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嶺南戰爭中,帝國動員了五十萬大軍,而百越則勉強湊出了五萬人的軍隊。


    等到屠睢戰死,這五萬人基本死傷殆盡,就剩下了幾千殘兵。


    當然,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死傷率換來的戰果也足夠驚人——他們兌掉了帝國近三十萬大軍。


    雖說這三十萬人的折損是由多方原因共同導致的,但百越軍隊的拚死反抗絕對不容忽視。


    盡管戰果驚人,但百越人也把自己的壯勞力基本打完了。


    嶺南地區的百越人口也就幾十萬人,十分之一總人口數的精壯勞力至少也需要十年左右才能恢複,但帝國隻給了他們不到一年的時間。


    這點時間基本等於沒有,恢複不了一點。


    剩餘的人口基本無法再形成有效的抵抗了。


    這種情況下,任囂趙佗麵對的抵抗實在太過疲軟。


    這要是還不能平推,那帝國的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即使帝國勢如破竹的一路平推了嶺南,這事也實在不怎麽露臉。


    法拉利和輪椅飆車,飆贏了也沒意義。


    有些人被嶺南戰事的大捷給震懾住,因帝國之前的種種動蕩而浮起的小心思立刻又按了下去。


    但也有些人由此認定了帝國的外強中幹,日薄西山,反而堅定了反抗帝國的信心。


    對此,嬴政依舊毫不在乎,專注於自己的東巡之旅。


    現在繼續稱之為東巡之旅多少有些不合適了,因為旅程已過大半,車隊剛過了九江郡衡山郡,就要走南陽淮陽一帶向西返回關中了。


    這段旅程車隊會提提速,預計最遲一個月,早則半個月後車隊就會返回帝都鹹陽。


    嬴政不在乎各地的蠢蠢欲動其實也可以理解。


    因為帝國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也就是南北兩線同時陷入戰爭泥潭的時候。


    現在北地戰事平息,隻剩下零星的遊牧部落襲擾,長城軍團本部幾十萬邊軍都已經安定下來,穩穩坐鎮北地的同時,隨時可以支援中原地區。


    嶺南軍團正在穩步推進,預計最晚明年開春,早的話在今歲冬末(這裏並不指顓頊曆的年末)就能徹底占領嶺南。


    屆時,嶺南軍團三十萬大軍也能從戰爭中解放出來,和長城軍團一北一南,共同遙望中原。


    不算黃金火騎兵這類王牌部隊,光是南北兩大軍團加起來超過五十萬精銳,再加上安西鎮軍,龍虎騎兵,鐵甲軍等傳統強軍,帝國赫然擁兵近百萬。


    這種情況下,讓嬴政去擔心一些一直藏在陰影角落裏的‘老鼠’推翻他的統治,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了。


    杞人憂天也不是這麽個操心法。


    當然,兵力強盛並不代表帝國江山就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固然熱鬧非凡,但過猶不及,萬一招來了物極必反,大廈崩塌也就在眼前。


    嬴政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對自己有信心。


    隻要他這個皇帝還在,帝國就不會有事!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想法並不錯。


    以嬴政的政治手腕和政治聲望,始終可以確保朝廷內部的政治集團維持穩定,或壓製或平衡各方的矛盾衝突,保證帝國這棟大廈的上層建築趨於穩定。


    而上層建築能夠穩住,隻要地基別出問題,大廈就不會驟然崩塌。


    當然,帝國的地基已經一目了然的出問題了,不過短時間內,最為穩固堅定的地基還不至於完全支撐不住——普通百姓的忍耐力,往往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


    東巡車隊。


    馬車遲緩的行駛在管道上,車輪壓過幹燥但略有不平的路麵,發出一陣陣的嚕嚕聲。


    嬴政的座駕內,他正在處理北地各郡最近報上來的諸多事務。


    有遭受北方遊牧部落襲擊後的善後工作安排,有長城直道工程的進度匯報,還有一些需要他批複的零散戰報。


    往常總是隨侍在嬴政身邊的趙高這一次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當然,他隻是披著黑袍戴著麵具,並不是東皇太一那種從頭包到腳,連個眼珠子都不露的類型。


    黑袍人站在下首,用明顯經過刻意掩飾的喑啞聲音說道:


    “目前已經可以基本確定,國師古尋隨著蜃樓一同出海尋仙去了。”


    “嗯……東皇太一有什麽反應?”嬴政頭也不抬的問道。


    “他似乎並不在意,隻回複說請陛下你靜待喜訊。”黑袍人略帶笑意的回應道。


    聽語氣,他麵對嬴政時心態可比趙高要輕鬆的多。


    “既然他如此有信心,那朕倒不好吝惜信任了。”嬴政聞言便不追究古尋的去向了。


    既然東皇太一都不擔心,那他就更沒必要擔心了。


    “還有其他值得關注的消息嗎?”


    黑袍人立刻操著喑啞的嗓音回道,“還有流沙最近的動靜。”


    “流沙的所有力量盡數收縮到了北地的幾個郡,能撤走的都撤走了,不能撤的也都毀掉或廢棄了,甚至包括原本在關中經營的諸多生意都停了。”


    “關中的生意停了?”


    嬴政難得露出了驚詫的情緒。


    這並不是因為流沙在關中的生意做的有多大。


    事實上,流沙這些年主要做的都是特產生意——也就是倒騰中原地區沒有或匱乏的其他地區產物。


    這一方麵由北地的遊牧部落提供,主要獲取方式是靠搶的。


    另一方麵則由嶺南百越地區提供,主要依靠正常貿易獲取。


    這類生意幾乎被流沙壟斷,利潤也十分可觀,所以流沙基本不經營其他正常普通的生意。


    而最為人所熟知的例外就是紫蘭軒和暗香閣。


    前者開給男人,後者開給女人,都是暴利行業。


    不過它們為人熟知的原因並不在於暴利,而在於不體麵。


    帝國的上流階層基本都知道紫蘭軒和暗香閣的主人和古尋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


    掙錢嘛,不寒顫。


    但是像風月場所和胭脂水粉這類多少沾點下流的生意——尤其是前者,一般有身份的人都是交給白手套去經營,自己躲在幕後當個靠山,抽個大頭也就完了。


    古尋卻是直接挑明了這就是自己的生意,而且還讓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麵親自去經營。


    這在很多人看來不免有些太掉價了。


    甚至有小道消息流傳說,皇帝陛下都對此表達過的不滿,覺得國師的行為不夠體麵。


    有趣的是,這個傳言是真的。


    嬴政確實跟古尋聊過他名下的這兩門生意,也確實認為他沒必要通過這種不太合適的方法斂財。


    嬴政甚至給古尋開了條件,讓他停掉生意,一年少賺多少錢由內府(類似皇帝的內庫)出資給他補齊。


    不過還是被古尋拒絕了。


    這生意是紫女和明珠開的,又不是他,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純粹為了找點事做。


    他怎麽好強製紫女和明珠關掉生意呢?


    至於名聲,反正古尋不在意。


    所以嬴政聽到這個消息才會那麽驚訝。


    一轉眼的功夫,嬴政也想明白了為什麽紫蘭軒和暗香閣的生意會停掉了。


    “看來,流沙要有大動作了。”


    不管流沙要做什麽,都不至於說缺少紫蘭軒和暗香閣的那點人手。


    能迫使流沙連這點小生意都停掉,隻有一個可能——他們判斷關中的生意根本經營不下去了。


    而能導致國師親自關照的暴利行業經營不下去的原因,基本隻有一個可能了——流沙接下來可能會做出一些讓嬴政無法容忍的行為。


    也就是嬴政所說的‘大動作’!


    麵具人接過話茬說道,“從流沙目前的種種行徑來看,他們要做的事隻有一種可能——造反。”


    “大幅縮減勢力範圍,近乎全方位的人力動員,以及對朝廷竭盡所能的欺瞞……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他們打算據北地為營,正麵反抗帝國。”


    “除了這件事以外,應該沒有別的事值得流沙如此大動幹戈了。”


    說到這個敏感的話題,一直伏首案牘的嬴政終於抬起了頭,如鷹隼一般銳利冷冽的眼眸中並沒有震怒,反而盡是沉寂。


    他正在疑惑。


    麵具人的分析合情合理,他也認可,但是……他實在想象不出來扶蘇怎麽敢造他的反?


    雖然嬴政對扶蘇身上的很多缺點——對其他人來說可能不算缺點——有所不滿,連帶著對扶蘇也有諸多不喜之處,但嬴政很清楚,他對扶蘇最大的不滿隻有一條,那就是他的這個長子不像自己。


    說的是性格上,不是長相上。


    也正因為扶蘇不像他,嬴政才很確信扶蘇不可能真的反抗他這個‘父皇’。


    如果扶蘇無意造反……也就是說流沙的行為很可能是擅作主張?或者說是流沙要撇開扶蘇?


    但這在嬴政看來依舊不可能。


    古尋如果要造反,一定是為了扶蘇,為了他唯一的學生。


    他不可能撇開扶蘇,帶領流沙對抗帝國。


    也就是說……兩頭堵?


    “你確定流沙的所作所為,都源自於古尋的命令?”腦中思緒萬千的嬴政提出了一個問題。


    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扶蘇和古尋確實都沒有造反的打算,但流沙的高層並不隻有他們兩個。


    就嬴政所知,流沙諸多事務實際上都是由早已在多年之前‘死去’的韓非在操持。


    扶蘇和古尋或許不會造反,但韓非,他造反的理由可就太充分了!


    麵具人大概是猜到了嬴政的想法,當即回應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自古尋的意思,至少他肯定知情,並且沒有反對。”


    “流沙的動作太大了,而且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即使國師他不怎麽過問流沙的具體發展,也不可能不被驚動。”


    “而且……”


    說到後麵,麵具人的話語突然停頓住了。


    嬴政見狀淡淡的點了一句,“隻管說吧。”


    “是。”麵具人頷首回道,“而且,流沙的行動也得到了扶蘇殿下和蒙恬將軍的協助。”


    “……”嬴政目光一沉,沉默了片刻後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人倒是都齊全了……朕還真要看看,他們打算做些什麽了!”


    “你繼續盯著吧,有情況隨時向朕匯報。”


    “遵命。”麵具人抬手一禮回道,接著人就消失了。


    嬴政沉思了片刻後,也把注意力轉回了桌案上的卷宗。


    流沙造反的事,且先等等看吧,他並不著急。


    造反兩個字說來簡單,但是操作起來,可是千難萬難。


    如今天下間不知道藏了多少有心推翻帝國的野心家,但不管他們恨嬴政恨得牙根有多癢,也隻能老老實實的藏起來,沒一個敢冒頭得——真有敢冒頭的,也是出一個死一個。


    當然,流沙實力雄厚,遠不是個人能相比的,甚至那些反秦勢力中也沒有能和流沙相提並論的存在。


    但對帝國來說,區別不大。


    蒙恬可以傾向於支持長公子,但他麾下的幾十萬邊軍可不會也跟著蒙恬死忠於扶蘇,更不可能跟著流沙造反。


    隻要軍隊不出問題,造反,對嬴政來說就隻是個笑話而已。


    ………………


    北地,上郡郡治膚施城內,長公子府。


    隨著冬日將至,扶蘇和蒙恬越發忙碌起來。


    不過扶蘇的心情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一轉眼,已經立冬了啊。”


    扶蘇捧著一杯熱茶,語氣很輕鬆的感慨道。


    蒙恬坐在下首微微頷首附和道,“氣溫開始加速下降了。”


    “多賴公子殿下及早做準備,想來今歲冬日能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蒙將軍謬讚。”扶蘇擺了擺手,不敢居功,“我隻是提了意見,給你們找了許多麻煩,真正解決問題還是靠你和韓非先生的傾力相助啊。”


    “尤其是韓非先生,沒想到他竟然能提供那麽多額外的糧食。”


    蒙恬回想了一下後回應道,“那些糧食……好像和國師大人有關。”


    “多年之前,國師大人曾跟陛下提及過幾種特殊的作物,說它們經過育種篩選後,或許能獲得穩定高產的良種。”


    “這件事一開始被皇帝陛下安排給了治粟內史麾下的司農官們去辦,後來進展似乎不太理想,又被國師大人給接手過去了。”


    “韓非先生送來的就是那幾種作物生產的食物。”


    其實就是土豆玉米什麽的。


    秦時世界存在這些本不該在先秦時代出現的農作物,但並未成為主流,民間種植的畝產量也一般,但也一定程度上填補了普通百姓的糧食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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