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仙,一種古老的用來請鬼問神的方式。請來的不是仙,而是鬼。至於是好鬼還是惡鬼,這就全看請的人運氣如何了。


    謝寒亭老神在在坐在客廳單人沙發上,袁瀟跟張晗像保鏢一樣分列兩邊,表情肅穆。被他們這麽一鬧,這堆青年男女玩碟仙的情緒反而沒這麽高昂。


    見到這種情況,謝寒亭溫和地笑了起來。他的皮相相當好,章不凡之流在他跟前就是根狗尾巴草。再加上那雙含情脈脈的眼,被他注視著的女生都不好意思地低頭,臉紅心跳。他故意將聲音放低,說:“不用在意我,你們開始吧。”


    沒有人反對他的話。大部分人在等待著,出頭男則做著準備工作。


    袁瀟盯著出頭男觀察,發現他的眼神已經恢複清明,眼裏的驚恐卻愈發濃重,就連布置物品的手都在瑟瑟發抖。或許是為了緩和氣氛,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打趣道:“安科,你不會害怕了吧?手都嚇得發抖了?”


    安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碟仙這東西不需要準備多少東西,就一個畫了箭頭的碟子,和一張寫滿字的紙。年輕人們見準備完畢,關了電燈,點燃蠟燭。燭火無風自動,忽明忽暗。


    袁瀟嚇得吞了口口水,忽地手臂被人用力地抓住。他側頭見著張晗嚇得瞪圓了眼睛,滿臉緊張,身體更是止不住地想縮成一團。他也就伸手將對方攬住,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


    袁瀟聚精會神地看著那群年輕人,以至於手被一個冰冷物體抓住時差點沒叫出聲來。隻見謝寒亭看也不看他地命令道:“到前麵來,仔細看著。”


    袁瀟不敢忤逆,隻得照辦。張晗想跟上來,卻實在是害怕,隻得蹲在沙發後麵,探出頭來看屋裏的情形。


    這時,一群人已經將手放在了碟子上,口中念念有詞:“碟仙,碟仙,你快出來。“


    如此反複念了幾句,碟子詭異地動了。


    袁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不是謝寒亭猛地把他拽到自己懷裏,再捂住他的嘴,怕是整棟樓都能聽見他的尖叫。


    袁瀟也算是見鬼經驗豐富了,但此時此刻,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隻因那群年輕人的身邊出現了兩隻鬼,曾經租房給袁瀟二人的老板,以及那個老板背上背著的鬼魂。


    那個老板已經死了?


    這個發現讓袁瀟震驚不已,而隨時關注著他動作的張晗,見謝寒亭把他抱住還捂嘴,就知道鬼出來了。他嚇得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喘。


    謝寒亭把頭湊到袁瀟的耳朵邊,低聲道:“那個男鬼身上怨氣很重,怕是今天要有血光之災。等會你就站在我身邊看著,懂了嗎?”


    袁瀟點頭如搗蒜,讓謝寒亭滿意地笑了。


    反觀那群年輕人,則是驚恐、茫然、興奮皆有之。唯獨那個叫安科的出頭男,額上已是冷汗密布。


    “別呆愣著,繼續吧。”說這話的同時,謝寒亭已經鬆開了捂住袁瀟嘴的手。那手裏異樣的觸感讓他有些分心。


    “我們繼續。”安科終於說話了,隻是聲音抖得厲害。


    或許是人多壯了膽,一群人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我們先問什麽啊?”


    “要不問我什麽時候結婚好了!”


    這問題讓眾人一致鄙視,卻沒有反對。提出這個問題的男生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開口:“碟仙,你知道我什麽時候結婚嗎?”


    碟子慢慢地轉動開來,緩緩的卻不見停滯地分別移向五個字。


    “你不會結婚?”有人念了出來,讓眾人眉頭緊皺,麵麵相覷。


    “這是什麽意思啊?你們別暗自使勁推動碟子,嚇唬人家宋楠啊!”


    沒人出聲,也沒人發笑,全都驚恐地盯著又開始移動的碟子。


    “你……們……都……會……成……為……我……的……食……物?”碟子停留在“物”字上不動了,這突兀的一幕讓其中一個女生嚇哭了,央求道:“我們別玩了,我不想再玩了,我們快停下來吧!”


    說完,她就想把手放開,她旁邊的女孩子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說:“別動,你忘了沒讓碟仙離開前手指不能離開碟子嗎?你想死嗎?”


    女孩聽到這話,隻得抽噎著繼續把手放在碟子上,“那我們趕快把他送走啊!”


    一眾年輕人似是找到了目標,不約而同地開口道:“碟仙,碟仙,請你離開。”


    這樣來回念了二十多遍,碟子仍一動不動,眾人詫異無比。莫非碟仙已經走了?


    恰在此時,隻見那嚇哭的女孩子猛地鬆開了手,誰料她一撒手,碟子猛烈地動了起來,把摁在它身上的手通通甩開。它快速地在“你們都會成為我的食物”這幾個字上來回移動,最後終於脫離方向,停在了“死”字上。看到這一幕,年輕人都叫了起來,有些人想奪門而出,卻發現門……不見了。


    終於,眾人相信了張晗的話,這地方……有鬼!


    而因為嚇哭的女孩子最先撒手,不少人開始攻擊她。


    “謝萌,你剛才那是在幹什麽?你把我們都害死了!”


    “就是!我們都沒撒手,你鬆開幹什麽?”眾人七嘴八舌,開起了批鬥大會,有一個女孩子甚至動手扇了她幾耳光。叫謝萌的女孩在努力地辯解著,“我不是……我不想……”這期間她一直捂著自己的手指,瑟瑟發抖。


    袁瀟看著這群人,露出了比見鬼更驚恐的眼神,而謝寒亭湊近了他的耳邊,喃喃細語道:“看到了嗎?人比鬼,更可怕。”


    袁瀟沒有接話,內心卻無比讚同這話。明知道住進去會死人,卻仍要租給租客的房東;因為小三,就縱鬼行凶的婦女;而現在,他的眼前是一群互相指責甚至大打出手的年輕人。果真,人比鬼更加可怕。


    “別再試著去管別人的生死,有因才有果,懂了嗎?”


    袁瀟聽到了謝寒亭的話,也聽明白了,卻不知道怎麽接話。他隻能看著麵前的情勢愈加惡劣,而那兩隻鬼隻是詭異地笑著站在一邊,看著他們互相殘殺。


    這一群人中,隻有兩個人沒有參與,一個是謝萌,一個就是安科。他渾身發抖地坐在自己玩碟仙時的位置上,鼻涕眼淚全都流了出來,卻半點聲音都不發出。


    不知道是誰挑起的,有人拿出了刀,不斷砍向其他人,甚至有好幾人被砍傷。而旁邊隔岸觀火的兩隻鬼,笑容愈發興奮。


    袁瀟皺眉,終於看出了其中的詭異。麵前激鬥的人裏還有誰存有理智,他們都紅著眼睛麵目凶惡地看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們這是被控製呢?”


    “不是被控製,而是這個地方將他們的怒氣擴大了。”謝寒亭見袁瀟想起身,立刻抱緊了對方的腰,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我說過,這裏以前是萬人坑,都是被日本鬼子殺害的無辜百姓,怨氣衝天,自然……怒氣也是如此。”


    這下,袁瀟明白了,這些人是被那些怨氣控製住了。他不禁暗自慶幸,幸好那一夜有謝寒亭坐鎮,要不他和張晗也會這樣自相殘殺吧。


    忽然,張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方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問:“袁瀟,你在等什麽?”


    “再放任下去,就要鬧出人命了!”張晗說完,就衝過去一腳踢在了拿刀人的手上,菜刀應聲落地。袁瀟想跟著張晗去,卻被謝寒亭緊緊地抱住,動彈不得。


    “你去了隻會礙事!”謝寒亭說完,就抬手打了個響指。緊接著,安科的尖叫聲回蕩在整個房間,讓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他被嚇壞了,接連驚叫了好幾聲才哆哆嗦嗦地停下,然後快速躲在其他人身後。因他的尖叫,眾人似乎找回了一點理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其他人,似乎不能理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安科,他驚恐地大哭著,一陣騷臭味飄浮在房間裏。他指著謝寒亭,斷斷續續地喊道:“鬼……鬼!他是鬼!”


    找回理智的眾人驚叫著離謝寒亭遠遠的,所有人的臉上都布滿了驚恐。其中一人指著張晗罵道:“怪不得你會知道有鬼,原來你跟這鬼根本就是一夥的!”


    張晗傻眼了,火冒三丈地罵道:“滾犢子的,一群傻逼!爺告訴你們這裏有鬼叫你們別來,當時你們是怎麽看爺的?現在知道有鬼了,就反過來咬我一口,我j□j大爺的!我呸!”他衝那群人吐了口口水,帶著冷笑梗著脖子回到袁瀟旁邊。


    那群人被張晗罵得沒了聲,全都可憐巴巴地看著袁瀟他們,似乎是在求他們高抬貴手。


    “我當然是鬼。”謝寒亭笑了,他左手抱著袁瀟,右手在沙發扶手上輕點,姿勢優雅無比,臉上的微笑一如袁瀟第一次看見他那樣和藹。


    “但今晚要你們性命的鬼,可不是我。”他將右手放到自己腮邊,用中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微笑著說:“不過,你們的死活與我又有什麽關係?”


    不少人想說話,卻被這話弄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答案當然是沒有關係。


    眾人沉默,全都看著謝寒亭。老鬼沒有回避那些求救的目光,而是笑著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與他們對視。


    隻有一個人,那個叫謝萌長相甜美的女生,她用哭紅的雙眼怯弱地看著袁瀟。她還在抽泣,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憐。袁瀟不是謝寒亭,做不到鐵石心腸,他低頭小聲地商量:“你讓他們走吧,然後把這個房子收拾一下。”


    謝寒亭抬眼看他,目光微移,便與謝萌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憐香惜玉?”謝寒亭嘲諷道:“你有這個能力嗎?”


    袁瀟瞪他一眼,“我是沒有,不過我媳婦兒有。”


    謝寒亭被這話噎得沒了聲,內心的情緒好幾秒才穩定下來,斥道:“胡說八道!”


    他這模樣讓袁瀟發笑,原本以為這老鬼會多冰冷,誰知道這貨就是個麵癱加傲嬌。他袁瀟雖然沒怎麽談過戀愛,但好歹是把到過係花的男人,死皮賴臉的技能點可是點滿的!


    “誰胡說八道呢?你不是我媳婦兒,誰是我媳婦兒?”


    饒是謝寒亭陰歲80有餘,也被這話弄得麵紅耳赤,轉頭不再看他。這下,袁瀟得意了!他晃著腦袋瞄到張晗仍在憤憤不平,趕忙又附在謝寒亭耳邊低語道:“你跟他們說,要救他們也可以,隻有那些男的全跪下來,大喊三聲‘爺爺,孫子錯了’就可以放他們走。”


    聽到這話,謝寒亭禁不住轉頭盯著袁瀟,隻見後者眼含狡黠,笑得機靈可愛,他的心裏有些詭異的情緒在升騰。


    “算你們走運,今天遇到了我們。”謝寒亭對著年輕人時,又是那副優雅貴族的派頭,“隻要你們這些男……性,跪下來大喊三聲‘爺爺,我錯了’就可以從這裏出去。”


    死到臨頭,尊嚴有什麽價值。一聽有了活路,男生全都跪在地上,爭先恐後地喊著。袁瀟轉頭拉了拉張晗的袖子,“消氣了沒?”


    張晗鄙夷地哼了一聲,諷刺道:“有什麽氣?他們不過是一堆垃圾,我犯不著跟垃圾慪氣。”


    張晗的聲音不小,可聽到這話沒一個人敢出聲反駁,全都跪在地上如同喪家犬一樣地低著頭。


    直到謝寒亭喊出一聲“滾吧!”,那些人立刻湧向再次出現的門邊,你推我攘,好不容易才出了門。倒是那個叫謝萌的女生,落到了最後,恭恭敬敬地衝袁瀟他們鞠了一躬,“謝謝。”她的聲音有些啞,說完就跑了出去。


    門,立刻被關上。而屋中另外的兩個鬼,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詭異的笑容都咧到了耳朵根。


    沒了那群人在這裏礙手礙腳,袁瀟他們輕鬆多了。隻是反觀這兩個鬼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沒把謝寒亭放在眼裏。


    兩邊大眼瞪一眼好一陣子,那鬼老板才開口說了話,他的聲音就像是砂紙摩擦鋼鐵一般讓人難受。


    “真是冤家路窄!”他直勾勾地盯著袁瀟,“我找了你們好久了!”


    沒有人回他的話,袁瀟是不敢,而謝寒亭是不屑。


    “你們今天,誰都不會活著走出去。”他話音剛落,一群人就從閉著的門中走了出來,見到房中的情形全都驚叫起來。這是剛才才走出去的那群人,當然,受驚的不隻是他們,袁瀟不解地看著謝寒亭,而老鬼終於從不屑轉換了表情。


    他的眼睛變成恐怖地紅色,嘴角詭異地笑著,身體逐漸變成青灰,“我還以為是什麽把戲,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的玩意兒!”


    “是嗎?”鬼老板得意地問了一句,忽然就跟旁邊的女鬼化作青煙,散在房中。


    謝寒亭見此,立刻伸手捂緊了袁瀟的口鼻,喊道:“憋氣,他們是要找人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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