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周的嬤嬤太過分了,居然把她帶到這兒來受辱,也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她與總兵府無怨無仇的,居然設出如此惡毒的伎倆,實在過分。


    錦繡氣匆匆地出了院子,走了沒幾步,碰到了冬暖,“姑娘,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錦繡當然氣,氣裏頭的混蛋不分清紅皂白趕她出來,更氣總兵府的人無緣無故的設計她,找她麻煩,著實可恨。


    “走了,回藥館裏去。”


    “哎,姑娘,您的藥箱呢?”


    錦繡這才發現,她一時氣憤,居然把藥箱給忘記了,藥箱裏裝著好多味急救藥物,以及她所用的各類工具,可丟不得的,隻能忿忿然地硬著頭皮折回了怡情軒。


    進入院子,那眼高於頂的男人從裏頭出來,身後還跟著二人,一個年約二十許,神情冷峻,正是殺千刀挨萬剮的朱子權,另一個四十許,一身月牙色作文人打扮。


    錦繡大聲道:“我的藥箱忘拿了……”


    話還沒說完,隻聽到碰的一聲,她的藥箱已被丟了出來,箱子散掉,裏頭的銀針,藥材,羊腸線,藥,急救工具散落一地,還有她辛苦製作的各類急救藥丸。


    錦繡隻覺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她腦子一片空白,恨恨地瞪著那可惡的男人,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剝。


    “你們這些女人的伎倆,我見得多了。拿了東西滾吧。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男人也不看她一眼,目光淡淡掃過地下散落一地的藥物,有些訝異,還真是藥箱。


    “你這個混蛋。”好半晌,錦繡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


    男子頓住腳步,一聲冷笑:“你是大夫?這麽點年紀,也敢出來行醫?不怕醫死人被找麻煩?”不等錦繡說話,又加上一句:“當真是膽大包天。”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子裏,朱子權則立於原地,負著雙手,似在看好戲,另一個則帶著審視意味


    。


    錦繡氣得發狂,恨不得上前幾步,抓花那個臭男人的臉。她究竟招誰惹誰了?居然受如此待遇。這些人,真的太可惡了。


    她惡狠狠地瞪著門口的朱子權,她記住他了。


    雖說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早已見怪了世情冷暖,權貴人物的隻手遮天與普通百姓在底線掙紮生存的艱難,但這一回,錦繡仍是被打擊到雙眼發黑,半天回不過神來。


    她木然地蹲下身來,胡亂把藥物拾了起來,冬暖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情,不敢多說一句話,默默地把藥箱提在手頭,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姑娘,咱們被設計了,這兒危險,還是快離開吧。”


    錦繡回過神來,咬牙,一言不發,忿然離去。


    朱子權望了錦繡消失在院門口的背影,側頭對中年男子道:“就是這丫頭。”以前那般目中人,如今也有被人指著鼻子痛罵的時候,看得真是痛快。


    中年男子蹙眉道:“看她們的模樣,不似作假,想必是被人設計的。”


    朱子權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沒有囂張的本錢卻行囂張的本領,遲早都會被收拾。剛才的事兒,也隻是給她個教訓罷了。


    中年男子道:“九爺,好歹這丫頭還救過你一命。”


    朱子權冷笑一聲:“難不成先生以為,就因為她救過我一命,我就得把她供著?”


    叫穆先生的中年男子不再說話,笑盈盈地道:“能救九爺也是她的福氣。”


    朱子權滿意至極,轉身折回了屋子。


    “少昂,剛才怎麽發那麽大的火?”


    叫少昂的男子就是總兵大人的嫡子,姓何名勁,字少昂,聞言把集中在紅寶石打磨成的棋子上的目光移向他,“我討厭女人。”


    “哦?”


    “膽敢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的女人,都該死


    。”


    朱子權哈哈一笑,上前兩步,狠狠拍了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淪落人呀。”然後一屁股坐到另一邊椅子上,“繼續吧。”


    二人你來我往下了好一會,朱子權這才發現身邊似乎少了個人,抬頭,發現師爺穆少清仍是立於窗前,不由叫道:“先生,窗外風景可好?”


    穆先生回頭笑道:“那女子還有東西落下了。”他指著外頭天井裏落下一方白帕。


    朱子權起身,從窗外望出去,果然瞧到了。一時好奇,命人上前撿了起來,何勁引頸瞧了瞧,不屑道:“真是窮鬼,居然用這種繡帕。”帕子是四角型狀的,比普通繡帕還要大些,采用普通粗棉布做的,上頭半絲花紋也無。白淨歸白淨,上頭卻還帶上淡黃的痕跡,還有一股濃濃的藥味,想必是沒有洗幹淨的緣故,也隻有糟蹋之人或是貧窮戶才會這般。


    穆少清摸摸鼻子,無耐地道:“對不住你的隻有那個白微微,爺怎能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恨進去了。”


    “全天下的女人都一副德性。”朱子權見何勁讓人把繡帕丟掉,連忙阻止道,“慢。”


    那小廝連忙恭身道:“爺還有別的吩咐?”


    朱子權淡淡地道:“把帕子給我。”


    兩道疑惑不解的視線望著他。


    他笑了笑,“丟了著實可惜,放到我這兒,擦鞋用吧。”他伸手,接過小廝恭敬遞過來的帕子,把腳蹺起來,拿著帕子擦試腳上的皂色雙縫線羊皮靴,眾目睽睽之下,這種姿勢也不好看,朱子權又進入內屋,幹脆脫掉靴子,拿著帕子仔細擦了起來。


    那穆先生也跟著進屋,坐到他旁邊的薑黃梨花木椅上,無耐地搖了搖頭,“你們這樣對待人家小姑娘,估計回去以後,還會大哭一場。”


    “關我什麽事?咎由自取。”


    穆先生不再說話,對他道:“對了,剛才管家進來向我匯報了一件事。”


    “說吧


    。”


    “那平原伯府的大奶奶袁白氏,屬下已經查清楚了。就是當年白微微的妹妹,白青青。”


    ……


    一直捱到出了總兵府,上了馬車,錦繡這才抱著冬暖放聲痛哭了起來。


    冬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能輕輕安慰著,“那些人太可恨了,怎能這樣對待姑娘?姑娘您醫術超群,難道還有治不好的病?他們分明是瞧姑娘您是女子,一時瞧不上,所以做出了過激之事。這種井底之蛙,姑娘何必置氣?沒的氣壞了自己。”


    如果是瞧她是女子質疑她的醫術把她打將出來,她還好過些,問題是,她平白無故的被人當槍使,受一頓氣不說,還被刻意冠上攀龍附鳳的標簽,她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尤其她的寶貝藥箱居然受如此對待,真真要氣掉她滿嘴的銀牙。


    錦繡又仔細回想著進入總兵府後,那些婆子下人對她客氣友好的態度,又仔細回想著那總兵小姐見到自己的矜持與打量,以及那姓何的王八糕折言語侮罵,還有朱子權的袖手旁觀……錦繡想到了什麽,不由微微眯了眼。


    “姑娘,您想到了什麽?”


    錦繡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仔細回想著那總兵小姐看到她後矜持又端莊的麵容,那看似客氣隨和背後隱藏著的打量與試探,總算明白了點大概,今天發生的一切,應該是這位總兵小姐幹的。


    或許,那姓朱的也參與其中。就算沒有他的份,他當壁上觀的行為更令人無比痛恨。


    朱子權那隻貨不喜她,故意讓她難堪還說得過去,但她卻是第一次見這位總兵小姐,好端端的,怎麽就如此設計她?


    這裏頭,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陰謀或盲點?


    回去後,足足一天,錦繡才恢複了元氣,把那兩個臭罵了一頓後,又把總兵小姐何秀麗給咒了祖宗十八代,然後又交代錦玉,讓他托鍾閔打聽一下這何秀麗的為人品性,最近是否發生過什麽事。


    鍾閣老在朝中地位超然,是文官派的泰鬥,江蘇總兵何天剛是武將,又遠離朝政核心與遠離皇帝的外放官員


    。為了不使皇帝忘掉他們,或永遠保持聖心恩寵,對於這些京官,那定是巴結與討好的。


    錦繡想得沒錯,雖說鍾家與何天剛互不相幹,但逢年過節,仍是有著禮節性的來往的。過了沒兩天,錦玉便帶來了有效的消息。


    “聽說,何天剛的大千金正與謹陽侯世子議親。”


    謹陽侯是世襲勳爵,地位超然,總兵府地位不俗,與顧家結親也算是名門戶對。對於這些豪門大戶的強強連手型的婚姻,錦繡並沒什麽好奇之處。


    “還有呢?可有議成?”


    “還在相看的階段。聽說顧夫人很是中意這何小姐,想聘她為顧家的族婦。可顧東臨那二世祖,卻不喜歡此人,死活不肯答應。如今正與顧夫人鬧僵了。”


    錦繡不屑地道:“那何小姐長得端莊美麗,又有心機城府,正是做望門族婦的料。顧夫人倒是好眼光。”拋開何秀麗陰毒設計她不談,這何秀麗出身顯赫,家世超然,既陰險,又惡毒,正是做族婦的料。豪門大戶裏的水,可深著呢,裏頭的名堂,醃讚伎倆數不枚舉,普通的小戶千金進去隻能屍骨無存。也隻有這種自小生活在同樣是勾心鬥角的大戶裏的千金才能勝任族婦之職。這顧夫人,選何秀麗倒是不錯的選擇。


    錦玉道:“聽小路消息,那姓顧的,似乎另有意中人。可惜顧夫人嫌那人門戶低微,難堪族婦重任,不肯同意,隻肯以妾禮相待。顧東臨公子脾氣發作,與顧夫人對著幹呢。顧夫人一氣之下,禁了他的足,揚言說,想要娶心儀女子,必須把嫡妻娶進門再說。顧東臨一心一意的想讓心儀的女子為嫡妻,死活不肯同意。如今,他們母子鬧得可僵了。”


    錦繡蹙眉,“那何家呢?何家最近可有什麽重要事兒發生?”


    錦玉搖了搖頭,“我明日裏再幫你打聽打聽。姐,好端端的,你打聽這些做甚?”


    錦繡很想說:你姐姐我被何家小姐給整得有苦說不出,有氣出不得,你覺得我該咽下這口氣?但轉念一想,錦玉正是衝動好勝的年紀,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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