中的酒壇卻是不斷舉起,隻覺烈酒入腹,神思飄然,更增辯興。


    此時天已過了正午,若按了平時,也就要鳴金收兵,結束經辯了。


    但今日二人論戰極為精彩,二人沒有罷手之意,眾人似也忘了時間,壇內依然是鏖戰不休。


    盧鴻這時正給崔三醉設一個套,見時機已到,便突然發難道:“前輩適才言道,萬物天成,自古不易。


    但酒之為物,始自上古儀狄,“作酒而美、始作酒醪”。


    自晉時杜康,方得精製佳釀,秫酒問世。


    而前輩手中所持清燒,不過是數年前才由盧府製出。


    可見變化之端,非自一始。


    請前輩細思,若事物萬古不變,前輩手中之酒,又自何來?”崔三醉哈哈一笑,將手中酒壇高高舉起,將其中清冽美酒,如一線般注入口中。


    也不管酒水濺落,將壇一放,卻要回言時,忽然身體一歪,靠落在地上,竟再未出聲。


    盧鴻一見大驚,還道是崔三醉莫不是激動過甚,又多飲烈酒,身體有損不成?待搶上前去,聞得酒香撲鼻,那崔三醉麵色紅暈,鼾聲已起,竟然是醉倒睡著了。


    眾人初時也是不明所以,待聞說崔三醉竟然在壇上競辯時,飲酒醉倒,酡然而眠,也都不禁莞爾。


    此時便喊了幾個下人過來,七手八腳,將崔老爺子抬到了他的客房之中安置睡下。


    又叫了幾個細心的丫環,並童子僧哥好生照看。


    崔老爺子既然已經醉倒,這場辯論也隻得就此結束。


    盧鴻最後簡單做一總結,至此範陽經會的各場辯戰已經收場。


    明日孔穎達將登台最後言講,經論就要最終結束了。


    眾人都是興奮不已,又覺得疲憊不堪。


    雖然辯論已經結束,猶自不斷討論今日經會中所見所聞,大覺此行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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