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長時間觀察和試探來尋找規律,然後才能嚐試鑽個空子,但是……”盜蹠兩手一攤,很為難的說道,“我現在連個明確的目標都沒有,怎麽觀察呢?”


    過分嚴密的防備使得盜蹠無法以隨機應變的方式直接潛入蜃樓內部,隻能改換更穩妥的方式,也就是規劃路線,摸索規律,逐漸滲透。


    但這種辦法有個前提,那就是至少得有個大概目標。


    蜃樓屬於地圖較小的‘開放世界’,並非線性關卡,如果沒有目標,盜蹠就得把全船的守備情況完全摸透——這項工作不說需要一年半載,至少三兩個月是必須的。


    盜蹠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就算有時間,他的記憶力也沒強悍到能把整個蜃樓的布防情況全部記住。


    他是盜王之王,不是最強大腦。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盜蹠有個目標。


    “明天再去一趟蜃樓,帶上我。”少羽當即對盜蹠說道。


    “帶著你?”盜蹠不明所以,反問道,“帶你有什麽用?”


    班大師正頭疼的揉著自己眉心,聞言擺了擺手,“帶上他吧,他或許能獲取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這……什麽原理?”盜蹠笑嗬嗬的問道。


    “先別問這麽多了,照做吧。”


    因為答應了不能把千瀧的事隨便外泄,班大師沒有向盜蹠解釋太多,隻是含糊敷衍了一句。


    出於對班大師的信任,盜蹠沒再追問,轉看向少羽,“帶你上船就夠了嗎?有沒有其他要求?”


    “呃……”少羽略顯迷茫的沉吟片刻後回道,“最好能到扶桑神木那邊,或者盡可能靠近蟾宮一點。”


    盜蹠摸了摸下巴,“前者還好說,能試一試,後者就難了,蟾宮是防守最嚴密的區域之一,我自己摸進去都夠嗆,帶著你肯定沒戲。”


    “這……倒也無所謂,盡力而為吧。”少羽沒有強求。


    他隻是為了盡可能提高聯係上千瀧的幾率,但這麽做是否有效他也說不準,不做強求。


    “那沒問題了。”盜蹠打了個響指,敲定此事,“明天咱們就行動。”


    說完盜蹠就趕緊離開去就休息了。


    他日夜兼程趕回來,確實累的不行。


    盜蹠走後,少羽看向班大師,“班大師,蓋先生他們什麽時候能趕回來?”


    “估計還要幾天時間呢。”班大師大致估計了一下,判斷不是一兩天就能回來的。


    要是不顧一切的趕回桑海,其實要不了太長時間,畢竟墨家有機關朱雀,不說日行千裏,飛個幾百裏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高漸離他們離開桑海是去忙活應付焚書令的,有一大堆事要忙活。


    就算天明這個巨子被抓了,他們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顧的直接拋下所有人趕回來,還是得先盡量處理一下,能推遲的推遲,能交接的交接,實在不行的盡快解決。


    一來二去,至少得為此耽誤五到七天,趕回來還得再花費兩三天,所以短時間內他們還回不來。


    少羽有些失望,大概是覺得太慢了,但考慮到高漸離他們也是無可奈何,沒有說什麽,起身和石蘭離開了。


    最後剩下的班大師兀自長歎一聲,渾圓的小胖臉上滿是愁容和苦笑,感覺人都消瘦了幾分。


    ……………………


    次日上午,少羽跟著盜蹠前往了桑海港口,準備上船聯係千瀧。


    然後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煩。


    現在不僅蜃樓上戒備森嚴,桑海港口也遭到了嚴密的封鎖,出入船隻的來往人員和物資材料都必須經過兩道仔細的檢查。


    以他們的檢查力度,盜蹠和少羽想要渾水摸魚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這些檢查人員都不認識他們兩個通緝犯。


    他們倆不想賭這種微乎其微的概率,就隻能改換其他路線。


    但其他路線同樣不好走。


    天上飛著至少幾十架公輸家的機關蝠翼,圍繞著蜃樓的空域來回巡邏,基本不存在任何視線盲區,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鑽空子了。


    海裏呢,也都是公輸家製造的單人快艇在巡邏監察,同樣沒有漏洞。


    這些,都屬於古尋所說的公輸家族提供的支持。


    雖然沒什麽戰鬥力,但是作用卻很大,幾乎斷絕了外人悄悄潛入的可能。


    貓在港口外某個高處觀察情況的少羽都看傻眼了,愣了好半天才轉頭看向盜蹠問道,“你昨晚怎麽摸上去的?”


    盜蹠一聳肩,“昨晚大陰天,星月俱隱,一片漆黑,我乘著機關朱雀直接從高空一躍而下,沒有被那些巡邏的‘蝙蝠精’發現。”


    蜃樓的體量擺在那兒,幾十個機關蝠翼同時巡邏理論上能確保不存在任何視覺死角,但人不是機器,不可能永遠視線清晰,精神抖擻,失神沒注意,沒看清都是正常情況。


    但晚上視線差這麽幹可以,白天的話就不合適了。


    少羽看了看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以及那輪刺目的大太陽,忍不住呲了呲牙。


    “那咱們……怎麽搞?”


    “容我琢磨琢磨……”盜蹠也是一臉棘手的模樣。


    昨夜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是沒有真正領略到如今蜃樓的防守之嚴密,今天才算真正見識到。


    然後就被難住了。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倒是有幾種雖然冒險但具備可操作性的方案,可多加一個少羽,那難度就又是另一個等級了。


    “看來,得冒點險了。”想了一會兒後,盜蹠確實找不到萬無一失的辦法,隻能苦笑著對少羽說道。


    少羽回以苦笑,然後猜測道,“走天上?”


    盜蹠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走天上!”


    海陸空三條路,每一條他們都能走,但都要冒著暴露的風險。


    其中不暴露幾率最大的就是天上。


    機關蝠翼的飛行高度一般都在蜃樓甲板之上三十丈左右,盜蹠和少羽如果乘坐機關朱雀從更高處直接跳下來,自由落體之下,最多三兩個呼吸就能落到甲板上,運氣好是能恰好避開機關蝠翼的監視。


    走海路的話,他們就得爬上蜃樓,哪怕以盜蹠的輕功也至少要五個呼吸以上,至於少羽就更久了,暴露風險直線上升。


    至於陸路,就是純賭概率,看自己會不會被發現,暴露的風險比之另外兩個辦法隻高不低。


    “走,先出城,我回去找班老頭調用機關朱雀,你找個地方等我。”做出了決定的盜蹠不做任何耽擱,立刻拉著少羽行動起來。


    半個時辰後,一道陰影從晴空之上掠過,朝著蜃樓疾馳而去。


    機關朱雀上,盜蹠和少羽並肩而立眺望著下方的情形,衣衫在強風吹拂下呼呼作響。


    龐大如城池一般的蜃樓矗立在海麵之上,圍繞著它不斷盤旋往返的機關蝠翼和海上快艇如同蒼蠅一般,遠遠望去就是個黑點。


    班大師在最前麵駕駛著朱雀——這一次他又親自出馬了。


    “快到了,我會駕駛朱雀穿過蜃樓,你們自己選合適的時機跳吧!”班大師扯著嗓子扭頭向兩人喊道。


    兩人沒說話,隻是朝班大師比了個手勢。


    班大師見狀接著叮囑道,“記得,要撤的時候發信號,老頭子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接應。”


    進去的時候必須注意隱蔽,一旦暴露在船上就不好行動了。


    但撤退的時候暴露不暴露就無所謂了,所以班大師決定直接由自己把人接走。


    他會在盜蹠少羽跳下朱雀後繼續駕駛它飛行在蜃樓上空,等待他們的撤退信號。


    以機關朱雀的速度,班大師有把握在收到信號後最多三分之一刻鍾(五分鍾)的時間內趕過去接人。


    現在的蜃樓危險度直線上升,但除非盜蹠他們倒黴到附近正好有好幾個陰陽長老溜達,否則這點時間不會讓他們陷入險境。


    盜蹠少羽聽到後仍然沒說話,再次對班大師比了下手勢。


    緊接著盜蹠就找準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朝著機關蝠翼最少的區域一躍而下。


    少羽停頓了一下,和盜蹠間隔了一點時間,也朝著同一個方位跳了下去。


    以盜蹠的輕功,即使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能安然無恙且悄無聲息的落地,少羽就不行了。


    他倒是也能保證自己不會摔死,但鬧出多大的動靜就不好說了,反正不會小。


    所以他要慢上半拍,讓盜蹠先落地,然後出手接應他。


    兩道黑影先後迅速從天而降,轉瞬消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落地後,兩人先躲了起來。


    如今的蜃樓今非昔比,不能貿然行動,否則極容易暴露。


    盜蹠帶著少羽,小心翼翼的避開一波又一波的巡邏隊,繞過一個個明崗暗哨,耗費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終於穿過了最多大半裏路的直線距離,抵達了扶桑神木所在。


    以前少羽天明他們在蜃樓上跑這麽點距離,最多也就半炷香的功夫。


    和蜃樓的其他區域相比,扶桑神木依舊如以前一樣歲月靜好。


    陰陽家並未安排人特意守著扶桑神木,甚至在扶桑神木周遭區域的崗哨和巡邏隊都要少一些。


    “好了,到地方了。”盜蹠看向少羽,“你打算做點什麽?”


    “呃……”少羽愣了一下,沉思片刻後回道,“我要爬樹,你在下麵等我就好。”


    “確定不要我一起嗎?”盜蹠聞言很詫異。


    既是為少羽要求單獨行動而疑惑,也是不解他為什麽突然要爬樹。


    難道樹上藏著情報?還是藏著能提供的情報的人?


    “不用不用。”少羽擺手拒絕,然後不等盜蹠回應,就直接動身朝著扶桑神木上層而去。


    盜蹠見狀聳了下肩,也沒跟上去,老老實實找了個角落藏起來等少羽。


    他沒有等待太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後,少羽就臉色鐵青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盜蹠見狀心頭一跳,心知怕是有噩耗,趕緊迎了上去,“怎麽了?”


    少羽擺了擺手,“先撤,回去再說。”


    盜蹠也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沒有多問,轉而說道,“直接從這神木的頂端撤走怎麽樣?”


    “呃……還是算了。”少羽考慮一下後否決掉了,“扶桑神木目標明顯,而且樹頂距離蟾宮比較近,我擔心會驚動月神星魂這兩個陰陽護法。”


    “咱們沒暴露,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偏僻的甲板邊緣撤退吧。”


    論對蜃樓的了解,少羽是要強過盜蹠的。


    聽少羽這麽說,盜蹠也就不堅持自己的奇思妙想,開始著手撤退。


    ………………


    撤退的過程和班大師預料的一樣,有驚無險。


    雖然煙火信號立刻就引來了敵人,但都是實力尋常的雜魚,對少羽和盜蹠來說短時間內不構成威脅,輕鬆的跳上了趕來的機關朱雀,搭飛的離開了。


    機關蝠翼試圖追趕,卻也隻能在朱雀屁股後頭吃一路灰後無奈被甩。


    返回據點後,班大師迫不及待的開始詢問少羽。


    “怎麽樣,弄到有價值的情報了嗎?”


    少羽臉色頹然的搖了搖頭,遲疑一下後又變成了點頭:


    “天明的位置不清楚,隻能確定他現在很安全……或者說在蜃樓再次啟航之前,他都是安全的,隻是沒有自由。”


    “想救人,難度很大!”


    班大師聞言立刻理解少羽為什麽臉色那麽難看了。


    他和盜蹠不同,知道少羽的情報渠道。


    如果身為古尋之女的千瀧都無法確認天明的位置,他們恐怕就更沒希望了。


    相較之下,一無所知的盜蹠反而覺得還不錯,“還行,至少知道人暫時不會出事,救人嘛……慢慢研究唄,咱人都沒齊呢。”


    對於盜蹠的樂觀,班大師隻能苦笑以對,沒有解釋太多,繼續向少羽問道:


    “無法確定天明的位置,是暫時的,還是說就……完全沒希望了呢?”


    少羽撓了撓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回道,“不能說完全沒希望,但……希望估計不大。”


    班大師聞言不由閉上了雙眼,感覺自己的後腦升起了一股痛感。


    他用手拍了拍腦門試圖舒緩這股疼痛,接著睜開眼說道:


    “看來在其他人回來前,咱們沒什麽可做的了……小蹠啊,這幾天你多盯著蜃樓的情況,等小高回來咱們再做商議。”


    眼下他們人手不足,又沒有破局的捷徑,也隻能暫且蟄伏,靜待時機。


    少羽不甘心,但確實沒辦法,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後直接離開了。


    盜蹠歎了口氣後,也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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